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川 第23章

“你想看我怎么做?”迟驰抬眼,气定神闲地发问。

“迟驰,你不就是干这个的,和陆总很恩爱嘛,你还要我明说吗?”

迟驰厌厌地注视向蔡邦平和余经理,懒得张口。虽然有些事迟驰没刻意去了解过,但裴昼既然到场就说明这个项目不需要别的外界因素插手,另外则是迟骁的事迟驰不关心,他懒得和蔡邦平玩这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戏码。

迟驰正要转头就走,却被弱弱的一道女声叫停拦住:“迟驰……”

迟驰的背影一顿,看向唐意婉那几乎可以称作求救的眼神,他凝视着蔡邦平可以说是得意的嘴脸,客观述道:“你贱不贱?”

“我贱还是她贱?迟大少爷,我听说她是你的前女友可是很兴奋啊,你猜是我找的她还是她主动找上的我?我也不和你绕弯子,我蔡老二今天就是奔着你来的,你把这些全喝了,再给我跪下道歉,我就放过她,怎么样?”蔡邦平撕下脸上油腻又虚伪的伪装,大手将唐意婉往座位上狠狠一推,周边如狼似虎的男人的双手顷刻间涌上。

“啊€€€€!!”

迟驰眼底闪动,听着她立刻拔声而起的尖叫,原本转过去的身子又拧了回来。

迟驰走到桌前,端着酒杯连下数杯,他握住最后一杯的杯身,将辛辣的酒水咽下,平了平不太稳的气息,随手砸在地上。

四溅的玻璃渣险些擦过迟驰的颈侧,他安静站定片刻。

迟驰语气有些冰:“我喝这些,是替她喝的。至于下跪道歉€€€€”

重重的一声响,迟驰掀了桌面上的一切。

炸开的玻璃渣四处弹着,蔡邦平连退两步,低声咒骂两句,眼神狠毒。迟驰平静看向他,补充道:“就算是我把你骨灰当洗衣粉泡了,我都不会考虑的。”

迟驰说完,抬手强硬地将唐意婉从一片狼藉中拽出来,推着她的后背让她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高浓度的酒精在身体里一点点发酵,在维持片刻的冷静后,头晕目眩和身体里的炙热顷刻间翻涌而上,甚至要把理智统统掀翻。

他将人带到空旷的地方,扶着墙面欲吐不吐,勉强道:“你去找陆时川,让他帮忙找人接你下船。”

唐意婉的眼泪已经流上一脸,冲上来猛地抱住他,双臂环绕着迟驰的腰身,无厘头道:“迟驰,其实你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你能不能别让我走,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我照顾你……”

迟驰四肢疲软,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他试图挣扎开,却发现她抱得太紧,索性松开扶着墙面的手,失去重心从她的臂弯间摔出来。

迟驰勉强扶着墙根将身体坐正,烧得如红虾般的脸上也看不出脸色究竟如何,他眉毛微皱,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勉强,却还是费劲力气坦白道:“今天的事我不想细究,你有自己的考虑和难处,我不会问你为什么,但你需要尽早离开。”

眼见着唐意婉要走上来扶他,迟驰冷不丁闪避了下,躲开她的手,他猛地闭闭眼。

“迟驰……”唐意婉见他这样,急得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空白的眼前莫名闪过陆时川的脸,迟驰的心烧得有点发慌,手指摁在地面上,指尖缓缓用力。

大脑突然很空白,只有一个念头。

好想见陆时川啊,好想见他,陆时川身上的温度总是偏低的,颈侧会带着淡淡的花果香。

迟驰只能勉强从中拼凑出一张陆时川的脸,下意识缓缓道:“……我们不要把事情弄得太难堪。”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迟驰后知后觉那句话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心脏以更加迅猛的速度跳动着,他听着自己如雷点般的心跳声。身体的灼热和想见陆时川的欲望越发强烈。

他说喜欢,而这个对象是陆时川。

迟驰发觉自己的唇瓣逐渐变得干涩,突然好像找不到嘴唇间正常的触碰距离,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很缓慢。

迟驰疲倦地看向失神的唐意婉,挣扎着扶着墙根站起身来,双腿使不上力气,只能靠着墙,尝试几次后无果,他淡然道:“就这样吧……去找陆时川帮你,顺便让他来扛我回去,谢了。”

“你喜欢的人,是他吗?”唐意婉没有挪动步伐,眼睛里是难以置信,声音有些磕巴。

迟驰心口烧得厉害,没有直接回答,视线逐渐开始失焦,连带着世界也有些天旋地转。

他的沉默对于唐意婉来说是一种默认,唐意婉觉得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不见踪影,她颤抖着想要去扯迟驰,不远处冷不丁地听见一道发冷的声线。

“我们来的好像很不是时候,打扰你们旧情复燃了。”

