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 略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个时间点,我不是很想去找他,他可能正在忙吧。”
即使青木言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但戈蒂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没能忍住笑出声,“当初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居然这么持久吗?青木?”
青木言没有说话,他当初接触莫泊桑时只感觉后者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尔雅又幽默的人。
以至于后来他在接管组织后夜夜加班处理那些觊觎「钟楼怪人」的组织时, 遇见突发情况总是会想起对方,这也就导致他在没耐心周旋的时候会下达直接暗杀的命令, 而莫泊桑晚上总是失联,他曾在极度没耐心的情况下用异能直接找对方。
后来看见的地方是一间卧室和满地的衣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想起当时的情况青木言就有些喘不上气,感觉有人掐住他脖子了一样窒息。
对方居然还能风轻云淡地继续,并跟他打招呼问要不要一起加入,给当时年幼的青木言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与深刻的心理阴影。
从此再也不晚上找对方了。
青木言很困惑啊!为什么平时风流的戈蒂耶都没被他撞见这种情况过,而看起来正经的、还负责暗杀部门的莫泊桑能夜夜失联。
戈蒂耶笑了好几分钟后才缓缓止住笑意,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圈类似于购物账单一样的纸条,长长的纸条一端被他拿在手中,另一端滚落在地,青木言低头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这该不会是你的暗杀名单吧?”
青木言虽然不知道当初果戈里对戈蒂耶做了什么才导致后者一直忌惮对方,但他现在颇为怀疑对方手中纸条上第一名会是果戈里。
“是「钟塔侍从」的邀请后、那些赴宴的名单。”戈蒂耶像是明白了什么,狐疑地看向对方,“你好像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青木言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哪个人选比较合适?”
“这要看青木你想弄出多大动静了。”戈蒂耶别有深意地说道:“如果你想在今晚逼阿加莎出现,那么,哪怕是「钟塔侍从」,也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三年前「钟塔侍从」是不是邀请过老师?”青木言忽然提及当初的事情。
这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提问让戈蒂耶微微愣了一会儿,很快他回过神点头,“嗯,但是因为当时雨果厌倦期不想管这些,再加上青木你已经拿到了「全知之眼」的试验品,所以他没接受邀请,包括我们整个组织都没有去。”
青木言轻笑了一声,似打趣般说道:“我们不会被孤立吧?”
“无所谓,反正法国那些王室贵族也看不惯我们,别的国家组织就更不用想了。”戈蒂耶耸肩,把纸条递给了青木言。
后者接过纸条一目十行扫过上面的人名,那些名字前面是所属组织名称又或者是贵族等级,纸的背面印着那些人的面孔,这是戈蒂耶的一些小强迫症。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戈蒂耶忽然问道:“你一定要履行交易?”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费奥多尔对「钟塔侍从」的内幕也能如此熟悉,极有可能是跟阿加莎先达成了什么交易,因此这一举动极大可能会是一个坑,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一切都看最后结果以及其中因素的变化。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对「阿撒托斯之梦」有什么想法?”
戈蒂耶一瞬间跟上了对方的想法,“是「全知之眼」的新试验品吗?听起来像是精神系。”
“他们研究体系主攻是精神与同化。”
青木言并不意外这一点,他把纸条卷好重新放进了戈蒂耶手里,在拉开门的那一刻,已然决定好了目标。
……
「钟塔侍从」挑选的日期都是晴天,夜晚也都是群星璀璨的浪漫星河。
今晚的宴会不比昨天的热闹,虽然部分贵族高傲讨人嫌,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社交和暖场能力都是一流。
青木言靠在窗台边,目光像是走神般涣散在窗外,后花园里灌木丛中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猩红的如同血液般在月光下流动。
没有人主动上来搭讪,同样青木言也不愿意去主动搭讪别人。
当初继承组织时偶尔冒出的摆烂心思让他脾气差了些,青木言并不想知道他在其他组织心中的形象,也许会是残暴的、善变的,也可能是疯癫的,又或者是眦睚必报容易记仇的,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目标,相比之下,那些人有更好的选择。
在慢悠悠地喝完手中的这杯酒时,青木言起身看似准备离开,在放下酒杯时,杯口在另一个刚好拿酒杯男人的袖口处擦过,轻微无比,两者都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个小插曲,毕竟那个男人拿的酒杯刚好在放酒杯的边上。
青木言自然地转身离开准备退场,所有暗中关注这位新首领的人都注视着对方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有的组织暗中给自己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也有的仅是静静观看揣摩那位新首领的脾气和性格。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退场这么干脆利落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暗中跟出来的那些人似漫无目的般分散开在花园里欣赏夜色,夜空下偌大的花园里静谧一片,除去喷泉的随声,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虫鸣,而那位新首领已然失去了踪影。
跟丢了?走得这么快?还是€€€€
其中一个已经走到花园边界的男人心头忽然一跳,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猛然回头看向被阴影覆盖的角落,花园铁质栏杆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上面盛开着浅蓝色的花朵。
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沾染着伦敦夜晚湿气凝结成的露珠,银色的月光在露珠上微微反光折射出漂亮的蓝。
再往更深处的地方,俨然站着一个人影,后者领口处戴着一枚怪异的宝石,看起来像是蓝色的眼睛,又或者是那只是贴近于蓝的某种颜色。
巨大的危险预警让那个男人不断后退,他下意识想要高喊召集那些一同寻找青木言的人来到这里,但在回头时才发现花园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原本远处灯光璀璨的大厅里也变得寂静一片,远处伦敦城市的光景变成了忽明忽暗的暖色调灯光。
他在哪?
