生命之塔 第158章

荆白索性不再耽误时间€€€€与其在屋里忧心忡忡,不如早点吹灯睡觉。

无论如何,明天早上的应卯,他必须醒着去才行。

今早的应卯,只有小曼和柏易两个人是清醒的。

柏易的话,最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服饰比众人高一个品阶,直接受管家管辖。

但今天一整天下来,所有人都没得到升阶的机会,这个路子走不通。

至于小曼,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她是唯一一个满足了在天黑之前回房间的条件的人;另一种就是,荆白注意到她特地提了一件事 ,就是她早睡早起。

荆白想了一下,总觉得不是生物钟自然唤醒了她,而是身体不被控制的条件之一,就是睡足某个规定的时间。

别人不知道,荆白至少了解自己,如果真的能靠生物钟自然醒来,在知道早上要应卯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地睡过头。

他向来精力充沛,必要的时候警醒少眠,丰收祭那个副本里,他连着几天晚上都没睡过整觉,早上依然醒得很早。

根据副本的逻辑来推测,白天所有人的工作时间都被排满了,只能抽出黄昏的一丁点时间来碰面;夜晚对他们的睡眠时间有固定的限制,也并不奇怪。

昨晚因为屏风上写的那几行字,他睡得很晚,或许没有达到要求的睡眠时间,才让他错过了整个应卯。

荆白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副本的目的和其他副本都不一样€€€€它的重点,好像并不是杀死他们,而是采用各种办法来框死他们。

它强迫所有人按照副本的要求行事;如果不遵照,就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目前来看,他们被控制过之后都醒过来了,但是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的恐惧是谁也无法逃脱的。

谁知道下次被控制,他们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

因此,荆白必须尽可能地保持清醒,至少明天早上的应卯,他必须自己去。

即使柏易可信,对荆白来说,经过转述的消息,能获取的信息量已经下降了许多。

他早早吹了油灯,将灯笼和火折子都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上床睡觉。

房里的灯熄了,就只有隔着窗纸映进来的月光,还有外面雪地的微光。

借着这点光亮,荆白最后看了屏风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那几行字今天晚上不会再出现了。

被窝算不得多温暖,但也不至于会流失体温。荆白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种冷冰冰的状态,他裹紧被子,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睡梦中,隐隐约约,他感觉周身似乎变温暖了许多。

好像是身上的被子变得更加厚实温暖了,不知道是不是把被子裹得太紧了,荆白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下意识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把被子掀开,却发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似的,手臂竟然动不开,他沉眠中的意识立刻警铃大作,双目一睁,即刻从昏沉的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眼前明明还是黑漆漆的一片,地上也黑乎乎的,和睡前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身体却像是被什么会动的东西莫名其妙地束缚住了。

那东西缠在他身上时甚至还在动,痒酥酥的、毛茸茸的,荆白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他眨了眨眼,借着窗外映过来的些许微光,让眼睛适应了这黑暗片刻,再仔细看时,才发现眼前景象的真容。

地上、床上、被子上、甚至荆白身上,触目所及的,只有黑压压的一片。

这不全是光线的黑暗,而是某种东西。

它们无声地延伸着,悄悄地蔓延着。

它细韧如丝,蓬乱如麻,悄无声息地缠绕满你的全身。

那是无数的头发!

从床头那座屏风上,竟然涌出了铺天盖地的头发!

那场面极其诡异,荆白也不知道,一面数尺宽的屏风,如何能容纳得下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头发。

它们互相缠绕着,原本细密的丝缕,有的变成凌乱的线团,有的拧在一起,变成又黑又粗的一条触/手般的东西,无声无息地从地上往上爬动,想要缠裹住荆白的身体。

在方才不知道为什么格外沉酣的睡梦中,那些头发先是裹上了荆白的被子,又从被子下面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裹住了荆白的下半身,连同他的双手都被捆住。

一团一团的黑发还在不断从屏风中汹涌,仿佛冬眠苏醒后出洞的蛇。

在荆白苏醒之后,它们的动作好像加快了,原本安静无声的房间忽然响起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的声音。

那是活过来的头发在地上爬,和地板发出的摩擦声。

情势越是危急,荆白反而越是冷静。

他没有大力挣扎,而是不动声色地悄悄活动全身,但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这些头发动作太轻,他醒得又太晚,腰部以下的部位,竟然是连头发带被子一起捆起来的,将他卷在里面,几乎裹成了一个茧。右手也被子下面探过来的头发捆死了,倒是里侧的左手还有一点活动的空间。

心念电转之时,荆白听见自己右耳边响起“嗤”的一声。

来不及思考,他立刻用力将头撇到反方向!

但这东西比他想象的大得多,速度也快得多,即使荆白反应极快,依然牢牢攀住了他的小半张侧脸,甚至想要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东西竟然还会偷袭!

荆白闭紧嘴巴,做了个深呼吸,悄悄开始蓄力。他被勒住的部位比如双腿和右手已经紧到发痛,但左手已经挣脱了出来。

见床边又攀上好几股黑黝黝的头发,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现在能做的,唯有拼死一博。

荆白的下半身已经被头发和被子缠裹得死死的,他使出全力一挣,也无法摆脱,但腰腹强行扭转时产生的那股巨力,已经足以让他带动自己同样被绑住的,僵硬的上半身。

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荆白将左手探出去,指尖竭力一够,拿到了放在床边的火折子!

