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 第30章

好在他一直记挂着徭役的事儿,提早砍好了柴火,垛了满满一柴房,就怕家里没柴火,云胡舍不得烧热水,又偷摸跑去河边洗衣裳,到时手冻得通红像两根胡萝卜似的。

蛇油膏他特地放在云胡一伸手就能够着的柜子顶上,走前还嘱咐了满崽,让他盯着云胡净手后一定要抹上些,满崽是个靠谱孩子,必然会听他的。

他披着云胡给他塞进包袱的棉衣,坐在白日里从山里抬下来的树上,孤月皎皎,撒下一片寂寥。直到分开后,他才惊觉,云胡和小满崽已经占据了他生活里的大部分,以至于身在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俩小只,只恨不得这会儿就飞回家中去,好好....好好抱抱自己思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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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福生带回来消息后,没过几天,捕快贴出了告示。

“见君,你快跟哥几个儿说说,这上面写的啥?”,一堆大字不识几个的汉子围着谢见君七嘴八舌地问道,搁这儿吃不好睡不好,他们惦记想回家,都快要疯了。

谢见君定睛瞧了瞧公示,下意识地念出声。

“今对外征询架桥法子,一经采用,必有重赏!”,都水司的主事们同知府大人研究了那么久,终是没摸出什么道道儿来。

“整了这半拉月,啥玩意儿没整出来,这不白白耽误时候?”

“还当是什么好事儿呢,这算什么!”

....

汉子们怨声载道,连朝廷里的人都没得法子,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谢见君念完公示后,犹自琢磨起来,他倒不是为了什么重赏,只是想着快些回家。

琢磨了一整日,连伐木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几次下斧子,险些都砍到自己腿,惊得福生一身冷汗,硬是找捕快同他调换了活计。

但就是这般琢磨,倒真的让他想到了点什么。

晚些吃过饭,他拉过福生,正准备同他说说自己想到的点子,却不料,福生一把捂住他的嘴,往周围张望了一眼后,拽起他,趁夜就摸去了县令大人所在的帐篷。

知府大人正同县令发愁架桥一事儿,经捕快通报,才知居然有农户前来觐见,忙不迭让捕快将人带进帐篷。

谢见君一路低垂着脑袋,进了帐篷也没有抬眸,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知府大人见来者身形单薄,着一身黛青长衫,模样看着标致清秀,行礼也规规矩矩,跟旁个虎背熊腰的农户很是不一样。

“我听捕快说,你有架桥的法子?”,他出声问道,语气里自带一股子威严。

却不想谢见君没有半分怯意,略一斟酌,缓缓开口道,“回知府大人的话,学生曾从一本古书中见过,可以巨绳先系两岸,每绳上用十数短竹筒贯之,再以铁索入筒,缚绳数十丈,于对岸牵拽其筒,筒达铁索亦至。”,说来这个法子,他的确是从《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看到的,只是因着福生说小船运不了铁索,才骤然想起来。

闻此声,几位都水司的主事儿眼前一亮,同知府大人眸光一碰,纷纷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大人,这位小生说的法子,可一试!”

焦虑了数日,终于迎来了转机,知府大人松下一口气,继而又看向谢见君,瞧着他一副不卑不亢的恭谦模样,一时起了兴致。

“你方才自称自己为学生,可是在考功名?”

“不曾,去年十月,学生家中娘亲病故,三年孝期在身,算着日子,最早也得后年二月才能参加县试。”

“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的确是该报答你娘亲的养育之恩。”知府大人心生满意,躬身拍了拍谢见君的肩膀,“明日,就按照你的法子先试试,倘若合适,定然少不了你的赏赐。”

谢见君先行一礼,方毕恭毕敬地回话,“先生教导,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知府大人神色微怔,片刻,重重地又拍了两下谢见君的肩头,朗声大笑,“好一个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尚不知自己的此番话,已经入了知府大人的眼,谢见君行礼后退下,走出帐篷,才舒了口气,心道知府大人果真一身凛然正气,刚刚进去时,只觉得帐篷里威压深重,几乎要抬不起头来。

