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滨成为了欺诈师 第54章

少年期的他梦是轻盈的、虚幻又富有梦幻气息的,像是天际飘荡的丝丝轻云, 也像是可以翱翔于天空中的白鸽。

而此刻的梦是沉重的、如隔雾看花般拖拽着有心无力的疲惫, 似迟暮之人在生命尽头发出的一生叹息, 也似美人鱼坠入深海时所浮上天空却在半空炸裂的泡沫。

整个世界裹挟着浑噩朦胧的灰色滤镜, 就连天空也是厚重的铅灰色, 在模糊又无处不在的灰雾中似乎有什么在若隐若现, 现代的建筑、高耸的钟塔、路上的零散行人、几个元素拼凑在一起, 答案显而易见€€€€是一座孤城。

兴许是太过于疲倦, 又或者梦中世界存放着他昔日的遗憾,让青木言逐渐觉得天空不该是这种色调,而应该是众星拱月、银河倾斜而下的璀璨模样。

在这个无意识的想法划过脑海的一瞬间,天空开始被大片的墨蓝浸染, 紧接着其中开始点缀出星星点点的灿金, 似想要勾勒出星子与弯月那样散布于墨蓝的天空。

可这毕竟是梦中世界, 是无意识想象的存在。

于是与点缀的灿金像是在水中晕染开的墨一样,将本该璀璨的星河变成了荒诞扭曲的模样。

疲惫的精神难以去细化想要的画面, 青木言懒惰又困倦地放弃了天空,转而去看向浓雾中的那座孤城。

高耸着的钟楼在城市中格外瞩目,也给青木言带来了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几曾何时也见过这座钟楼。

但……也仅仅限于熟悉而已。

记忆犹如一同被浓雾包裹了一样, 什么都想不起来,连带着想要认真做什么也都力不从心,难以抗拒的困意与疲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仿佛下一秒他甚至能够倒地不起,就此坠入无尽长梦。

……

伦敦的夜晚毫无征兆地降临, 不同于以往的黄昏过渡,也不同于普通夜晚。

这一次的夜晚比平时的更加漆黑,也更加诡异,整个夜空中的光源都被扭曲拉长,一道长长的灿金色像是绸带一般,弯曲地横跨整个夜空,有了承托倒显得它周围的其他小团灿金像是星光了,只是比起来自于亿万年前的遗光,现在的星光更像是坠进水里晕染开的廉价颜料。

此刻的天空比起夜晚,更像是有一个身上分布着诡异金色光斑、又难以窥见全貌的庞然大物,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盘踞在天空中沉眠,令人喘不过气,又无比压抑。

戈蒂耶拉开了距离青木言最远的那一侧窗帘望着窗外,面色有些凝重,明明天空中有着能够带来光源的金色,但却丝毫没能让人感觉到明亮,仿佛在地面与天空的界限中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灰雾一样,吞噬了所有能够带来光亮的东西。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看向那个仍旧窝在被子里,近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发顶的青年,后者睡得很沉,或者说是罕见的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因为异能损耗的精神需要填补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总之有些沉稳的异常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变化跟对方脱不开关系。

戈蒂耶有些迟疑要不要去喊醒对方确认,又有些担心会引起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可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青木言也没办法一直这样睡下去,现在伦敦的局面距离彻底爆发混乱只剩下一个临界点。

而那个临界点就是阿加莎的出面与解释,作为这一次交流宴会的组织者与发起人,对方有着需要对此负责的责任。

同样这也是所有组织最后能够达成合作、重获自由的机会。

伦敦天空的变化无异于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警醒,提醒着他们€€€€并不是不靠近城市边缘的灰雾,就能够安然无恙,现在天空已经异变,谁知道下一个异变的会不会是身边的彼此?

