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川研判着他的表情,却还是顺着迟驰的话头往下接:“那要怎么办?”
“你要哄我吗?”
迟驰已经脱了外套,只剩内里一件黑色的短袖,这段时间他在西北被晒得黑了一些,也瘦了,麦色的手臂绷起时露出清晰的肌肉线条,他面色淡淡地反问出这一句,顺势坐在桌面上。
陆时川点头:“嗯。”
迟驰沉静地看着他,像是等待着陆时川话音落下后的动作,而陆时川却像在等待他说想要自己怎么做。两人无声对峙片刻,陆时川有些犹豫不决,在迟驰可谓是审视的视线下,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陆时川抬手勾住迟驰的衣领,迟驰顺着力道从桌面上下来,被陆时川牵着到了床上。
“宝宝,别生气了。”陆时川第一次这样叫迟驰,这种亲昵的称呼很少从陆时川的口中说出来,以前迟驰不管怎么说,陆时川都不肯叫,说是觉得从自己嘴里出来显得过于肉麻。
迟驰攥住陆时川贴在自己胸口处的手,垂眼看着陆时川的表情,他的眼睛里有水光,专注地盯着迟驰。
紧接着,陆时川反手将迟驰的手压在床面上,轻轻地亲了上去。
迟驰反客为主,顿时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加深,软舌在陆时川的口腔中攻城夺池。
迟驰亲得有些凶,陆时川急剧地喘着气,偏过头去无声喘息。
“我是很生气。”迟驰手指溜进他的头发之间,“所以要罚你。”
陆时川一时间大脑有些空白,不知道迟驰界定的惩罚究竟是什么,毕竟以前没有过。陆时川没有直接拒绝,提醒了一句:“……明天还要去开会。”
“我知道。”迟驰垂眼看着他,眼里带着淡淡的漠然。
五月份的室内有些闷热,空气中泛着一股热气,陆时川被摁在松软的枕头里,呼吸有些困难,被握着脖颈抬起头来,声音中带着点微弱的哭腔。
迟驰拍了拍他的后腰。
“陆时川,你的喜欢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迟驰轻声说道,摸着他的发旋。
那张被迟驰带来的光盘,正被投放在酒店房间的大屏幕上,里面的声音混着陆时川现在的声音,让陆时川觉得有些羞耻。
“能不能关了。”陆时川声音轻道。
迟驰:“不可以。”
接下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陆时川浑身被汗水过一遍,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出来一样,刚吹干的头发又湿答答地黏在额头上。迟驰将空调打开,将如脱水的鱼一样的陆时川捞起来。
陆时川眼前是房间内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房间内这一角的一切都一览无遗。陆时川双膝发痛,连话都说不全。
“为什么低头?”迟驰托起他的头,让陆时川直面着镜子内的自己,他神色淡淡的,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两张贴近的脸,一张被汗水汗湿,嘴唇发颤,一张平静至极。
迟驰掐着他的脸颊两侧:“录那些不是因为喜欢看吗,现在为什么不看。不是因为喜欢的话,为什么录?”
他的腔调很温吞,很平静,可每个问题都像刀剑一样尖锐。
“不相信我吗,觉得我会因为这种事情离开你?还是说你从来没有打算过和我一直在一起?”
“你喜欢我,这件事很难堪吗?”
