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在他身边喝酒,这个年轻人最近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执着的追寻麦克罗存在的证据,却什么都找不到。
忽然他放下酒,出声叫了户川彻。
“我想明白了。”
研究员的嗓音很嘶哑。
“如果真是绝对理智的造物,是不可能说出百分百这种话的,要知道,哪怕是再简单的手术也有致死的可能€€€€这世上不存在百分百的事。”
研究员无声的说了个词。
“它或许已经不是绝对中立的AI了,不排除突然生出自我意识,有了好恶这种可能性。”
“它绝对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它是文艺复兴时,需要被彻彻底底推翻的上帝!”
户川彻把弹夹按入枪中,他看向研究员,“帮我个忙。我想见主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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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户川彻再度站在了巨大的光球面前。
主脑问研究员的下落。
户川彻平静的回答,“他只是帮我的而已,想要见你的是我。”
“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将我弟弟处死。”
主脑沉默片刻,回答:“依据人类对于世界的不同的贡献,我将公民分成五个等级,但正如B级老去失去生存能力后会自动降为D级,等级是会随着具体情况而变化的。”
“当麦克罗存在时,他是最为重要、凌驾一切的双S级,但是现在世界和平,他不稳定的超能力就成了破坏和平的地雷。”
“计算了各种可能性后,我将他降为史无前例的E级€€€€他拥有极大的破坏性€€€€所以我将他处死。”
户川彻:“就这样?”
主脑:“就这样,你可以离开了,理论上讲,你不应该见到我。”
户川彻平静的举起枪,一瞬间,十发子弹全部没入了眼前巨大的光球中。
光球发出了惊恐又难以置信的尖叫,却依旧开始闪烁短路一般的火花,最后渐渐黯淡,化为了一堆废墟。
为了防止主脑的意识逃窜,户川彻在来之前花了一个月摸清了这里的全部布局,动用了手段断绝了主脑逃跑的一切可能性,以至于安保系统到此刻才被触发。
数十驾机枪指着他,门外护卫的超能力者姗姗来迟。
户川彻依旧站在原地,平静、麻木又绝望,不断的扣下扳机试图从已经空了的弹夹中再射出些什么。
机枪开火。
鲜血浸透衣衫。
户川彻终于闭上眼睛,任由手枪从手中掉落。
“诸位,去寻找自由吧。”
他轻声道。
沐浴在子弹下,却像是沐浴在阳光中。
第123章 自新世界其六
户川彻的意识沉入黑暗,□□如同一辆脱轨的列车,不断的向着死亡的深渊坠落,然而就在无限接近死亡的刹那,一切似乎都停止了。
时间、空间如固化的水泥一动不动,又在下一刻崩碎成千万片,化为未知的字符嵌入他的皮肤、渗入他的肌理。
€€€€户川翔死前的不为人知执念,令他的超能力如同锁链,以一种无知无觉的方式将户川彻紧紧缠绕。
并在户川彻死亡的前一秒,极其粗暴的将他拖离了死亡深渊,“空间”将他送去了另一个世界,“时间”让他成为了一个永远二十三岁的、不死的人。
而随着“时间”“空间”附着在户川彻身上离去,第五个世界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混乱,如同凭空刮起一场风暴,失去了时间和空间后,阿道司无法在他的笔记本上再写一个字。
听完了来龙去脉,费奥多尔久久没有言语,最后感叹般的鼓了下掌,“精彩的故事……所以户川翔死前,你作为掌控一切的主脑没有任何预感吗?”
阿道司沉默,显然是想起了多年前处死户川翔的那一天。
但是与户川彻最后那突然爆发、令人猝不及防的十枪相比,阿道司在创造户川翔之初就已经预定了他工具人的地位,打算在麦克罗彻底消失的那天将他处死,然后回收给出的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权限。
所以在户川翔被主脑以“救世主”的名义接回中心城后,阿道司就已经提前布置下了反制的措施,以至于户川翔的死亡其实只有几秒的时间,上一秒他还在高兴的笑,下一秒他就闭上眼睛如断了线的傀儡倒在地上。
只除了一点€€€€
户川翔在死亡前,情绪有个极大的波动。
但谁死亡的时候不会情绪激动呢?
