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小院,几个人坐在那里纳凉,见了她就打招呼。
“小林院长。”
“吃饭了没有啊小林?”
“小林好多天没来了,是不是瘦了...”
“瘦了也好看,阿拉小林顶漂亮的,那个海报啊...”
林芋点点头,还以尽量温和的微笑€€€€她的社交面具比表弟还烂:“上午好,刚吃过。”
她急匆匆地走进建筑里,一方面逃避对她的关注,另一方面是她没在小院看见谢葭,担心他迷路。
三楼303房间,林芋敲了敲门,这次里面传来的不是低弱的女声,而是平静冷淡的男声。
“请进。”
林芋松了一口气,拧开门把手。
房间不是常见的那种病房,大概五十平,女人在这住了一年,空间布置安排得精致小巧,从客厅一眼可望见阳台,因为今天特殊,哪里都洒扫过,连书柜门都晶亮,阳台摆了一只藤桌,四把藤椅,杯碟都是平时林云秀收藏起来舍不得用的。
她打开门时,谢葭正放下杯子,往门口看过来,厨房也传来热烈雀跃的锅铲协奏。
林芋这次没有努力掏出自己的社交面具,她只是平淡地解释说:“有点工作上的问题,延迟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
谢葭知道迟到影响原定安排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并不好受,“没关系,我有证件,这次过来也是麻烦你了。”
两个人冷冰冰又温情地说完话,才把目光一致投向厨房。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没话说了,没话说最好,林芋摸到裤袋里的手机,打算稍微处理一下工作。
谢葭却开口了,这似乎对他来说并不简单:“芋姐,这一年来,感谢你的照顾。”
林芋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去了:“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打算把小姨接走?”
谢葭摇头:“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条件...”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调动知识举一反三:“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说,你帮了我很多。”
甚至已经超出所谓的表亲的限额。
很好,没被夺舍,仍然是那个表达不出来感情的表弟,林芋放松了一点,她好歹还有一两个交心的朋友,在这种温情时刻有那么一些模板:“我们之间不用谈谢。”
她是在帮小姨,这个表弟也只是随手塞进了青训,后来谢葭要走,她也没有挽留,天大地大,一个有手有脚的人还能饿死不成。
果然,这小子凭自己也能弄出点动静,她觉得帮的也不亏。
那谈什么,谢葭心想,他现在稍微陈青蓝送那个冰淇淋解释之后的感受了,之前和表姐的交流氛围有这么冷吗?
还好在林芋再次摸出手机之前,厨房的热闹声停了,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一齐要去帮忙。
厨房门不大,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漂亮小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淡,手上的动作倒是迅速。
林云秀放下锅铲,真忍不住觉得自己和姐姐好会生。
有小姨在,饭吃得也没那么一板一眼了,因为她现在不是个男人饭桌上的做饭工具人或是美丽透明人,她的朋友和话一样变得很多,几乎片刻不停地问自己一年没见的儿子。
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做什么工作,辛不辛苦?
还好他和表姐事先已经编出一套逻辑严密的套话,骗过连4399都玩不明白的妈妈轻而易举。
趁林芋去盛饭,她忧心忡忡地问:“还在做之前那个...什么电竞吗?你芋芋姐是有天分,我们跟她比不了的,啊?每天日夜颠倒,身体都会熬坏的。”
谢葭面不改色:“没有了,我现在不打游戏,改做别的工作了。”
林云秀更忧心了:“你学历...现在做什么不辛苦,你这个年纪...”
还好林芋及时赶到,说出两个人预备好的说辞:“没事的姨,他现在还是在我那里工作,也不用日夜颠倒,就是做经理,帮忙联络活动之类的。”
林云秀这才松了口气,她并不相信自己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儿子能那么快适应残酷的社会,但如果是借助林芋的关系,她差不多也就相信了。
芋芋总是很厉害的。
“这样啊,”她含着下巴,温和地对林芋说,“芋芋,谢谢你呀,就是经理这个职位会不会有点太大,小葭他还这么小呢。”
林芋就接着向她解释这个职位只是听着好听,其实不算什么管理层。
林云秀是上一辈的金丝雀,对职位还停留在国企工厂之类的层面上,认认真真听了才放下心来。
做母亲的总是这样,既怕孩子得不到磨练长不出翅膀,又怕风浪太大摧折他的光芒。
谢葭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反驳对他能力的质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而林云秀能发现这种目光,然后有些迷惑地想。
“...你好像变了好多。”
谢葭问:“是坏的变化吗?”
不,从前你很冷漠,特别是...之后,你愤世嫉俗,我真怕你会做出不好的事。
但是现在,她的孩子好像受了一点磨砺,让他愈发沉静,眼睛里不再是愤恨烧身的毒焰,而是一种被精心打磨的锋锐斗志。
“不是,”于是她笑了笑,“是好的变化。”
“让妈妈为你骄傲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妈妈,那可是JLD啊()
第28章
和HN的比赛打得有惊无险,都是一路拼杀到现在的队伍,要说水平特别拉也不至于,谢葭考虑阵容拿了三把不大擅长的火力压制,齐小茗两度救火,最终打了个2:1,打完双方心情都还不错。
尤其JLD,打完比赛还有两天休息,以准备胜者组决赛,导播切镜头的那一刻,许嘉欣立刻抱起自己的外设往外冲锋€€€€今晚食花胶鸡火锅,她必将从竹荪吃到最后一口汤。
收拾好外设,谢葭站在门口等陈青蓝€€€€看着他磨磨唧唧地缠好外设线、装包、背起包,他正把抱胸的手放下,要转身等他追上来同行,随即面前倏地闪过数道人影。
是HN战队的蓝色队服,从身材发型上来看,应该是中野下,三个人嘻嘻哈哈你推我搡地挤到陈青蓝面前,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扯了下衣摆,笑着问:“陈青蓝,Rin哥问你今天晚上有安排没,要不然跟我们一块儿去庆功宴?”