“你对我撒谎,是想把我永远瞒在鼓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陆时川,说话。”
陆时川频频摇头,冷不丁又被抽了一下。
“宝宝,因为你永远都在自己一个人难过,偷偷自己做决定。”
没有道理的,迟驰将陆时川抱起来,手指轻轻蹭着陆时川的脸颊,将他放在床上。冷不丁的,原本已经脱力的陆时川挣扎着抬身轻轻抱住了迟驰。
迟驰动作一怔,原本还要继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瞥向陆时川身上的印记,将皮带随手扔在地上,反手抱住了陆时川。
“……算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不该不考虑你的感受,我带你去洗澡。”迟驰当陆时川是有些应激的求饶,原本的架势轰然倒塌,蒙出点内疚出来,想要暂时拉开自己和陆时川的距离,可陆时川的双臂抱得紧紧的。
从来都没这样过,迟驰想,这次可能做得太过分了。
迟驰安抚性地抚摸着陆时川的后脑勺,低声说道:“对不起。”
“我的感受……”陆时川平静了很久,才艰难开口。
“感觉,被爱了。”陆时川声音还是有余下的颤抖,他喜欢和迟驰做很多事,尤其是在这种瞬间,和迟驰契合在一起,被迟驰抱着的时候,全部都被迟驰填满的时候。
只有这种时候,陆时川才能清楚明晰的感受到,在这个瞬间,迟驰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迟驰在爱他。
好幸福啊,陆时川是这么认为的。
迟驰被击中,心里酸酸涨涨的,他在想,陆时川真是个笨蛋,在他眼里可能迟驰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不对的,陆时川也会强行认同着说对。
笨死了,喜欢这种事,怎么可能没关系。
江市突然下了一场巨大的暴雨,裴昼将窗户关上,将那大风大雨阻拦在窗外。裴昼懒洋洋地躺在单人沙发上,盯着边上缩得跟个鹌鹑一样的霍邱山,冷不丁笑出声来。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裴昼笑道。
霍邱山的表情如丧考妣,死灰一样的脸色在裴昼说完话之后又灰了两个度:“我有狐臭,离你远点。”
裴昼见他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微微抬了抬眉。
“嗯,我们的事你和迟驰说了吗。”裴昼托着脸,眼神飘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点着额头。
霍邱山面无表情:“没有,我怕他带着兄弟伙来捅死你。”
裴昼轻笑出声,对于霍邱山的回答是真心想要发笑,先不论霍邱山会不会把这种丢人的事儿到处乱说,再者,迟驰也不会捅死他。
要是换以前,对于霍邱山这种张口闭口就是迟驰的状态,裴昼十有八九已经发作了,可现在他心情好得不得了,甚至有闲情雅致开玩笑。
“你说迟驰要是来捅我,陆时川是会帮我呢还是帮他?”
霍邱山觉得他有病。
“今天要去我那儿睡吗?”裴昼笑了笑。
霍邱山面色扭曲地立刻出声拒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霍邱山落荒而逃,甚至有些顺拐,他猛地窜出去,敞开的门被轻轻敲响:“裴总,要抓回来吗?”
“不用,我逗逗他。”裴昼心情不错,给陆时川编辑了两条短信过去。
第57章 主人
陆时川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透过房间内没拉完全的落地窗帘缝隙泄进来些许,他腰上还挂着迟驰的手臂,他不动声色地将迟驰的手轻轻拨到一边,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往下挪。
冷不丁的,大腿抽筋狠狠颤了下。
身边的迟驰睁开眼睛,抬手准确握住陆时川半个大腿,困意磨得他眼睛还是虚掩着,手指却还是格外有力道地替陆时川揉着发僵的大腿。
温热的手掌将温度从腿跟往上延,陆时川默默拉过来被子将自己盖好,只觉得自己身上很烫,他微思考片刻说道:“你就在这休息,我大概晚上回来。”
迟驰这时才彻底睁开眼,他伸出手掌,探了探陆时川身上的温度,平和说道:“量了体温再说。”
“感觉你有点热……可能是昨天没清理干净。”迟驰说着坐起身来,毫不避讳地翻身下床套了件衣服,开始在陆时川的行李箱里翻来覆去地找东西,最后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一个小收纳包。迟驰走上前来,给体温计消过毒后,淡声道:“张嘴。”
陆时川微微张开嘴巴,任由迟驰将体温计塞进来,温热的手指还轻轻带过了他的嘴唇。
迟驰又从夹层里翻出消炎药,掰开两粒垫在纸上,和温水放在一起搁在床头。陆时川含着体温计,嘴巴有些发酸,他出神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痛的唇角,情不自禁抿了下。
他这一细小的动作被迟驰轻松捕捉,迟驰低头找药的动作停了停。
“疼吗?”迟驰冷静问道。