这是哪?
那个男人心中忽然产生出无尽的恐慌。
青木言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对方,旋即身影消失在这片被寂静笼罩的世界。
“别……别走!”那个男人六神无主地想要抓住对方,然而握进手里的仅有一片黏腻的空气。
伴随着最后一个同类的消失,这片世界骤然诡异了起来,像是打翻了颜料盘,远处的灯光变成了血色会眨动的眼睛。
除了目标之外这些人都没有价值,暂且放在画里吧。
从画中抽出精神的青木言看向花园中心的喷泉区域,在喷泉的前方,正静静地站着一位青年,瘦削的身形,卷翘的扎起的黑发,雾霾蓝色的眼睛,对方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像是在欣赏喷泉下方的装饰,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个跟踪他出来的人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那是他用「全知之眼」最后一点颜料组合成的造物,画人仍旧是他的短板,但是鉴于造物的特殊性,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用异能掩盖住那些小小的不足,更何况,对方能够按照他的意愿在特定人群前显露身形,这种效果借用了一些类似于五感欺骗般的小把戏,跟在画中世界一样。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在一点点等那些跟出来的“眼睛”都自投罗网后,重新抬起眼眸看向大厅方向。
还不出来吗?
比想象中的耐力要好上一些。
还是说,是因为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所以产生了退却的想法?
第62章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推移, 青木言耐心很好,他双手撑在栏杆花纹上,抬起头看着月亮, 暖色调灯光的大厅里摇晃着人影, 在某一个时间点, 他忽然侧过头看向了朝他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你来的很晚, 我以为你退却了呢。”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伪装性的弧度。
对方是法国除「钟楼怪人」之外, 势力第二庞大的组织首领, 对方在跟法国王室贵族走得很近的同时, 也跟「钟塔侍从」拥有一定的密切关联。
在这些基础上, 对方为了取代「钟楼怪人」在法国的地位,可以说是给他们制造不少麻烦,比如说当年对方抓住机会绑架青木言借此威胁雨果挖去他双眼斩断双手的事,又比如说对方也可能是当初在他刚接管组织时第一个动手的人。
当时青木言尚且有些顾忌王室贵族们的想法, 所以仅把对方派来的棋子杀了, 并没有进一步去报复对方, 也没有试图去找对方要个说法,这就导致后面那些欧洲组织接二连三的“试探”, 甚至贵族也参与其中试图打压。
这用膝盖都能想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当然这也不排除他的优柔寡断让其他观望的组织不再犹豫,但是青木言在后来得知「钟楼怪人」与对方组织的竞争关系时,他更倾向于是对方做的。
“只是在考察你到底有没有足够杀我的实力罢了。”男人嗓音轻松,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大概是想到一起去了,看似平静的帷幕总需要有人来打破, 先行动者将背负风险与优先权,更别提我们本就有旧仇€€€€虽然那是被雨果牵连的。”
他看着身形瘦削年龄不大的青木言, 满怀恶意地说道:“我听说「钟楼怪人」的首领没有武力值,你也没有带拥有一定战斗能力的人员,那么€€€€你是想要亲自动手杀我吗?用你那空间系的异能?”
