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在各方隐晦的打量和观察下,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大门,上了一辆专车离开了这里。
车内果戈里毫不收敛地试图挽着对方胳膊,青木言眼睫轻颤了一下但也没有出声拒绝,于是果戈里越贴越近,青木言感觉自己都快被挤上车门了。
“可以了,不要再挤我了。”青木言不得不出言提醒对方。
果戈里有些惋惜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他侧头看向对方,“提问€€€€!小青木是在回避跟我接触吗?是我之前留下的心理阴影?”
“不是你。”青木言似安抚般轻声说道。
毕竟对方所有的举动都在意料之内,早有准备的已知痛楚是不会引起他心理阴影的。
“太好啦!”果戈里高兴地重新贴了上来,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差点以为我会被害怕呢。”
“如果你继续压着我,我可能真的会害怕你,第一次约会就被压死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此刻两人距离近的简直可以当场来一个吻,果戈里那边近乎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果戈里闻言收敛了一些往旁边挪了挪,强调一如既往地抑扬顿挫,“抱歉啦,小青木,我只是有些太高兴了,毕竟我找了你很久€€€€!你总要理解一下那种兴奋又激动€€€€还有这种第一次约会的喜悦,简直快把我冲昏头脑了€€€€!”
“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这里不止我们两个人。”青木言语气有些无奈。
一直在偷偷摸摸听聊天内容的司机听见这句话默不作声地开快了一些,在进入商业街的时候把两人放了下来。
果戈里挽着青木言的手臂,前者一路叽叽喳喳地跟后者聊天,后者一直温柔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
看起来就像是伦敦街头再平常不过的情侣。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流浪艺术爱好者站在屋檐下创作无人问津的作品,秋季的冷风穿过伦敦繁华街头直到冷清深巷。
青木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太正常了,也太平静了。
就像是风雨欲来的序曲。
在路过一家咖啡厅时,青木言微微停顿了脚步,余光像是看见了熟悉的影子,他似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透过咖啡厅的透明落地窗,那里有一位看起来孱弱的青年坐在靠窗位置。
明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能够被对方完美捕捉,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弯,无声邀请。
青木言侧过头看向果戈里,后者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不明所以地回望他。
“小青木,想喝下午茶?”果戈里歪了歪头,散落在脸颊边的卷翘碎发也一同倾斜。
他很快感应到了什么,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主动拉着青木言进了那家咖啡厅,“正好我也有点累了€€€€”
这家咖啡厅环境优雅安静,播放着古典舒缓的音乐,确实是一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同样的,在青木言询问是否还有空位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看起来命运如此。”青木言唇边笑容有些无奈,他看向身旁的果戈里,“我们换一家?”
果戈里干脆地点头,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女友,“毕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没等两人打算离开时,忽然有个服务员跑过来对前台说了些什么,后者微微点头,紧接着喊住了青木言和果戈里,“两位客人,有个好心人不介意跟你们拼桌,请问……你们愿意吗?”
“当然。”青木言含笑开口。
不出意外的,服务员引导着两人走到了那个孱弱青年的那一桌,后者桌子上仅有一杯咖啡和一台便携式电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青木言接过菜单递给了一旁的果戈里,后者兴奋地用流畅的英语跟服务员点了一大串甜品,近乎是每一种听起来有趣的名字都点了个遍。
当服务员走后,费奥多尔才从屏幕中抬起眼眸,嗓音低沉优雅,“好久不见,青木君……唔,青木先生?”
他的目光在青木言身边这位看起来熟悉又陌生的贵族小姐身上短暂停滞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补充上后一句,“以及这位贵族小姐。”
后一句话成功把果戈里逗笑了,但这个地方显然不适合大笑出声,于是他把头埋在身侧青年的肩膀上隐忍着笑意。
青木言感知到对方在为了忍笑而颤抖,看起来忍的很辛苦,他总觉得如果不是这个地方不合适,果戈里一定会像个爆竹一样开始他夸张又抑扬顿挫的表演。
费奥多尔莫名执着的敬语让青木言有些不太习惯,之前在横滨时还好,双方说的都是日语,他也不是特别熟悉那个语言,所以不曾在意,现在在伦敦彼此说的都是英文,再加上这个敬语就显得有些阴阳怪气了起来,更别提他们两人年纪都差不多。
他眉头微皱,“你非要执着用敬语吗?”