陆时川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他盯着某个方向不动,听见迟驰问话,他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眼神有些淡淡的,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像是怕迟驰不信,在迟驰将体温计从他嘴里抽出来的时候,还静静补充了一句:“你下手也不重,不疼。”
迟驰看了眼温度计,三十七度八。
“发烧了,今天偷个懒吧。”迟驰将温度计甩甩,将它弄干净再收拾好,不容拒绝地将胶囊和温水递到陆时川嘴边。
“我没事,吃了药再去,不用费事。”陆时川将药咽下去,不太想听迟驰的,留在这里。虽然迟驰难得来一次,但是陆时川认为感冒发烧只能算是小事情,没有必要耽误时间,更何况,现在和迟驰待在一起,陆时川总有些不自然。
他有些逃避心作祟。
谁知道迟驰却好像清楚地看出了他的目的,扫了他一眼:“退了烧再说。”
陆时川被他堵住话头,默不作声地偏开头慢吞吞地喝着水。
迟驰坐回他身边,将被子掀开一角,让陆时川到他旁边来,说是要给陆时川检查一下。陆时川膝盖上泛着青,显然是昨天跪得有点太重,连带着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红色条痕,尤其是腿边的更为明显。
他低头认真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破皮,才外卖了些消肿祛瘀的药订到酒店。迟驰给他检查的时候凑得很近,两个人身上的穿的衣服没有平时一半儿多,陆时川纵使是和迟驰再怎么深入交流,也发自内心觉得这样有点太古怪。
再这样下去可能又要开始了,虽然迟驰不会,但是他不敢说自己不会。陆时川想着,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两下,却被迟驰攥着脚腕扯回原地。
“腿也打开下,我看看。”迟驰神色坦然至极,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陆时川被他逼得脖颈发红,终于不满地冲着迟驰低低地“喂”了一声。
“……昨晚洗澡的时候不是看过了吗。”
迟驰倒没直接回应这句话,直截了当地自己上手,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陆时川就像是一只躺在案板上待宰的羔羊,没有半点逃离的空间,他徒劳地轻轻挣扎了两下,随迟驰去了。
等迟大医生替他检查完身体,陆时川吃下去的退烧药劲头又有些上来了,他脑袋泛着股困意,不再去想和迟驰掰扯今天到底应不应该休息的问题。
陆时川微放空,盯着天花板,迟驰在他身边忙来忙去一会儿,最后又躺在了自己身边。
“时川。”迟驰声音轻轻的。
陆时川带着困意,嗯了一声。
“等你睡醒,我们好好聊聊。”迟驰说完,手掌拍在陆时川的肩膀上,缓慢地、极具节奏感的,伴随着极具节奏的轻拍,陆时川困意越来越重,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迟驰已经定好午饭到了酒店,陆时川睡过一觉精神头好了不少,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整整齐齐地套上了衣服了,连着后面的不适感都消散了几分。
迟驰在看书,见陆时川醒了,又张口催促他吃饭。
等迟驰像监工一样看着陆时川吃完饭,他们才正式的面对面坐下来准备详细聊聊这段时间的事。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迟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没给陆时川选择的空隙,开口接话说道,“我先说吧。”
“我有三个问题要问。第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在在一起之后选择不坦白?第三个问题,尽管让我生气也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想好再说。”
迟驰的眼神沉静,像是平静的水池,目光幽深,说话的时候语气缓缓,每个问题都仔细斟酌过,像是将每个字都细细考量过的那般慎重。
陆时川张了张口,还未发出声音来。
迟驰却预判了他的想法,目光如炬扫向陆时川:“陆时川,如果我们之间都要相互隐瞒的话,要以什么理由留下对方?”
这时候换陆时川沉默一瞬,他垂着眼,冷淡的脸上泛出些许波澜,他微微抽动着嘴角,思考的模样像是在回忆过去,随即,他才出声回答。
“第一次见面在初三那年,市中心的那家书店。你帮了我一次,还送了我一本练习册。”
“第二个问题,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说,现在的你喜欢现在的我,我没有必要把那些事翻出来说,反正我已经得偿所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