在时间的催促下,已经容不得阿加莎与其他组织继续观望等待。

果不其然,一阵敲门声很快响起,节奏轻缓,带着恭敬的意味,维持在一个不会制造出噪音吵到房中人,又恰好能够让后者听见的地步。

戈蒂耶快步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埋在被子里仍旧没有动静的青年,他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是「钟塔侍从」派来的侍从,对方不卑不亢地说道:“您好,我们的近卫骑士长邀请「钟楼怪人」首领参加会议,会议内容有关目前伦敦现状以及之后的处理方案,还请「钟楼怪人」的首领务必出席。”

“会议?”戈蒂耶阴阳怪气地重复一声,“这是今天之内的第二次了吧,阿加莎连个宴会都组织不好,现在出了问题只会一直讨论,却不能拿出任何解决方案吗?”

“您言重了,这么做只是为了尊重大家的意见。”侍从微微弯腰,对于戈蒂耶堪称是挑衅的态度也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展现出了极好的素养,也仿佛在之前邀请其他人的时候已经把任何恶劣态度都见识了一遍,“对于这次变故我们也深表歉意。”

戈蒂耶当然清楚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以及出发点,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拖延一下时间,“那么,你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备用解决方案,或者说是线索了吗?我可不想我们首领再次出席一个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的会议,这像是在戏弄我们一样。”

侍从把头垂的更低了,“还请不要为难我,我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侍者,并没有知晓这些的资格。”

戈蒂耶面上似不耐烦了一般轻嗤一声,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好吧,时间呢?可别说是现在。”

“时间是晚上八点,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后。”侍从恭敬地说着场面话,“我们由衷期待「钟楼怪人」首领的出席。”

这句结尾的话让戈蒂耶不由得再次嗤笑了一声,不同于之前伪装出来的,这次是真心实意地不屑。

合上门隔绝了门外的侍从,或许是最后一句宛如批发般廉价的尊重惹得戈蒂耶心情有些不悦,以至于一时不察,关门时的动静大了些许,发出了一声声响,这声声响换做平时可能无关紧要,可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却被无限放大,也让他下意识看向床上的青年。

床上的那团被子微微动了动,看起来隐约有要苏醒的预兆,很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中探出,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眸满是困倦地看着他。

嗓音疲倦无力,甚至带着模糊不清的腔调,“戈蒂耶?”

戈蒂耶应了一声,“我把你吵醒了吗?”

“唔……没有,是有人来了吗?”青木言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

这里虽然是他的画中世界,但有着死亡,就意味着这里有时间的存在。

戈蒂耶听见这句话微微点头,听起来青木言像是因为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存在才醒的,这样看对方也并不如想象中睡得那么沉。

“是阿加莎派来的侍从,她邀请了众多组织去参加会议,一同商讨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青木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喃喃自语般,“比想象中的要快好多……她耐心这么差吗……?”

“不,这应该跟她耐心没有关系,而是形势所迫。”

戈蒂耶说着刚想拉开窗帘给对方展示窗外€€€€对方无意识中创造出的壮举,可谁知这一次拉开窗帘竟然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虽然没有了丝毫亮光,但比起之前厚重墨蓝中的诡异暗金要好上了许多,最起码看起来正常了一些,也像是正常夜晚会有的模样。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被暂停了一样的滑稽举动,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在做什么?”

戈蒂耶停顿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对方,沉重地说道:“小青木,你的画风和审美越来越走在人类潮流前端了。”

青木言:?

“不要在这种时候对我说些有深意的话。”青木言恹恹地趴在枕头上,直白地说道:“我懒得去细想。”

“好吧好吧,十分抱歉,我的小首领,这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戈蒂耶耸了耸肩,很快话音一转,正色道:“你说的是对的,你确实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你是不是梦见星空了?或者说,你是不是梦见有跟天空有关的东西了?”

“有关的东西……?”青木言眉头微微蹙起,试图去回忆苏醒后就变得朦胧一片的梦境。

他是做了梦的,可是却记不清内容了,梦里的一切都在意识清醒后飞快消失,像是坠入大海的细雨,短暂地泛起涟漪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木言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也无所谓,毕竟就算记得,人也难以精准影响到梦境。”戈蒂耶语气轻松,开玩笑地说道:“我们总不能等你睡着时,在你耳边一直念叨‘放我们出去’,通过这种方式干扰你的梦境吧,到时候说不准会弄巧成拙。”

青木言思绪并没有因对方轻松的语气而中断,梦境是最不稳定的东西,在这其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既然他能够通过梦境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天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也能够通过梦境干扰到这个世界里的个体?