“怎么样?”福生一直在帐篷外等着,见谢见君出来,连忙凑上来问道。

“知府大人说明日就试试。”谢见君温声回道,语气里不免透着些许的轻快。

“那不错!若是真的成了,咱们回家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福生猛一拍大腿,被风吹得黑红的脸颊上绽开一抹笑意。

转日,

捕快果然召集了先前病倒的几位船夫,又抽调出一部分伐木的人,安排去砍竹子,谢见君不在此行列里,只第三日时,见河面上都架上了竹筒。

“这是大人们想到办法了?”不干活时,几个汉子又凑在了一起,架桥的事儿有了进展,大家说起话来,脸上也有了笑。

“这可是我见君兄弟想出来的法子,知府大人好一通夸奖他呢。”福生后来才听谢见君说了自己当时想到的法子,他虽那会儿不曾同在帐篷里,但已然默认知府大人会对谢见君赞赏有加。

“别吹了,牛皮都从天上掉下来了。”先前抱怨吃食的汉子撇撇嘴,一脸的质疑。

福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摆摆手,权当听不见他那些酸里酸气的话。

再伐木时,有人特地凑到谢见君跟前,问起了此事,谢见君也没藏着掖着,现下知府大人已然知道,再同旁人说也无妨。

慢慢地,谢见君给官老爷们献计的事儿在村民之间都传了起来,原是还有人不服气,说这种破法子自己也能想到,还有说知府大人才不会听一个愣小子的话,但随着桥梁陆续搭建好,也彻底证实了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一时之间,谢见君名声大噪。

每日劳作时,总有人围着他跟前,问这儿问哪儿的,连那说福生吹牛皮的汉子也一改瞧不上谢见君的脸色,晌午吃饭时,还主动往他跟前凑。

“见君兄弟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跟咱们这大老粗就是不一样”

“可不呢,等我回去以后,高低也得咬咬牙,把我家伢子送去读上两年书,不管怎么说,好歹识几个大字,也比我强多了”

“当真就是这么回事,我家那口子的侄子前年考了个童生,就在镇子上给大老爷家做账房先生哩,一个月就有一钱银子呢!”

大伙儿似是一下子同谢见君都熟络了起来,连捕快见着他,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再不似从前那般吆五喝六,谁都知道,没有谢见君出的法子,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会儿继续困多久。

但谢见君照旧还是老样子,除了福生以外,不见他同谁格外的亲近,更甭说见了知府大人,人就飘飘然,谁也瞧不上了。

跟他闲聊时,也没瞧着他有任何不耐烦,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忍不住叫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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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梁用铁索搭起来后,先前砍好的树便都派上了用场,用来铺盖在铁索上,好让南阳村的村民出村时,走得更稳当。

修桥基时,县令大人征募了几个力气大的汉子,从山下背上来两座古狮子立在桥两端,以便辟邪驱鬼,求桥梁稳固,行人平安。就连桥身的宽度和高度,也特地找来了神算子,按照吉凶八字推算出来,做成“丈八宽”以示吉利。

这晃晃悠悠,又拖了一个月。

原是说好了十一月归,眼见着进了腊月,人还不见得回来,云胡一日比一日急切,也没什么心思准备年货。

柳哥儿家里人没赶上服徭役,他怕云胡担心,又因着谢见君走前曾来拜托过他,故而隔三差五地过来陪云胡聊天说话,还帮他从村长那里打听着消息。

只是服徭役的人这一走就是将近两个月,什么消息也没有传来,留在家里苦等的人都着急得很。

云胡有时也会去福生娘那里,福生被征徭役,家里就只剩下福生娘自己,腊月里除尘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得亏了云胡经常过来,陪她说说话帮帮忙,尽管大多时候,都是福生娘嘴上闲不住,说起家长里短来常常忘了饭点,云胡偶尔会附和两句,他同村里人都不熟,平日里也凑不到一起去,但听着福生娘东扯一嘴西扯一句的,也觉得挺有意思,若是听着有好玩的事儿,他便在心里默默地记下来,想着等谢见君回来,再说与他听。