青木言微微侧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见过「死屋之鼠」首领。”
“没错,就在不久前,他跟我做了这笔交易,告诉了我你们目前的状况。”男人提及这一点有些奇怪,“你跟他关系不错,我能够听出来那个男人很了解你,就像你们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样,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听说「钟楼怪人」首领跟「死屋之鼠」首领有过什么交集,又或者说,其实是你曾经的身份跟对方有交集,而现在的身份没有。”
青木言过去的身份已经被戈蒂耶完全消除,现在他所使用的是后者重新捏造的全新身份€€€€一个自小由雨果秘密抚养的继任者,至于那个少年画家身份早已消亡在了横滨。
只不过这个身份显然很难骗过眼前这个跟「钟楼怪人」斗了数十年的死敌,因此对方会有所猜想也很正常。
但是没关系,只要对方今晚死在这里,他的一切伪装都会重归完美。
让青木言不出所料的是费奥多尔果然在这里动了手脚,也许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也有可能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伤。
“我的异能能够扭曲现实,将他杀伪装成自杀,同样也能够将我受伤的现实扭曲成你受伤的现实,这一点或许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我当初跟维克多€€雨果打过一场。”男人耸肩,随手从一旁折下一根枝条,枝条在他手里化为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是平局的结局吧。”青木言嗓音平静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当时你利用我威胁老师都没能打赢,现在你觉得能够打赢我吗?”
“那可说不准,毕竟……”男人抬起眼眸,一道雪白的光芒闪过,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就这样突然出手了。
血花如喷泉般涌出。
后半句在出手之后才慢悠悠地响起,“你只是个还稚嫩的继任者。”
男人看着地上滚落的头颅,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轻易了,是替身吗?还是对方的空间系异能?
在怀疑中,地上的头颅突然继续开口,“这倒是无法否认呢。”
下一秒头颅被重新按在身体上,周围的血迹也消失不见,犹如幻象。
“原来如此,我已经中你异能了吗?这可真是意外,明明我已经做到只看着你眼睛了。”男人若有所思地甩了一下手中的武器,“看起来「死屋之鼠」首领也没能得到你异能的完全信息。”
“在你拿酒杯的那一刻,我随时都能把你拖进这片空间。”青木言微笑着说道:“当时,你看袖口了吧。”
看了,但是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深色的酒渍。
男人脸上的表情表达出这样的疑惑,但很快又化为了恍然,“肉眼难以看见的也能算是异能发动的先提条件吗?原来是主观臆测。”
青木言清楚对方仍旧能够如此淡定的原因,对方异能不仅能够扭曲现实,同样也能够扭曲他人异能效果,这片空间可以说也能由对方掌控,因此在完全平等的情况下,武力值更高的那方会占据上风。
不过,青木言会选择对方自然有能够胜利的把握。
如果是普通的异能,对方当然能够扭曲,但可惜的是「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给他带来精神影响的同时,也给他异能带来了异变。
如果对方想要扭曲的话,就要做好被同化的准备。
……
明亮的月光下,一地猩红,跟不远处灌木丛里的鲜红花朵交相辉映。
青木言擦掉脸颊上沾染上的血迹,低下头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后者表情狂热疯癫,按理来说对方意志很坚强,已经抵抗很久了,但只可惜对方的敌人不仅仅只有精神方面。
雾霾蓝色的眼睛无焦距地涣散,地上的猩红仿佛开始了流动一样,在月光下折射出的银光像是眼睛那样若隐若现。
人格解体虽然极有可能会给他在危机时刻造成致命伤害,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过度使用异能被试验品影响最深时,也能够让他及时脱离那种狂热至极的疯癫状态。
精神体找出来被杀了几十次,异能世界被扭曲了上百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构想出来的其他世界,那些世界里可还有人在呢。
青木言恍惚地想着,身体好像有些余痛,但是他身体不会受伤,所以应该只是精神上、类似于心理作用一样的虚假痛楚。
脸颊上的血迹好像没有擦的太干净,也许需要用水洗一洗,这样的话,那就控制造物走回住处,他自己用异能先回房间吧?
地上的尸体就留在这里好了,毕竟对方身上最多的痕迹都来源于疯狂状态下的自己,最后也是一击毙命,阿加莎的异能应该不会是推理方面,对方应该也不会在乎一个非本组织人员的死亡。
在青木言因人格解体产生的错位感与拖延症而慢吞吞地决定使用异能时,一双手忽然悄无声息地环绕住了他脖子,略有些粗糙的布料擦过身为致命部位的脖颈,敏感白皙的皮肤被激起一阵轻颤。
之前精神体的死亡又好几次是被划伤又或者是砍断了脖子,导致青木言下意识想要用手中的匕首刺向对方,在即将触及到实质物体时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停止。
“果戈里……?”熟悉的气息让青木言呢喃出对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