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夫显然不想把普通人牵扯进去,摇头婉拒:“[封印的房间]只有在密闭的条件下才会生效,现在我们可以自己……”
“你们能确定之后的路不会有类似的陷阱吗?”
束村昂打断他,茂夫一怔,嘴角微抿,摇头。
太宰治眉梢微挑:“除非有一条费奥尔多本人都不知道的路,不然依照他的性格,估计四面八方都布下了陷阱。”
“我知道这么一条路。”束村昂轻声道。
夏油杰一愣:“什么?”
束村昂垂眸,声音像是从云外飘来:“……这条路现在的这个主脑绝对不可能知道,你们跟我走,肯定能安全到达。”
夏油杰和太宰治对视一眼,权衡再三后,还是打算跟着束村昂走。
而束村昂说的的确没错,他说的这条路,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是楼层间的夹层,逼仄窄小,散发着一股久无人至的霉味,只融一人趴着通过。
但好在确实安全隐蔽,不过五分钟,夏油杰等人很快来到了费奥尔多所在位置的正上方,并砸破天花板进入房间,及时将费奥尔多从梦中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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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是从上方进入的。”
费奥尔多收回看向天花板上那个破洞的视线,再看向束村昂时,双眸微眯,血色的双眼一下子沉了下来,显出一种近乎于黑色的暗红。
如果将整件事比作一道选择题的话,那么费奥尔多的计划中€€€€答案、或者说结果€€€€只有ABCD四个,绝无可能跳出这个范围。
但无论是束村昂还是那条无人知晓的隐蔽路线,都像是突然蹦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告诉他E才是真正的结果。
费奥尔多难得有了一种要脱轨的感觉。
“我不明白。”费奥尔多轻叹一声,视线落在束村昂身上,看上去真的很困惑。
“我是主脑。”
他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但言下之意也很明显€€€€身为这个世界土著的你,怎么敢反抗主脑的权威?
束村昂对此不以为意,只淡淡回答:“主脑本就可以被杀死。”
费奥尔多挑眉,联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对于主脑神明一般的推崇,客观评价了束村昂的行为:“大逆不道。”
束村昂叹了口气,“但是主脑已经被杀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什么?”费奥尔多几不可见的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了。
“你其实忽略了一件事,”束村昂抬眸,继续道:“这个世界,是由好几个世界融合成的对吧?”
“你的世界。”束村昂指向费奥尔多。
“你的世界。”他又指向茂夫。
“以及……”
最后他指向自己。
“我的世界。”
束村昂定定看向费奥尔多,一字一句。
“主脑的位置没有改变。”
“而那条路……曾经有人走过。”
费奥尔多的笑意自脸上淡去,他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洞口,又看向束村昂:“你……!”
“其实我不记得那些事情了,但是我曾频繁的梦到一些事,”束村昂摆弄着胸口的布料,仿佛那儿带着一块胸牌,“梦中我是个编号丙B-11023的狙击手,曾和我的长官一起,对抗一种名叫麦克罗的怪物。”
户川彻诞生于阿道司笔下的第五个世界,而在阿道司的异能恢复正常后,他并未将第五个世界毁去,而是在此基础上做了修改,添加了“蜂巢”的设定。
因此严格来说,这就是户川彻原本的世界,设定被更改了,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还是那些。
正如户川彻复活后有了新身份、填充了新的记忆,却依旧会梦见过往的记忆碎片一样,束村昂同样会梦到以前的事情€€€€这是过去的记忆所留下的痕迹。
但是束村昂梦到的内容或许会比户川彻更多一点。
毕竟户川彻在杀死主脑后,就因为身受重伤穿越了,同时带走了支撑世界的时空法则。
但是时空的混乱是个缓慢崩塌的过程,在户川彻离去后,依旧有一小段时间是正常流逝的。
那段时间很短,几分钟甚至几十秒,短到众人刚得知主脑被杀,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就随着时空秩序的崩塌而陷入了恒久的混乱,但即便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依然足以发生一些如星屑般微小、但闪闪发光的故事。
这是户川彻所不知道的€€€€
[之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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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村昂赶到了地下一层。
主脑被杀的消息在短短几秒内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他离得近,匆匆赶来后,只看见了大片大片的鲜血,而曾经如太阳般光辉闪耀的主脑,此刻已经成了一堆零落的残骸。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就像是操控木偶的线骤然断裂一样,主脑的消逝首先带来的是巨大的茫然和不知何去何从的无措。
但是当他看着地面上大片的鲜血,意识到以这种出血量户川彻无论如何都活不了后,一种平静的悲伤开始如细密的丝线一般绞紧他的心脏,迫使他有些无力的坐到地上。
身旁有人在复盘户川彻的行动路线。
“从楼层间的夹层爬过来,然后打破天花板落到地上,杀死主脑后……消失……”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束村昂喃喃。
那人回答:“不知道。”
束村昂:“但做这种事……总要有个理由啊!”
