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他嘴里含着吃剩的龙眼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儿吐掉,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不甚清楚。
谢见君见状,冲他摊开掌心,云胡脸颊一红,将果核吐在了他手里。
“想我了没?”谢见君探手环住他的腰身,把小夫郎往自己怀里一带,轻啄了下他甜津津的嘴角。
云胡羞赧地点点头,他紧闭上眼眸,任自己心心念念数日的人极其轻柔地贴了贴他的唇瓣,熟练得撬开贝齿,汲取着香津。
这般亲昵的事儿自二人互表心意以来,已经做过无数次,但每每他都攥紧了衣角,心如擂鼓。
谢见君俯身,十指相扣,将小夫郎压在榻上,把吻意加深。他时而轻缓温柔,时而又热烈失控,强势地啃咬着小夫郎的柔软,恨不得让这些时日分别的思念一并倾泻而出。
云胡脑袋逐渐发昏,轻易就被挑拨得失了防线,待理智终于被拉回正途,望着始作俑者嘴角一抹得逞的浅笑,他无力地推了推,“这还是在白天呢。”
谢见君细碎的吻接连从额前落下,堵住了小夫郎的嗔怪,而后将他额前的碎发拢至耳后,柔声道:“忍得太久,又实在想你,好不容易见着惦念之人,便是一刻都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小夫郎哪里能经受得住这般温柔的偏哄,当下就红透了耳根,连脖颈间都渡上一层滚烫的绯意。
一直到晚些歇下时,脸颊上的热意还未曾消减,加之他自有孕一来,体温本就较常人要高些,谢见君搂着他,就如同搂着个热腾腾的小火球。
他将宽厚微凉的掌心贴着云胡的小腹上,就见小夫郎舒服地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往怀中又贴近了几分,还主动地环住他的脖颈。
“睡吧,云胡,今夜我一直都在,安心地睡吧..”他轻拍着他的脊背,低低地哄道。
直致怀中人传来平稳又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把已然睡熟的云胡平放在床榻上,掖好了被角,转身出了屋门。
第115章
许褚秉烛出门纾解, 瞧见谢见君正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沉沉的月色发愣,他缓缓踱步走近, 轻声开口问道, “这么晚了, 怎么还未歇下?”
谢见君蓦然回神, 眯了眯眼看清来人后, 应了一声, “屋里有些热,出来透透气...先生也没睡吗?”
“给孩子们备课,刚忙完…”许褚看他眉峰紧蹙,眉头都皱成一团,便招呼人进屋里来坐坐。
谢见君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望着许褚年迈蹒跚的身影,心底忽而生出几分歉意, “学生自将您接来这上京, 便整日忙于政务, 对您稍有疏忽, 实在是有愧对于您…”
“无妨,我都是一条腿迈进黄土的老家伙了,沾了你的福被人好生伺候,又得你荫蔽, 还能在私塾里教教书,打发打发时间,已是知足了”, 许褚净了两只茶盏,斟满茶后递到他面前, “倒是你,我瞧着满腹心事,此番出门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先生,实在是一言难尽…”谢见君苦笑,端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缓过神来,便将太子拉拢和围场涉险一事儿都说于许褚。
“圣上下围场的前一夜,我曾在帐外听有骁骑军二人在商定什么事儿,当时离得远,也不过只听到其中一人问‘都准备好了吗?’,另一人则回道‘请大人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这件事儿,他从未对季宴礼提过,就连他自个儿,也是在三皇子和太子争执时才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觉得此事…”许褚着笔,在纸上写下了“争权”。
谢见君怔怔看着纸上的字,半晌点了点头,“学生目前还不知道是哪一方…”
许褚谨慎地借着烛火将纸烧掉,待化作一片灰烬后,他脸颊上挂起了一抹凝重,“你打算怎么办?太子既对你拉拢之心,又得了你的拒绝,难免不会生出旁的于你不利的心思来...”