费奥多尔轻笑了一声,“如果您不习惯的话,那我会按在学院时的方法称呼您的。”
“这样最好。”青木言微微顿了顿,以某种微妙的视线看着对方,“说起来,你组织……最近的经费很拮据吗?”
费奥多尔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似模棱两可般说道:“「死屋之鼠」只是个地下情报组织罢了。”
“啊……是啊,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从司机到故意吸引我注意力的流浪艺术爱好者?再到现在首领亲自出现。”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对方,语气别有深意,“原来你这么重视我吗?费奥多尔?”
“请不要妄自菲薄,这确实是一场邀请,您有值得我这么做的价值,那么,请容许我询问,在这三次邀请里,您是从哪一阶段同意的呢?”
费奥多尔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又仿佛不需要对方回答,“是从第一次吧,所以那个流浪艺术爱好者只不过为了以防您走失的路标而已。”
第59章
费奥多尔说的确实没错, 青木言也有想要见对方的意思在,只不过在这里他并不打算主动提及这件事,显然, 对方也不需要他直白的说出口。
费奥多尔单手合上电脑, 十指交叉撑在了下巴处, “‘下一场游戏’已经开始了哦, 青木。”
“这就是你三年都没有动静的原因?”青木言顿了顿, 刚想继续说些什么, 余光却注意到端着餐点的服务员正走过来上餐。
聊天被迫中断, 等上餐点的服务员上齐餐点离开后, 他才接着说道:“三年前,你故意放水了吧?”
“被发现了吗?”费奥多尔唇边弧度一直都保持在一个微笑的区域,像是礼貌性的笑一样,“原本计划是把你们一起杀死在那里, 但是……”
“但是你不确定太宰治会在「书」上写什么内容, 也不确定我死之后造物会不会消失, 你想要知道「书」的力量对于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会不会起效,所以你故意放跑了我跟太宰治。”青木言嗓音平静, 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眸看着对面面色比三年前更加苍白憔悴的青年。
后者轻笑了一声,“没错,而且您在那种情况下想要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力窃取到「书」的唯一方法只有在「书页」上动手,因此您拿不到完整的「书」, 「书页」无法写上足以改变世界的内容,同样,如果您用「书」改变世界, 那么,「书页」可以让您所写的内容全部失效。”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说道:“因此, 您无法使用「书」。”
“你难道不担心我会毁掉「书」吗?”青木言端起果戈里为他点的咖啡,刚喝一口眉头下意识皱起,太苦了。
“您不会这么做的。”费奥多尔缓缓摇了摇头,“您知道这是您在这场游戏里的‘底牌’之一,同样也是绝佳的诱饵。”
青木言垂着眼眸,长如蝶翼的睫毛恰到好处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他手上有条不絮地往咖啡里加着方糖,“什么诱饵?引诱‘老鼠’的奶酪吗?”
略有些嘲讽的语气并没有影响到费奥多尔,后者已然很清楚对方的性格,既然三年前青木言对他的态度就充满了攻击性,那么三年后的今天当然也只增不减。
“那您也需要小心不要被‘老鼠’顺利叼走了奶酪。”费奥多尔注视着对方连放三块方糖的动作,意味深长地说道:“更何况觊觎这块‘奶酪’的,不仅仅只有‘老鼠’。”
青木言动作微顿,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港口mafia也受邀参加了「钟塔侍从」的这场宴会?”
他眉头微皱,他记得这场宴会不是只邀请了欧洲势力吗?
“看起来您的情报网不太灵活,唔……如果情报部门只有一个人管理的话,那确实会显得落后一点呢。”费奥多尔在这个地方报复了对方之前的嘲讽,“港口mafia在您用北欧吸血鬼掀起舆论混乱时,就已经将分部开到了欧洲,虽然只是中型组织的规模,但是鉴于之前法国和英国的比试在横滨,所以他们受邀参加第二晚的宴会。”
他说到这里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含笑说道:“这条情报就当做庆祝您成为「钟楼怪人」新首领的贺礼吧?”
“就这样?”青木言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般,“你真的已经拮据到这种地步了吗?”