栗子成熟的时节,他带满崽去后山捡栗子,俩人背着竹篓子,漫山遍野地拿着撬棍寻栗子,去年有谢见君在,捡栗子的活儿几乎没让他动手。

如今只有他和满崽,二人一前一后,一面走,一面扒拉树丛里,满崽找到了,便会先吆喝一声,他踩着毛栗子的外壳,两脚微微用力,干瘪枯黄的外壳立时向两边一裂开,接着再拿火钳,夹出里面油亮棕红的栗子,这是谢见君教过他的,他没忘,只想着多捡一些,等人回来了,就给他做栗子鸡吃。上次托福生哥帮忙杀鸡的时候,他还偷摸仔细学过呢,这次肯定不会再把刀砍得卷了刃。

每日虽是过得忙碌忙碌不得闲,可他这心里总是空落落,似乎什么都填不满。

小满崽从一到三十,数了好些遍,谢见君走前只教他数到三十,故而他也只能来来回回地念叨,缠着云胡问阿兄什么时候才回来,一开始,云胡还耐心地哄他说谢见君马上就回来了,临着快要过年,他望着窗外皑皑白雪,梦着见不到的人,揉揉满崽的小脑袋,“再等等吧”。

腊月二十。

同往常一样,云胡给屋里火炉添上一把柴火,又将两个汤婆子灌满热水,塞进被窝里。小满崽已经歇下,睡在他身侧,嘴里吧唧吧唧地说着呓语,他刚要吹灭灯,院子里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柳哥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云胡,云胡,歇下了吗?快起来,你家汉子回来了!”

云胡瞬时打了个激灵,腿僵在原地,似是扎了根,直至蜡油滴在他手背上,疼得他“嘶”的一声,才如梦方醒,鞋都不来穿,光着脚就跑出了屋子。

柳哥儿也是跑来的,这会儿正半蹲在院子门口大喘粗气,原是他爹今日去镇子上扛大包,回来得晚了,头着刚进村里,就瞧着村外零星几个火把逼近,等了片刻,才瞧着是服徭役的人回来了。

他知道云胡惦记谢见君,得了消息便立马来给云胡报信儿,他爹也已经去里长那儿了。

云胡哆哆嗦嗦地拉开门栓,将柳哥儿迎进门,柳哥儿说大伙儿思家心切,等不及白日再动身,只待捕快结算完工钱,便摸黑走山路赶了回来。

既是如此,谢见君肯定还没吃饭,他得给他做点东西吃...等等....他走了那么久的路,肯定累了,烧点水倒进浴桶里,得先让他好好泡个澡....

越是心急,便越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他自个儿站在原地慌得直打转,连先迈哪条腿都犹豫起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穿鞋呢?”

院外冷不丁响起温润而又熟悉的声音。

云胡猛地抬眸,心里那处空落落的地方,忽而被填满了。

第44章

谢见君有些喘, 他是从村口跑回来的,原以为云胡已经歇下了,正打算在院门口喘匀了气再进屋, 却不想抬眸功夫, 已然见到了惦记了一路的人, 但见他腊月天还光着脚茫茫然地站在院子里, 又压不住自己爱操心的性子, 开口念叨了一句。

云胡这才回过神来, 只觉得寒气顺着脚底心直往上窜,冻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立时就跑回屋子,背抵在屋门上,心如擂鼓, 竟是连跟柳哥儿道一声谢都给忘了。

“这个傻子...”,柳哥儿笑骂了一声, 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 居然因着没穿鞋就跑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眸看向漾着一脸笑意, 目光直直望向屋里的谢见君,禁不住又嘀咕了一句,“两个傻子...”。