“先生所言极是..”谢见君面露苦涩,“不瞒先生,学生思虑许久,想着先静观其变,等三年翰林院修撰的任期一到,便自请下放,到时候远离上京的这些是是非非…”
许褚轻叹一声,“你要知道,你留在上京更有利于仕途,这翰林院,就是入内阁的敲门砖,你此番一走,就不知何时再能调回上京了。”
这些谢见君又何尝不清楚,“要留下,学生就得做出选择,贵人已投诚于太子名下,我身为他的门生,不日怕是也得追随太子,但如今朝局未定,圣意难揣,稍有不慎,恐就会将自个儿和身边人都搭进去,只单单看圣上在围场被袭击一事儿,便是要殃及不少无辜的官员。”
“也罢..”许褚拍了拍他的肩头,“你既然已经入仕为官,身在权势的漩涡中,难免要顾虑甚多,不过你要记得,凡事都得坚守住自己的本心,莫要忘记当年立鸿鹄之志的初衷。”
“学生受教了...”,谢见君拱了拱手,正欲起身告别,今夜叨扰许褚太晚,也该让他老人家尽早歇下了。
寂静漆黑的主屋中忽而传来云胡孕吐的声音,他霎时回头,面露焦急之色。
“去吧,去瞧瞧你夫郎吧,这段时日,他可是吃了不少罪。”许褚看出他的担忧,忙摆摆手。
谢见君匆匆拜别,推开卧房门时,云胡正趴伏在床榻边上,墨丝随意散落,遮掩住他苍白的脸色。
晚饭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干呕了老半天,也只能吐出些许酸水来,谢见君点起烛灯,倒来一杯水,将小夫郎从榻上扶起。
云胡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眼眸中氤氲起雾蒙蒙的潮气,他颤抖着手接过水杯,抵在唇边轻呷了一小口,等不及咽下喉咙,便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他用力地喘息着,一时再说不出话来。
谢见君眸底满是心疼,他靠在床榻上,搂紧了小夫郎,让他趴伏在自己的胸口处,一下接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后背。
“夫君..”云胡哽咽着,他伸手环住谢见君,任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濡湿了他的脖颈,“夫君,我难受...”
“哎,我在呢。”谢见君腾出手来,抹去他脸颊上的泪珠,又亲了亲小夫郎滚热的额前,低低安慰道:“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夜深人静,小屋中银辉满地。
云胡枕在他的肩头,良久,忽而哑声道,“你以后会再娶旁人过门吗?”
累极了的谢见君原是昏昏欲睡,冷不丁被这声音惊醒,他定了定神色,不带一丝犹豫,“不会。”
云胡淡淡地“哦”了一声,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前,闷闷道:“你可不能骗我。”
谢见君往一侧稍稍挪动了下身子,后背摔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往常无异,“不用怀疑,我此生只娶你一人,下辈子也是,下下辈子也不会改变...”
漆黑夜幕中,小夫郎唇角微微弯了弯。
“我们云胡有点不对劲呐...”谢见君敏锐地问道,他伸手揉揉他的后颈,“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好端端的,怎么冒出这样的念头?还是我近日不在身边,让你觉得不安了?”
云胡张了张口,到底没把钱婶子的话说出来,那日没从自己这儿讨到巧,眼见着钱婶子安分了许多,许是已经打消了念头,如此,便没必要再折腾了 。
他调整了下趴伏的姿势,整个人像只困倦的小猫儿似的,蜷缩在谢见君怀里,捂嘴打了个哈欠,一副要睡不睡的迷瞪模样。
数日的孕吐,加之食欲不振,他脸颊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红润,都消退了下去,连嗓音都被侵蚀得喑哑不清。
谢见君那些未能说出口的安慰的话,如今都化作利刃,悉数扎进他柔软的心窝里,连呼吸都泛着疼。
“睡吧睡吧”,他贴了贴小夫郎湿润的脸颊,“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去看花灯…”
云胡神思迷糊,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道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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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休沐,起早趁着怀中人还没醒,谢见君嘱咐王婶帮着炖上燕窝,起床送满崽去书院上学。
马车里,
“阿兄,你只送我到书院门口就行!”满崽望着几日不见的阿兄,心有惴惴道。
谢见君瞟了他那一脸的心虚模样,故意逗弄道,“怎么?担心我要送你进学斋,顺道儿再跟夫子问问你近日来的功课?”
满崽下意识地捏紧自己的小书袋,讪讪地笑道:“学、学斋就不必了!我们书院门口离着学斋很远!阿兄难得休沐一日,还是尽早些回家陪云胡吧!我可以自己走进去!”
头顶乍然落下一记爆栗,他缩进马车角落里,登时就捂着脑袋抱怨道,“阿兄果真不疼满崽了,每每回来便只问功课!尚不如不去那劳什子书院,省下阿兄惦记!”
谢见君被控诉得直笑,他还是头一回见人将不想上学一事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只小家伙那句“果真”却让他警铃大作,“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搁这说阿兄不疼你了?”
满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脚迈进坑里了,悻悻道:“还不是钱婶子说的,明年等你和云胡有了自己的小娃娃,便是不会再像现在这般疼爱我了,她还说要给我找个小嫂嫂,到时候你们冷落了我,就会有小嫂嫂对我好...”