一旁把每个点心都品尝了一遍的果戈里挑选出他喜欢的口味放进了青木言的餐盘里。
“您大概是不知道宴会每晚的背后含义。”费奥多尔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够诚意,他补充道:“第一晚是贵族们的宴会,第二晚是所有组织的试探,直到第三晚……阿加莎才会出现。”
所有受邀的客人所收到的邀请函都是三天,再加上连青木言都不清楚三天的含义,其他人当然也不会清楚,因此为什么会突然分的这么清晰,背后会发生什么自然一目了然。
“很有她的作风,晾着客人,高傲又狡猾。”青木言言简意赅地点评,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很讨厌。”
费奥多尔听见这句话眼眸微弯,充盈着一层浮现在表面的笑意,“看起来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谋而合呢。”
“所以果然是那个吧。”青木言低头插起果戈里放在他餐盘里的蛋糕,语气恹恹,“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
“嗯。”费奥多尔对此仅浅浅点头,不再说任何更多的东西。
作为合作对抗阿加莎的先提诚意,他给予的已经够多了。
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并不稳固,只是短暂地建立在想要共同把第三方送出局的想法上。
两者之间还有相互背刺的风险,就像是青木言对他的理想恨之入骨,他想要从对方手里得到「书」再除掉对方一样。
青木言吃了一口蛋糕,觉得这个味道还不错,“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现在动手€€€€还是等下一次?”
他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啊……你觉得现在是个好时机吗?”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汇聚在伦敦的组织、势力都很多,也很杂。”费奥多尔意有所指地说道:“无论是您,还是您身边的这位贵族小姐,空间系异能一向是最方便暗杀的。”
“……你该不会想暗杀阿加莎吧?”青木言说出了他们都心知肚明的错误答案。
他清楚费奥多尔的意思是什么,但是想要让他先去引起混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鉴于对方确确实实给予了足够的诚意,青木言缓缓开口,“我没有带适合战斗的异能者。”
费奥多尔清楚这一点,只不过现在青木言会强调这一点,只能证明对方觉得他给出的诚意不够对方行动。
“北美实验室似乎从当初横滨的那场事件里得到了启发,他们不再试图把这种能力强加在人身上,而是做成了大范围的非异能武器。”费奥多尔嗓音优雅低沉,视线关注着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换句话说,您是唯一一个使用过那种试验品还没有疯,反而还从中使异能异变的异能者。”
“听起来很荣幸。”青木言暗自纳闷对方这番话的用意。
是在威胁自己对方随时能够把这份消息卖给北美实验室,还是在暗示自己对方已经知道了当初他能够逃出生天的底牌?
现在的青木言自然不会再受这些信息的威胁,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从伦敦带着所有人回到法国。
哪怕是被所有组织乃至「钟塔侍从」都追杀也一样,只要他神志清晰,他就能使用异能逃出生天,就算是「钟塔侍从」研究出了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也没有用,他的异能已经异变到不完全属于异能的范畴。
因此唯一能够让他们被抓住的方法只有让他意识昏迷,但遗憾的是霍尔巴赫的异能能够保障他的意识清醒。
他想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原来如此,费奥多尔这一句话原来是单纯的称赞。
青木言唇角微勾,“那个武器的名字叫什么?”
这是同意的讯号。
费奥多尔微笑着告诉了对方,“「阿撒托斯之梦」。”
听起来根本语焉不详。
这句话尾音完全落下,两人的合作与交易已全部达成,在青木言行动完之后,剩下的就全看他们双方谁手段更有效。
“那么,我先告辞了。”费奥多尔拿起电脑,脸上的表情是温润的笑容,看起来不含任何负面意思,彰显出几分纯粹与无辜,“毕竟这位贵族小姐好不容易才得偿所愿,祝你们约会愉快。”
费奥多尔在留下这句话之后,周围原本盯梢的人也撤去大半,就连不远处高楼上的狙击手也一并消失。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嘀咕,“没想到会这么谨慎……是担心我会把他在这里杀了吗?”
有些可惜,他确实是有这种想法,不过现在身边不稳定因素太多只能作罢。
没等他抬起眼眸看向果戈里,一块柔软的蛋糕率先塞进了他刚打算合拢的唇里,清甜的味道瞬间充盈着味蕾。
果戈里散落的银发从肩头滑落,他单手支着下巴,语气听起来委屈巴巴,“小青木无视了我一个小时。”
“抱歉。”青木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想要什么补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