从广义出发,这无疑等同于他们多了一张不稳定却能够在瞬息间扭转一切的底牌,可从狭义出发,不稳定就意味着意外,在梦境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他梦见自己死亡,又或者是梦见身边人死亡,人的梦境并不完全归自己所掌控。

戈蒂耶见对方越发凝重的表情,知道自己没能成功转移对方注意,他再次开口,“好了,小青木,比起这件事你或许更应该思考一个半小时后的会议,阿加莎说不准藏了什么底牌没用,你休息的怎么样?”

提起这件事,青木言抿起了唇,有些不太高兴,语气也幽怨无比,“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做平时这连让他入睡的时间都不够,自从当了首领,他还是第一次因需要参加其他人组织的会议而影响到自己的休息。

抱怨归抱怨,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多小时,但是也比完全不睡要好,最起码青木言现在所感受到的那种似梦非梦的恍惚感要好了不少,而且视野也清晰了许多,连带着耳边的嗡鸣也尽数消失。

第70章

再一次坐在会议厅里时, 青木言的气色已经比上一次时要好上一些,不过既然上一次做了伪装,那这一次也需要依照上一次所做的伪装进行些许填补, 因此青木言此刻脖颈上的痕迹浅了不少, 看起来就像是这些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了一样。

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会议厅的其他组织首领, 大部分人面色严肃, 或是阴郁低沉, 但也有一脸轻松、看起来像是乐观派一样的存在。

会议厅中的人数虽然一直在增加,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跟其他人攀谈, 整个会议厅中仍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彼此,试图从其他人身上捕捉到任何跟伦敦异变有关的东西。

阿加莎作为会议的发起人,这一次倒没有再维持高傲, 而是最早坐在会议厅里等待其他人到来的。

但, 也仅限于此。

在钟表的时针抵达通知中的时间时, 阿加莎开口打破了沉寂,直奔主题, 宣布会议的开启。

“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有人从我这里盗窃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没错,那件东西有关「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超越异能范畴的战争武器, 说更清楚点,那件东西是超越异能体系力量的€€€€其他力量体系的试验品。”

虽然在座大部分人都已经从之前阿加莎的反应里察觉到了失窃的物品应该有关「全知之眼」,但猜测出来的可能性跟对方亲口承认可是两码事。

青木言视线扫过阿加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又看向身侧这一次很早就到了的费奥多尔,后者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 像是伪装性的礼貌性微笑,也像是真的心情不错,极具迷惑性。

“真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在伦敦偷到「钟塔侍从」的东西,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一位坐在阿加莎不远处的首领话里有话地发出了质疑。

这番话说出来像是在讥讽阿加莎只邀请整个欧洲能够跟「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来参加这场宴会,结果却故弄玄虚又没有自知之明,没能守住自己的东西一样。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对「钟塔侍从」的能力有目共睹,更何况这还是在伦敦,可以说在整个英国中,这里是「钟塔侍从」人手最多、同样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既然阿加莎知道那件东西的重要性,那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别人盗走?

哪怕盗走东西的人再强,是个超越者,也不可能能够在伦敦、在阿加莎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

这个结果会出现,只能证明这是阿加莎故意给了破绽,让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句话同样说出了其他首领心中的怀疑之处,他们的视线落在阿加莎脸上,不约而同地想要听听对方的解释。

可阿加莎像是并不愿意过多提及这个话题一样,仅轻描淡写地说道:“被盗走的是原本准备在宴会第三晚拿出来与大家一同研究的部分,自然不是全部,我们在得到这个试验品的时候就已经分成数份用于研究,只不过在现在,我们也无法确保拿出来的试验品到底是真是假。”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不少人眉头都已经皱了起来,能够成为各自国家中能力最强的组织首领,头脑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近乎是瞬间,他们就明白了阿加莎的言下之意。