“他说……”那人陷入了回忆,有些不确定又有些不解的喃喃:“让我们去寻找自由。”
【诸位,去寻找自由吧。】
这是户川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时无人理解,只觉得他是个不知所谓的疯子。
然而束村昂怔住了。
地面的血泊映出了他的倒影,束村昂怔怔看着,不自禁的开始设想当时户川彻是以什么表情、什么原因又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某一刻,他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对他说的。
像是有一双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指引着他抬头,告诉他未来的天空是多么广阔。
那种主脑死去后的茫然无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卸下枷锁般的轻松。
自由,自由。
束村昂因为这两个字心中泛起涟漪,那涟漪越泛越大,最后变为了浪花,又因为夹带了户川彻的血色,而化为了一种浓重的悲伤。
束村昂忽然觉得非常非常难过,那种难过不同于此前亲近的人逝世的细微疼痛,而是一种绝望到极致且遗憾到极致的悲哀,他开始感觉到一种窒息般的痛苦,忽然发觉眼前有些模糊,手一摸,才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长官。”
束村昂胡乱抹着脸,对着地上的血泊挤出一个哭泣般的笑容,轻声道:“我以后不做狙击手啦……”
“我……”
他没能说完,因为失去了时空的秩序,这个世界终于如摇摇欲坠的积木一般骤然坍塌,时间空间不复存在,整个世界一片混乱。
而身为这个世界的人,束村昂开始陷入一种碎片式的长久梦境。
意识清醒是很多年后,异能塑造的世界和现实融合,连带着他们的记忆都重置了,他有了新的经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曾经给予他触动的那番话更是被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在束村昂即将沿袭上个世界狙击手的身份,而在这个世界成为“士兵”一员时,平静的心弦忽然被若有似无的拨动了一下。
€€€€许多年前那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直到现在依然在泛着轻微的涟漪。
束村昂做出了第一次反抗,他不愿意成为士兵一员,而是毛遂自荐准备往医学的方向深造,但好在或许是和现实结合的缘故,这个世界的等级没有严格到无法变通的地步,在他于医学一途做出些许成绩后,束村昂成功脱离了士兵的身份,成了蜂巢唯一一只离群的蜜蜂。
再见到夏油杰时,他已经是研究院里最年轻的研究员之一了。
曾经的记忆在梦境中频繁出现。
那时的束村昂经常梦见户川彻,但是他从未见过户川彻,也没有听说过户川彻,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是自己脑部出现了什么病变,或者受到了一些术式或者异能的影响,所以才会出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但是在多次检查无果后,他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直到户川彻抠出芯片叛变,费奥尔多将他打成“世界公敌”并全世界散步通缉令后,束村昂看着通缉令上户川彻那张梦境中出现过的脸,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在加上之后世界出现了异变,猜出真相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束村昂不知道户川彻在哪里,但如果是梦境中的那个户川彻的话,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主脑的存在的。
于是他立刻赶了过来,救下了被困的夏油杰三人。
因为世界融合,费奥尔多所在的位置就是当初主脑所在的位置。
而他带着夏油杰他们走了当年户川彻走过的那条路,再次站在了主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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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泼洒下来。
费奥尔多站在正中,苍白的像是一尊石膏像,某一刻又好像围绕着灯光飞舞的白色飞蛾。
“我已经做出过一次反抗了。”束村昂看着费奥尔多,淡淡道。
二十三岁的户川彻当了斩断枷锁的那个人,束村昂接住了落下的那颗火星,改变职业是他无意中做出的第一次反抗。
接下来有第二次第三次都不意外,心中缠绕的枷锁或许在很久以前就被斩断了。
更何况所谓的科学研究,本就是一次次建立权威又一次次推翻的过程。
束村昂或许从未被主脑束缚过。
而费奥尔多犯了一个错误。
虽然阿道司将笔下的世界看做可以任意搭建的积木,忽视了个体的情感从而导致自身异能长达数年的混乱,但是费奥尔多或许同样没有将这个异能创造的世界放在心上,而是更多的当成一种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
他将生活在异能世界的人看做没有灵魂的木偶。
但实际上木偶的胸腔中也会长出跳动的心脏。
当费奥尔多只着眼于异能世界的框架制度,而忽视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活生生的人后,他的失败就几乎已经是注定的了。
“这么看来我忽视了最大的一个变量啊……”
费奥尔多感慨般说道,他再次瞥了眼墙上的钟表,视线一转,又落回了束村昂身上。
“但是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找到‘书’让世界恢复原状,也就是让异能和现实分离,到那时,你所生活的这个由异能塑造的世界,就彻底毁灭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费奥尔多!”夏油杰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