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迟影没把蛋蛋寄养在宠物店,只在空闲时候点开监控看看情况。
除了饭点蹲守在自动喂食机,蛋蛋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上趴着,每次迟影故意叫它,蛋蛋先抬头环顾四周,然后百米冲刺跑到门前,可怜巴巴的低叫。
看得迟影有种强烈负罪感,当爸的在外面逍遥快活,儿子在家里独守空房。
一个罐头很快吃完,蛋蛋欲犹未尽地舔舔嘴,目光朝零食柜望去。
半个边牧基因也是很可怕的,迟影挡住零食柜,头疼道:“一个够了,别得寸进尺。”
蛋蛋装傻充愣,迟影索性领它去看自己女儿,转移话题。
小狗对这个新家很适应,乖乖地趴在汉堡小窝里。身上是黄白的,形似汉堡中间的芝士奶酪,看着特别有……食欲。
迟影蹲在一旁看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地笑了声。
蛋蛋吓得扭头就跑。
“没事。”迟影朝蛋蛋招手,“过来,我又不是坏人。”
蛋蛋尝试地探出一只脚,见确实没什么危险,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然后迟影又像神经病似的笑了一声,蛋蛋这回没犹豫,直接甩下自家女儿跑走了。
没办法,迟影确实有点止不住笑。
他回想寇已不经意地那句“我可以过去帮你看看”,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
究竟是多厚的滤镜才能迷住眼,以为寇已是个正直无私、没有任何暧昧暗示的邻家哥哥……
从最开始笨拙地搭讪、把他领回家,再到去医院探病,表白时剧烈的心跳声。
已哥看似把情绪藏得很好,细微的细节却骗不了人。
而一旦发现这些,迟影觉得寇已太可爱了。
可爱到忍不住拆穿,好奇之后还会有什么小惊喜。
第二天迟影照理去工作室,刚进门就发现了不对劲。
工作室静得吓人。
“怎么了?”迟影绕过一脸火气的潇潇姐,看向小美,脑补了上百种突发事件,“出什么事了?”
小美撕着手里的纸,恨不得把它撕的稀巴烂,粗声粗气地说:“还能因为什么!那个叛徒!!”
“……”迟影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粗壮的声音是一个柔弱女生发出来的,他反应一会儿,挑了下眉尾,问:“……谁?徐明?”
小美气愤地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这边行不通,迟影只好把目光投到脸色更加差的潇潇姐身上,无奈道:“潇潇姐,别卖关子,要杀要剐好歹给个痛快。”
“你自己看吧。”潇潇姐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他。
迟影接过,默默地看了半晌,短促地笑了声,“不是……就因为这些?”
“就这些?”小美瞪大眼,“就这些还不够么?!我气的早饭都没吃!”
迟影勾着无奈的笑,上去呼噜小姑娘头顶炸起来的毛。
潇潇姐终于从沉默中开口,“他前段时间消停一阵,我就没管他,近段开始频繁参加设计比赛……用你的设计稿,得了好几处冠军。”
徐明早在年前被潇潇姐开除,但外面的人不知情,以为Free工作室终于发愤图强,开始参加各类大赛镀金。
师父指导徒弟设计稿很正常,徐明曾经又是工作室的核心员工,旁人看着他那些超过水准的设计稿,愣是没多怀疑。
又是个憋屈气。
迟影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想用就用吧,活当自己养了白眼狼的教训。
倒是面前这两位,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生气。
迟影好笑地看着潇潇姐和小美,感动大于愤怒,安慰道:“没事,他总不可能用一辈子。”
“那他偷的图也够半辈子了!”小美咬牙切齿。
迟影:“不至于。”
小美咆哮,“师父,你究竟替谁说话啊!”
迟影笑出声来,“你,当然是你,可以了?别为这些事烦心。”
小美哼了一声不说话了,牵着狗绳出去遛狗,潇潇姐盯着他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说:“算了,不说这些了。”
迟影收起笑,嗯了声。
算了,只能算了,不然呢?