所以阿道司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即便他此刻想起来,也依然无法确定超能力的转移是否跟那次的情绪波动有直接的关系,所以他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是我给了户川翔太多的权限,我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费奥多尔垂眸搅动着杯中的红茶:“所以你现在是要我们去杀一个‘不死’的人。”
阿道司唇角微抿,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或许……有别的办法。”
费奥尔多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的时候杯底与桌面相击,发出清脆又冰冷的声音。
费奥尔多脸上挂着浅笑,说话漫不经心,又带着丝自在的从容:“不过你说的对,我的确有其他的办法。”
**
深夜,户川彻睁开眼睛。
他难得做了个梦,过往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雪地、纸飞机、落雨般的子弹。
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直至随后失无可失。
他醒来后怔愣了很长一段时间,感觉整个人陷在巨大的悲恸里,眼前四方的屋子像是一个小小的纸盒,窗户紧闭着好似纸盒密封起来,而他即将窒息在此处。
直至看清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后,他才有种浮出水面能畅快呼吸的感觉。
户川彻拉开床边的抽屉,两朵已经风干的玫瑰放在此处。
于是他彻底清醒了,连带着紧绷的心脏也落回实处。
但是紧跟着,他又生出一种十分迫切的想法€€€€他想要见到五条悟。
户川彻起身来到客厅,天还没亮,整间屋子黑漆漆的。
他开了盏灯,又倒了杯水,感受着温水顺着食道落入胃中的感觉,直至脖颈的冷汗被彻底抚平。
哈洛做了个恒河猴实验,认为这个实验证明爱存在三个变量€€€€触摸、运动、玩耍。如果能提供这三个变量,那就能满足一个灵长类动物的所有需要。
户川彻七岁之前这三个变量是全部不缺的,就像一块小小的暖石,哪怕散发的暖意不断衰减,那点小小的热量依旧以一种无知无觉的形式支撑了他往后十几年苍白的岁月,以至于失去时格外的痛彻心扉。
户川彻又想起了他的弟弟。
说实话,时至今日他依旧摸不透户川翔的想法,他对户川翔的所有印象都定格在了最后一面时那张倨傲的脸上。
所以他一度以为留着那块暖石的只有他一个人,直至他以为死去却又在异世界醒来,才惊觉死死拽着过去的不止他一个人。
€€€€户川翔死前唯一的执念是希望户川彻不要死。
但是这份堂皇又沉重的爱意姗姗来迟,放在失去一切的户川彻面前就像是欧€€亨利的那些短篇小说,充斥着荒诞的意味。
户川彻只觉得可笑,随后又因为“不死”陷入了更深的悲哀,对于一个绝望到极点的人,这种“祝福”简直胜过地狱所有惩罚。
但是还好,命运不是一直混沌。
像他这种人,最终也会有救他的蜘蛛丝垂落地狱。
户川彻喝完了最后一口水,悄无声息的推开门,进入了五条悟的房间。
五条悟的睡相并不规矩,把另一个枕头当抱枕死死扣在怀里,被子更是被踹走了一半,被角软软的垂到地上。
但是他的睡颜很安逸,因为侧躺的关系,脸颊肉被微微挤压,呼吸平稳而又清浅,透着股与世无争的意味。
光是看着,就觉得连夜色都静谧下来,
户川彻无意打扰他,所以只是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指尖掠过五条悟的发丝,微微卷起又松开。
所以眼前的这个世界绝不能变成他过往的那个样子。
与什么害怕世界融合后咒灵侵袭无关。
也不再愿意因为这种理由就将一个世界毁灭。
他只是单纯的希望€€€€
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
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能更加自由的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
而不是悲剧堆叠悲剧,一生都在经历名为成长的失去。
失去就只是失去,失去除了带来痛苦,其他的什么也带不来。
所谓的成长不过是带了血的矫饰。
如果连成长都要带着悲恸的话,那么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发展医疗、发展经济、发展义务教育€€€€这一切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户川彻微微低头,隔着空气去亲吻五条悟的额头。
€€€€愿你的前路如旭日东升,一切光辉灿烂。
做完这一切后,户川彻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去。
他没有睡,只是坐在飘窗上,看着天边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又有万丈金光破云而出,将夜色驱散。
五条悟睡醒起身,又打着哈欠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景象。
€€€€户川彻微微侧头,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边,但因为光线过于灿烂,反倒给人一种纤薄又透明的感觉。
五条悟看着他,又抬头看看钟表上的时间。
他对户川彻向来没有提防,因此也不存在那种感受到房间里有人,然后一秒清醒的场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敏锐。
五条悟走到户川彻面前:“……你做噩梦了?”
他本来只是试探性的问一下,因为这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可能性,结果户川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五条悟上前抱住他,一下一下捋他的背,感觉像在捋一只猫。
户川彻没忍住嘴角微勾,一只手撑在他肩上,微微推开:“你觉得现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