“怎么?你的意思是被分成数份、原本没有被盗走的那些试验品,伴随着被盗走的那一份,也都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纷纷被抽离了力量,只剩下徒有其表的外壳吗?”长桌边有人似调侃般出声,嗓音带着故作轻松、想要缓和气氛的意味。

他们都清楚阿加莎会这么说,肯定是有能够确认的证据了,这是一个试探「钟塔侍从」对「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异能体系之外的力量究竟了解到了何种程度的好机会。

这一次阿加莎没有再敷衍带过,详细说出了缘由,“在伦敦异变出现的第一时间,我们确认过灰雾,以及整个伦敦的异能值波动,得出的结论是€€€€灰雾并不是异能。既然这样,那么伦敦的异变大概率是由那个失窃的试验品引起的,所以我们用剩余的试验品跟灰雾溶在一起测试了一下结果,奇怪的是试验品跟灰雾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反应,灰雾更像是纯粹的雾气,只不过我们都清楚普通的雾气可不会有能够让人死亡,又或者是精神崩溃的作用。”

说到这里阿加莎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像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她打量了会议厅内所有人的反应,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从我们花费巨大代价在「全知之眼」手中得到这个试验品开始,我们对它的研究就一直十分不顺利,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彻底解析并且复制还原出这种物质,而且在研究的过程中,还折损了不少人手,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或许会显得有些滑稽,不过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我们对它的研究过程中困难重重,但以往好歹能够得出一些能量波动时所产生的精确数值,然而现在从伦敦异变开始,我们所得出的数值就变得虚幻了起来。”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所有人近乎都明白了「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超越异能范畴的力量体系到底是什么类型,这听起来像是以精神为主,物理伤害为辅。

会议厅里难以继续维持之前的寂静,大部分人都不由得与自己组织关系不错的组织首领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清楚阿加莎对他们隐瞒了一些关键的情报,但既然对方已经极其有诚意地把情报给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不会再去深究,毕竟€€€€他们虽然统一了欧洲战线,但归根结底还是各自为战,在最后一刻没有来临之前,他们永远是以自身利益为主,因此,他们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钟塔侍从」对他们毫无隐瞒。

青木言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其他人窃窃私语的讨论,那些人里有的人猜测他们中了一场集体的精神攻击,坠入了幻想中的伦敦;也有人猜测他们其实仍旧在现实,灰雾是由那个试验品所组成的能量结界,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都困在伦敦。

不过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是所有人心中都心照不宣的,如果盗走试验品的是「全知之眼」的人,那么对方此刻无疑已经达成了目的,欧洲所有举足轻重的势力全部都汇聚在了这里,只要缩小灰雾范围,就能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让整个欧洲都元气大伤。

“那么……请问你们抓住了盗走试验品的人吗?又或者说……你们有没有什么怀疑的目标?”

既然没办法强行突破灰雾,那就只能把目标重新放回起点,虽然阿加莎对试验品是如何被盗走的闭口不谈,像是在遮掩着什么一样,但在此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怀疑的人……?”

提及这一点,阿加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视线似无意般扫过再场的所有人,停驻在青木言身上片刻。

青木言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在开始怀疑费奥多尔是不是把自己异能告诉了阿加莎的那一刻,后者又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落在他身侧费奥多尔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久到已经有些许敏感的首领察觉到了什么。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眸对上阿加莎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阿加莎也像是只是单纯看了眼对方一样,风轻云淡地收回了视线。

“没有任何线索。”

阿加莎说到这里打开了会议厅里的投屏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监控视频前端是正常的办公室,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然而下一秒,摄像头毫无预兆的突然黑了下去,再次亮起时,显示的是「钟塔侍从」成员的身影,对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是阿加莎搭在办公桌前椅背上的那一件。

至此,办公室里仍旧整洁一片,无论是足记还是东西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全部都没有,就仿佛是那件外套自己飞到了监控摄像头上的一样,诡异无比。

正当所有人眉头微皱,在脑海中开始推论那人到底是如何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做到取走试验品时,只见令人更加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办公室中突然起雾了,丝丝缕缕的七彩薄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蔓延而起,其中似乎还有模糊的长条形影子在飞速掠过,从扭曲的形状来看,就不像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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