维权难,创作类的维权更难。没有明确的证据,无论是谁都没法定徐明的罪。
这几天不在,潇潇姐给工作室谈下了几个大活。
自从热搜事件之后,好多娱乐圈明星点名让迟影设计,有的是真看中了设计,更多是蹭热度。当然了,是真喜欢还是蹭热度都无所谓,没人跟钱过不去。
迟影太忙,拒了不少合作,饶是如此每天都忙得团团转,遛狗都是小美遛的。
之前郑上阳说的那句“开展娱乐圈业务”,竟误打误撞成了现实。
一晃到了四月,南城下了几场雨,之后温度从热变得更热了,除此以外没什么不同。
清早,迟影照常牵着蛋蛋下楼,听见远处包子铺的吆喝声,隐约还能闻到包子香味。
好香。
“汪汪!”蛋蛋很机灵地叫唤。
“知道了,给你买。”迟影拍拍它的狗头,感叹自己这个主人当得称职,儿子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绝对不是他自己想吃。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气温难得的舒适,迟影忍不住哼起了歌,心情愉悦地往包子铺走。
刚走两步,猛地停住了脚。
哼到一半的小歌也没了动静。
蛋蛋疑惑地望着停下的主人,然后扭头看着不远处的人,以为主人受到的威胁。
蛋蛋很大声地叫了两声,听到对面那人叫了主人的名字,声音好像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它更疑惑了,歪着头叫:“呜?”
“听话,别叫。”迟影拍拍蛋蛋的头,朝对面看去,确认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气,有些艰难的开口。
“……爸?”
按理说是别人再熟悉不过的称呼,从迟影嘴里说出却陌生极了。
记忆里上次叫“爸”是十年前,不,十八岁那年迟影已经不叫“爸”了,那时候他觉得他爸是个封建老头,便故意叫老头气他。
迟影盯着眼前五官没变,又明显苍老不少的男人,时间残忍地摆在男人的面容上。
当年的封建老头真变成了老头,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陪我吃个饭吧。”
老爷子指着远处那家店,迟影跟着看去,是飘香的包子铺。
“……”迟影看着明显佝偻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怎么来的?为什么来了?
在这定居还是露了脸就走?这些年跑哪去了?
想问的太多,最终只沉默地点点头,跟在老爷子身后。
老爷子知道他家在哪很正常,迟影之前给老爷子发过住处。他猜对方并不关心自己过得怎么样,但本意还是让老头放心,有车有房有狗,在当代已经是有志青年了。
只是迟影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找了过来。
包子铺早上人多,大部分都打包忙着赶路,屋内剩余不少位置。
迟影挑了个靠窗户的,把菜单推给他爸。
“我不熟,你点吧。”老爷子说。
“行,那我点了。”迟影也不推脱,快速要了几个常吃的,“我总在这家吃。”
老爷子看向激动的蛋蛋,“嗯,看出来了。”
太久没见了,他和他爸也不是话多的性子,说完这句就陷入了沉默。迟影把目光投向门口,再转回来,想问的那句话终于问出口,“……爸,你怎么来了?”
老爷子瞥了眼他胳膊,皱眉,“你舅妈说你英雄救美把手弄骨折了,都闹上了新闻。”
迟影:“……”
老爷子冷冷道:“看来也没什么事。”
“……是没事,早就彻底好了。”迟影撸蛋蛋的狗头缓解尴尬,“就因为这事?”
老爷子沉默了。
“不是。”老爷子说,“你妈前两天给我托梦了,说想你了,问我为什么不带你一块去看她。”
这回轮到迟影沉默了。
它妈出事出的早,年轻气盛的迟影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死活不去给烧纸,企图用这种方式抗议。
这些年皆是如此。
其实他现在已经能接受的事实,烧纸不烧纸都无所谓了。
包子铺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刀削面,迟影扯了个不算好看的笑,“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迟影点了挺多,到最后两人都没吃掉多少。剩下的打包拎在手里,准备当中午的加餐。
老爷子是昨天晚上来的,住的是当地民俗,五十元一天。迟影怕环境不好,给他找了新住处,老爷子那股死犟死犟的劲儿又犯了,非说自己住的地方不错,死活不搬。
迟影不愿意争,也就妥协了。
因为这事忙了一上午,等他离开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启车前往工作室的一瞬间,迟影莫名换了个方向,走上以前从未走过的路。
直到开到陌生的高楼大厦,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熄火拔车钥匙一气呵成,几秒钟后,迟影认命地把头磕在方向盘上,有些生无可恋。
他觉得自己活像幼儿园里的小孩,一遇到烦心事就哭着喊着找家长。
要怪就怪已哥对他太好。
害他见到老爷子以后,总忍不住想见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