陆时川抱着臂从不远处走出来,旁边还捎带着个看热闹的裴昼,迟驰有些发黄的视线里勉强能辨认出陆时川冷漠至极的脸,悬着的一颗心顷刻间坠回胸腔,那股沸腾已久的冲动在瞬间找到了突破口。

原本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迟驰不知从哪里爆出来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

迟驰伸手猛地抱住了束手无策的陆时川。

迟驰拥抱的力道很大,就像是把陆时川当做一个支撑身体不要倒塌下去的支点,将陆时川完完全全抱了个满怀。

陆时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砸了个眼冒金星,连刚刚卡在喉咙里想要冷嘲热讽的斥责语句瞬间消失,噤若寒蝉,彻彻底底呆愣在原地。

迟驰呼出的气是滚烫的,带着浓郁的酒精气息,他粗重的呼吸声有些失频,发热的脸颊缓缓磨蹭着陆时川温凉的脖颈,越发依赖地抱紧他。

陆时川感受到小腹被什么东西顶着,只能四肢僵硬地回抱住迟驰。

裴昼扫视了眼束手无策的陆时川,淡淡评价道:“没法批评,毕竟这可是投怀送抱啊。”

“你说对吗,陆总?”

陆时川:“……”

安排好唐意婉下船,迟驰被陆时川带回房间。陆时川推开浴室门,看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还泡在冷水里的迟驰,不免有些心疼:“再泡就泡发了。”

迟驰刚刚吐过很多回,胃里难受,被下了药后浑身又烧的慌,他半张脸浸在水里,闻言疲倦地掀开眼皮看了看陆时川,胳膊搭在冰冷的浴缸边缘,借着力稍微浮出水面。

迟驰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再给我半个小时,你安排我下船,我去医院验下血。”

陆时川拧着眉头:“你是打算下船后爬着去医院?”

陆时川也不放心迟驰一个人下船。

但迟驰现在的境况确实不适合待在船上,迟驰现在的样子不是打几炮就能解决的,更何况一口气喝了不知道多少倍高度数的酒水,连着吐了好多回,药里也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去医院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迟驰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有心之人留下点什么,到时候发到网上颠倒黑白,就死也说不清了。

“……为什么要喝。”陆时川冷得能结冰的脸在看见迟驰的惨相时微微松动,蹲下身来和迟驰平视,“哪怕你想帮她,为什么不找我。”

迟驰只是瞧着陆时川那张脸就有些受不住,尴尬瞥开头,又沉下去些许,良久后慢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虽说迟驰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可是出门去找现任金主当救兵来救前任女友这种缺心眼的事情他做不出来,更何况他对陆时川的心思还不似从前。

“而你也没有必要为了我和蔡邦平闹得太难看。”迟驰话锋一转。

蔡邦平家里是老势权贵,和陆时川这样这几年身价暴涨的新贵不同,差在底蕴和家庭势力上,哪怕有裴昼给陆时川撑腰托盘,也不会因为这种刁难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把场面弄得难堪至极。

迟驰是深谙其中的道理,选择的解决方法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种。陆时川不可能不懂。

越是往上爬就越能发现钱在这个圈子不是制胜的关键。

陆时川半跪在他身边不说话,眼底如墨。

迟驰有些恍惚,不知道半个小时究竟过去了没有,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在陆时川眼里都是暴露无遗的,心头莫名泛上点窘迫和不好意思。

迟驰:“……能别再盯光着的我了吗。”

陆时川猛地起身,脸莫名臊红上几分。

“稍后会有人送你下船,我会拜托霍邱山来接你,去医院检查过后给我报信。”

第34章 调情

“时川,你脸色很差噢。”裴昼半笑不笑地将烟头捻灭,看着陆时川面前堆起的烟头堆,连连摇头,“我劝你还是别抽太多,这船才开了不到三个小时,重头戏还要等一觉过后。”

陆时川坐在裴昼对面,下颔紧绷着,连带着表情都是生冷的,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港口上影影绰绰的灯塔,将手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

“张文山之前没有考虑过把融媒数字产业园的项目给我们。”陆时川冷冷斜视裴昼一眼,“如果今天我没找到他,他会怎么样?我不信只凭那点个人恩怨,姓蔡的就敢整这些。”

裴昼笑而不语,他托着脸,指尖随意点点自己的头,慢条斯理道:“张文山是没打算给我,但是我来了,我就会抢到手。”

“至于迟驰……在游轮上,喝多了坠海死上一两个其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个人掉进海里,兴许下一次出现就是在距离江市十万八千里的某个海滩上。”

“谁想让他死呢?”裴昼面上笑吟吟,却未达眼底,望向陆时川轻轻反问式地嗯上一声,他将烟盒打开,示意陆时川随便拿,随后懒散地靠向椅背:“蔡邦平背后还有其他人啊,否则一个靠着卖茶叶中途转去炒房地产的暴发户,平白无故来做什么传媒。死死盯着迟驰不肯放手,有意思,这游轮还是张文山花了几百万从我母家租的,特别有意思……”