床边的头发立刻蔓延上去攀附他的左臂,荆白根本不予理会,手上的动作稳如泰山。

他紧紧握住火折子,拇指用力弹开竹筒的盖子,手肘用力,微微一晃动,一点红色的火苗刷地亮了起来!

果然,火苗亮起来的那一瞬间,荆白只是微微动了动手腕,原本攀在他左臂上的头发倏地一下,像是什么见到了天敌的动物似的,从他的手臂上迅速退去!

荆白右边侧脸上的那团头发还在试图钻进他的耳朵,搔得荆白极不舒服。他冷笑一声,将火折子凑到脸颊旁,毫不吝惜地让火苗舔到自己的皮肤上。

那一大团头发立刻烧了起来!

荆白耳边飘起一股烧焦的气味,他用力甩了下头,将残渣连带着火星都从脸边甩下。

随着他的动作,缠在他上半身和被子上的头发都如潮水般退去,荆白终于能坐起来了。

捆住他右手的是一根拧成一条的,马尾般粗黑的头发,像一大股麻绳一般捆得极紧,勒得荆白整条右臂发红。

他像没有感觉似的,面无表情地用左手的火折子点燃了这根黑乎乎的、牢牢捆住他手臂的“麻绳”。

头发这东西是一烧就断的,那“麻绳”一被点燃,就疯狂扭动起来想要退走。

荆白不为所动,右手手腕一转,直接反客为主,抓住它原本缠住右手的部分作为“尾部”,将这根长长的“麻绳”从自己右臂上抽了下来。

那“麻绳”像活物一般,在荆白手中挣扎抖动,荆白右手悬空,燃烧着的火星就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床上的头发被这火星溅到,立时犹如潮水一般撤出床铺,向着屏风处退去。

这时,荆白才感觉到久违的轻松,他双腿都已经被勒得发麻,一时间竟然只能坐在床铺上。

“麻绳”还在他右手吊着,随着越烧越短,它的挣扎也趋于停止。

荆白看着这马上就要烧到他手掌的“麻绳”,面色冷如霜雪,嘴角却嘲讽似的微微一勾。

他手腕一动,信手将它扔了出去。

“哗”地一声,还没来得及撤进屏风的、铺在地面上的头发烧了个正着!

在深沉的黑暗中,地面竟然烧得满地都是火苗,这些火苗甚至还在到处窜动!

一时间,这个房间里到处都响起着火的头发乱窜的声音,€€€€€€€€的,十分细碎,比起之前令人牙酸的爬行声,竟然更像是它们濒死的惨嚎。

荆白微微侧过头,纤细有力的五指间,他牢牢握住的火折子轻轻打了个转。

火苗顽强地亮着一星微光,照着他的半张脸。

那轮廓依旧无可挑剔,即使半张脸隐于黑暗中,被照着的半张脸也燎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亦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

只是,任何人此时看着这张脸,也注意不到他有多好看。

他的眼睛又黑又深幽,好像太阳也不足以照亮;优美的唇线微微勾起来,是个不带任何善意的笑容。

地上的火苗跃动着,毕毕剥剥的、杂乱的燃烧声里,渐趋微弱的、€€€€的爬行声中,青年曼声点评道。

“不错,烧起来的声音,比爬起来好听多了。”

第189章 头啖汤

荆白静静地等候着,火焰燃烧的声音和细碎的爬动声渐渐都消失了。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荆白动了动被子下的腿,发现恢复了知觉,便拿火折子点亮了灯笼,走下来在地上照了照。

地上已经没有会动的头发了,满地都是灰黑色的灰烬。

在这片浓稠的黑暗中,只有灯笼亮着一团蒙蒙的光,能照亮的地方也只得那一小片。

荆白踢了踢地上的灰,提着灯笼照到屏风上,发现屏风完好无损,连一点溅上火星的印子都没有。

他想起什么,将灯笼凑得更近,对准小船上蓑衣人背后的木盆。

果不其然,之前被大团的黑色填满的木盆,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那些“水草”,或者说头发,虽然逃回去了一部分,却也没再出现在木盆里。

荆白眉头微微一挑,知道今晚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只是想来有些可笑,白天时自己捞上来的头发,晚上竟然会变成陷阱……

看来晚上发生的事,同白天的工作是挂钩的,只是不知其他人状况如何。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无法确定的事,他不应该为此浪费情绪。

荆白双眼微微一阖,他正要移开对准小船的灯笼,准备回去睡觉,灯笼晃动间,他的手忽然顿住了。

不对。

船上坐的这个蓑衣人,之前一直半侧着身。荆白记得很清楚,蓑衣人戴着斗笠,在那个角度下,根本看不见脸。

他第一次看见画时,因为绢布粗陋,线条简单,还觉得画师多半是为了偷懒,故意没有画脸。

但这时拿灯笼照着,荆白发现,这个人侧身的角度变了。

好像朝画外,也就是面朝床的方向转动了。

原本根本没有勾勒过的脸,因为身体变了方向,也露出了半个尖尖的下颌。

荆白盯着那半个下巴看了几眼,一转头,面无表情地吹了灯笼,回到了床上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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