他没眼看这俩人的傻劲儿,想着如今谢见君已经回来, 他这个来报信儿的也该退下了。

“走了。”,他随意地挥挥了手,抬步就要往外走。

谢见君敛回目光, 拱手道谢,“这段时日麻烦你关照云胡和满崽了。”。

“邻里乡亲的, 说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不整这些个虚礼,你若是得空,就好好陪陪云胡,你不在这段时日,他可真是够辛苦的。”,柳哥儿脚步都迈出了院子,又回身同谢见君说道了两句。

同为哥儿,他希望云胡能过得好,但如若不是瞧着谢见君是有几分真心在的,他也不会多管这闲事儿,这谁家里还没个自己的事儿要忙活。

“我既已经回来,自然不会再让云胡这般辛苦。”谢见君轻笑道,余光中瞥见紧闭的屋门拉开了一道细缝儿。

云胡躲在屋里,自觉丢人都丢到家里了,实在没脸出来跟柳哥儿道别,只想着再寻别的时候去好生谢谢柳哥儿,毕竟这大晚上的,柳哥儿为了让他安心,还特地跑了一趟。

他摸着黑,轻手轻脚地套上棉鞋,刚才躲得慌乱,但也瞧见谢见君灰头土脸一身风尘,他得去烧点热水,好让他梳洗梳洗。

堂屋门“吱呦”一声响,谢见君掀开棉布帘子进门。

“鞋子穿好了?”,他压低声音问。

云胡脸上一阵热,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想起屋里漆黑一片,谢见君瞧不见,低低地应了声,“你、你歇着、我去弄点吃的给你、还、还得烧水、”

“不用忙活了,今日太晚了,别去折腾了,我简单擦洗下就行。”,谢见君借着月色,给炕上熟睡的满崽掖了掖被角,回身同云胡说道。

“不、不费劲、一会儿就好、你等下、”,话音刚落,人就忙不迭跑出了屋子,连给谢见君拦一拦的功夫都没留。

眼见着人打自己跟前没了影儿,谢见君抿抿嘴,总觉得心里突然踏实下来。他从灶房里提了些水,换下身上脏乱的衣衫,草草地擦洗了下,这两个月实在太苦,每日同汉子们扎堆睡在一起,劳作后的汗臭味儿裹着脚臭味,熏得人神志不清,草草搭起来的屋子四面漏风,骤然冷起来的那几日,他和福生拿衣裳裹着稻草树叶塞住漏风的地方,棉衣整夜都不敢脱。

身下睡得褥子也是薄薄一层,冻得僵硬,头着前几日咯得睡不好,还是后面累了,才沾枕头就睡。

擦洗完身上,谢见君抻了个懒腰,困意搅着疲惫滚滚而来,他将沐浴后的水到在院子里,瞧着村里四处炊烟袅袅,各家纷纷都将灶火生了起来,给自家汉子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一片热热闹闹。

灶房里也还亮着光,他强吊着精神头,拖着乏累的步子迈进了灶房,云胡系着围裙,正忙忙碌碌地围在灶台前炒菌子。

“你去、去歇会儿、”,云胡赶着他回屋里歇着,手里不自觉地加快了翻炒的速度。

“没事,这会儿还不累,我来帮你吧。”,谢见君搬了个小矮凳坐在一旁,将掰好的干柴往灶膛里续,冉冉灶火烘烤得人身上满是暖意。

一时闲来无话,他便同云胡说起徭役的事儿,隐去那些个吃不好睡不好的苦处,净挑着有意思的给他讲,逗得人直乐呵。

云胡也将自己从柳哥儿和福生娘那儿听来的事儿,磕磕绊绊地说给谢见君,刚开始还能听着他回话,慢慢地声音逐渐弱了下来,再后来,他再说什么时,一旁便只能听着轻微的鼾声。

云胡浇灭灶膛里的火,盛出锅里的炒菌子,这是他特地掰了海椒炒的,谢见君爱吃这一口辣,蒸锅里还有热好的杂面馍馍和米汤,他一并都端了出来,动作极其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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