“张文山如果把产业园的项目给蔡邦平,我让他质龙信息明天就转型。”裴昼将手里的玻璃杯轻轻砸在桌面上,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的,手上力道却带着几分狠厉,生生将手中的江户切子玻璃杯砸出两道蜿蜒的细缝。

陆时川冷不丁瞥他一眼:“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裴昼笑道:“嗯,我长这么大没被人耍过,张文山都做这个出头鸟了,我要是不打他会不会有点太窝囊。”

张文山本来说的是,只要裴昼肯大驾光临,产业园的项目,只要裴昼指谁就是谁的盘中餐。可直到现在,张文山也只是一直在和裴昼打马虎眼,匆匆几句糊弄后便跑去喝个酒气熏天,五十岁看上去中年憨厚老实的胖男人,实际上却是个圆滑的人精。

裴昼的生活过得顺风顺水,谁都愿意给他几分面子,他想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不过是开始的时候有几分耐心愿意循循善诱,没耐心的时候,手段也是变着法儿的来。

“我到时候把他弄服帖了,拿给你给迟驰出气怎么样?迟驰勉强算我朋友吧,再加上有你这层关系在,我还是很乐意效劳的。”裴昼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都写满风流倜傥四个大字,平时那点积攒在眉间的阴郁散得彻底。

陆时川注视他片刻,说:“不用,迟驰不喜欢那样。”

肉眼可见,裴昼脸上的笑容淡下去几分。

“裴昼,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医生了。”陆时川手上的烟都没顾及着继续抽,他敏锐扫视这人两眼,原本因迟驰的事而攻上心头的怒火逐渐下沉,看着裴昼的表情,心里越发确定。

陆时川见裴昼不回答,打开手机便要打电话过去。

裴昼突然反问:“你看了吗?医生。”

陆时川平静回答:“我又没病,我看什么医生。”

“别和我装了,时川。”裴昼轻笑。

“我只是失眠,你又不是。”

裴昼这回才彻底不说话,他的视线放在海面上,看着黑暗昏沉的海面在灯光的照映下变得波光粼粼,敞开的衣领吹进风来:“谁去接的迟驰,霍邱山吗?”

“迟驰的朋友,我只认识他。”陆时川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许落寞,“我和朱青纭不熟,提不上认识。”

“你和邱山很熟吗。”裴昼灌下一口冰酒,懒懒发问。

陆时川答:“他以前常和我吵架,吵不过,就找迟驰讨公道。迟驰不感兴趣,还是开口让霍邱山别生事,有时候还难得会跟我说几句话,偶尔是在霍邱山有口无心说出什么不太好听的话的时候,他会扭头和我解释道歉。”

“我那个时候觉得,他们关系真好。”陆时川破天荒地说了很多的话,回忆起过去的时候,面上表情不显,却依旧能从语气中听出淡淡的艳羡。

“霍邱山是迟驰的朋友,裴昼。”陆时川蹙着眉,口吻有些严肃。

而裴昼却无所谓地笑笑耸肩,锐利的目光轻扫向陆时川,“嗯”上一声。

裴昼回忆道:“我以前只见过他们几面,后来有缘见到霍邱山,他追尾了我的车。霍邱山这个人,蠢得让人想笑,谈个恋爱被甩要大动干戈地喝上一夜,兄弟被包养要闷上一天,被人犟嘴只会跳脚。江市有头有脸的富二代都恨不得泡在钱堆里,没排面的场子不去,没有点头哈腰的现代奴才不来。”

“别人约我出去包场地动辄上下打点不下百万,霍邱山约我去俱乐部打桌球,别人恨不得把这辈子见过最好的车借来在我面前充胖子,霍邱山蹲我旁边问能不能打滴滴。我就想,这谁养出来的窝囊富少,后来他跟我说,他以前和迟驰就这么玩。”

裴昼的话头停了停:“迟驰比我好多少倍?”

陆时川清楚,是那句“迟驰不喜欢这样”戳到了裴昼的肺管子,他冷淡地回复一句不知道。

“但这个问题问我问的不对,在我眼里,迟驰没法和别人比较。”

裴昼险些被气笑:“陆时川,你真没救。”

陆时川淡然起身,气定神闲地拍拍身上的烟灰,回答:“谢谢,我先去睡了,空下来的时候记得看看医生。”

和裴昼做了小十年的朋友,陆时川对裴昼也算是知根知底。裴昼在私底下的场合中,身边的朋友不会在一个月出现一次以上,从霍邱山头一回和裴昼结伴出行的时候,陆时川就隐约猜到了一点。陆时川虽然不知道裴昼具体的性取向,但却知道像裴昼这样不计后果的人,对一个人感兴趣时根本不在意男女,而霍邱山是个板上钉钉的直男,这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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