谢见君脸色霎时冷了下来,难怪昨夜,云胡会突然问他再娶亲一事儿,感情是这钱婶子,仗着他不在家,云胡性子又软弱,在这搬弄是非呢。
“阿兄,钱婶子说的话,会是真的吗?”满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小兔崽子,胡想什么呢?阿兄何曾同你说过这样的话?”谢见君伸手揉乱他的发髻,凛然道:“看来得嘱托夫子好好盯着你读书了,这圣贤正经书上学来的东西都抛之脑后,不入流的话倒是往心里去,下次若再有人搁你跟前乱嚼舌根,只管怼骂回去,哪来什么小嫂嫂,你当你阿兄有三头六臂,能应付得了?”
满崽被念叨得头大,适逢马车停在书院门口,他忙不迭拎着书袋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往书院跑,可比往常云胡来送时,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要利落多了。
谢见君掀开帘子,一直目送他入了书院爬上石阶,才唤李大河往回走。
进家门时,云胡也不过刚刚醒来,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听着门开的动静,他缓缓抬眸,碎发下是眼尾掩不住的绯红。
“怎么了?”谢见君脱下外衫,往椅子上一搭,转而半蹲在他面前,轻声问道。
“拢不起来,费了好多力气...”云胡嗫嚅着摊开手,露出团在掌心里的发带。
许是刚睡醒,又或是自己同自己生闷气,小夫郎瘪着嘴,盘腿坐在榻上,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我来..”谢见君拿过发带,绕至他身后,顺势挽起他的墨发。
昨夜刚洗过的头发还沾染着淡淡的皂角味儿,柔顺的青丝顺着指缝间滑落,他不得不濡湿了手,才将缕缕碎发合拢在一起。
云胡微微仰面,自窗棂外穿透而来的熹微阳光,打落在他的脸颊上,映着金黄的暖意。
“今个儿还要用这小银簪?”谢见君轻柔地拂过他的发髻,温声问道。这些年林林总总,他给云胡买过不少首饰,挽发用的簪子更是搁了一小盒,但最常用的,还是这支当年在福水村的定情之物。
云胡侧脸看向他手中握着的那支簪头上刻着小云朵的银簪,怯怯地羞赧道,“我喜欢。”
“别乱动,这就挽好了...”谢见君按住他的肩头,将人掰回原来的姿势,而后将银簪穿过他头顶的发髻。
散落的发丝悉数被撩起,露出云胡细长而柔弱的脖颈,他喉间一阵发紧,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跟着喑哑起来。
云胡不查他有异,头发被拢起来后,便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些许,他随意地拂了拂略有些痒的脖颈,冷不丁手被攥住,而后,后颈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第116章
一通梳洗完, 谢见君带着云胡去院子,瞧木笼里的幼兔。
黑白相间的小兔子正扎堆卧在一起,毛茸茸的, 似是棉花一般, 摸上去很是细软, 惹得云胡爱不释手, “这是你带回来的吗?”
“在围场的草堆里发现的, 我想你应该是喜欢, 便做主带了回来。”谢见君半蹲在小夫郎身侧,瞧着他眼眸微微发亮,心绪也跟着轻松起来。
“真好看!”云胡禁不住地夸赞,从旁抓了一把刚摘来的新草,喂给这一对珍珠兔子, 而后蹲在木笼前,看它们小嘴一张一合, 吃东西时, 长长的耳朵也随着一并抖动, 啃一会儿便站起来东张西望, 警惕得很。
“我同大河叔说了,让他找老木匠给打个笼子,介时把这两小只都安置进去,这小东西野生野长, 好养活的很,你平日里闲着无事,可以来逗弄逗弄, 但要小心别被咬着...”
听着王婶来唤吃早饭,谢见君将云胡从地上扶起来, 温声温语地细说道。
小夫郎直点头,往堂屋走时,还频频回望。
吃过早饭就到了要出门的时辰。
今日云胡要陪同柳云烟去白云寺上香祈福。
“早知你休沐,我便不应师母的话了。”
临出门上马车,他还攥着谢见君的衣袖依依不舍,此番一去就是大半日,能同待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许多。
“难得能出去转转,去吧,我在家中等你回来...”谢见君将他抱上马车,回头又嘱咐李大河驾车时要稳当些,切莫颠簸了主夫。
他立在原地,一直摆手到马车拐出了巷子,才敛回眸光。
“王婶,钱婶子今个儿出去采买了?”
王婶正提着扫帚洒扫院子,闻声忙应话,“方才便出去了,估摸着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主君可是有事儿?”
“待人回来,叫她去屋中寻我。”谢见君面色冷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进了屋子。
等了大半个时辰,才等来提着竹篮子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