这可奇了谢葭的怪了,胜者组决赛都没打进就开庆功宴?
陈青蓝倒习惯,笑着回答:“去不了啦,我们战队今晚上去吃花胶鸡火锅,小洋房呢,你刚看见Heart没?她吃好多天外卖了,刚刚插翅膀飞出去的。”
“今天实在不行啦,”他把单肩包一挎,笑容是胜者组决赛首发的阳光灿烂,“你跟Rin哥说,改天等我们淘汰了我也请你们。”
“那好吧,”眼镜哥不怎么懂人情世故,也没吃明白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我回去跟Rin哥说一声。”
他说完,又偷觑了几眼靠在门边的谢葭,离开的时候也对神色莫名的谢葭点了点头:“Jia哥再见。”
电子竞技,强者为哥。
谢葭:“再见。”
他到底没忍住,在陈青蓝若无其事碎碎念往外走的时候问:“你们很熟?”
陈青蓝:“车没开走吧...不熟啊。”
按理来说陈青蓝接着就会像个新手引导一样絮絮叨叨地把话全倒出来,但这次并没有,他身披辅装走三关,他一心只想花胶鸡,步子迈得飞快。
许嘉欣早已饥肠辘辘地在车上阴暗爬行,数次夺取方向盘跑路不成已使她像条咸鱼一样虚弱,见陈青蓝健步如飞,反观谢葭步子慢吞吞,竟也指鹿为马欺软怕硬,大喝一声飞身扑上,与他战作一团:“好你个慢仔,拖累爹地罪该万死!”
话已出口,额头已经被谢葭摁住,只能空中殴打陈青蓝面前空气数百招,恨她家传南拳抵不过谢某一只猿臂。
吃花胶鸡火锅的时候,陈青蓝给他哥夹了半盘自己猛刨一碗才讲起所谓的Rin哥:“就是当初出来单干搞直播挣大钱搞了个战队的那个Rin啊,谁懂啊,当初对我爱答不理,现在...”
许嘉欣捧着碗喝汤:“现在你仍然高攀不起的啦。”
齐小茗皱眉:“他不是一年亏一亿?”
陈青蓝震惊:“直播间说的你也信,他还说他一年卖出七十亿包卫生纸,全国的屁股都让他擦了?”
苏子邈:“噗嗤。”
所以Rin找陈青蓝是为什么?
谢葭咀嚼着放温的竹荪,心想。
该不会是要挖走他?
他倒也没有什么嫉妒的心理,单纯是觉得HN一般,管理一般,队员水平也一般,陈青蓝去了那里可能会比较轻松,但再也不会有进步了。
想到这里多少有点不快,毕竟以前的陈青蓝操作迟钝意识粗糙,那时候没见有人来挖他,现在人家陪着训好了,想着买不起贵的捡漏也不错,这些小苍蝇就闻风而来了。
陈青蓝应该不会答应,他虽然人随和,但目光并不短浅。
目光深远的陈青蓝咂咂嘴,回味着贵得离奇的花胶味€€€€其实没啥味道,深沉地说:“要不然我也直播卖卫生纸好了,HN可豪华了。”
“是啊,基地就在S市,前段时间还听说在Rin哥去非洲给家人们采购优质制纸木料的时候,他们战队荒废训练赛,抽烟酗酒和把对象带回基地的,什么奇行种都有,啧啧。”许嘉欣只能用啧啧表达自己的不屑和艳羡。
陈青蓝大惊,连忙颁布配偶政策留住人才:“那你也带,你把你那放儿童乐园门口的纸板老公扛回来。”
苏子邈笑眯眯:“那我这上课时间...”
陈青蓝之前跟她打商量,说谢葭晚上听了高中地理睡不好,苏子邈现在都在下午播,因为是起头,总不能尽兴拖堂,于是趁火打劫。
陈青蓝苦着脸:“多上一个小时,行不行邈姐,再多没有了。”
齐小茗咳嗽两声。
几人脸色大变,陈青蓝率先冲锋:“肺是女人的命根,陛下臣决不允许你复吸!”
许嘉欣尖啸:“妈咪三思,戒了一年又一年,可不能在这档口前功尽弃,你好邈姐也好啊!”
苏子邈劝到一半对上述内容表示怀疑:“还是不要...啊?”
谢葭直言:“长期大量吸烟者患肺癌的概率是不吸烟者的10-20倍...”
齐小茗一巴掌拍在自己胸口,吐出一截白玉菇,镇定地用纸捏开,擦嘴,夹了一筷子螺片:“继续说。”
陈青蓝:“话又说回来,适当的白玉菇对身体也颇有好处呢。”
许嘉欣:“妈咪有品位,此菇比see you tomorrow那个歹毒的贱菇强多啦。”
比起其他战队穷人乍富后抽烟酗酒玩异性,JLD最大的矛盾也不过是陈青蓝詹湛穿错谢葭的衣服痛哭流涕全网道歉并在深夜加双倍洗衣液重洗两遍。
根本没有什么论坛深夜爆料主播潸然泪下,表面兄弟背地心机什么的大型猴戏。
陈青蓝不由得感慨:“我们战队和别的战队比真是冰清玉洁,好似一朵美丽的白莲花呢。”
许嘉欣抱着圆鼓鼓的肚子闲闲道:“怎么会,搞基在我们这里犯天条啊,等你被抓之时就是我们黑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