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衾冷笑了一声,逆反起来了。
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教谁呢,多吃两年盐巴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少爷最烦装逼的人。
谢敬不是看不出夏衾无所谓的态度,年轻人总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非要吃点儿苦头,撞到南墙才知道后悔。
他声音浑厚低沉,轻描淡写的威胁:“你母亲是夏妍吧。”
冷不丁,夏衾抬起头,神情全然变了。
恶狠狠地看着他,目光几乎化作利剑。
“你敢动她试试。”
小狼崽似的,还知道护着人。
谢敬笑了声:“法治社会,我就算手眼通天,在这儿办事儿。”
谢敬点了点脚下这片天子土地,道:“犯不着。”
他摁了下夏衾的肩膀,像个普通鼓励年轻人的长辈:“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都很漂亮。”
“我只是很好奇,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谢敬玩味的勾起嘴角:“大家应该都挺想看到€€€€有个杀人犯丈夫,又有个同性恋儿子€€€€她在镜头前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吧。”
“我很期待你们年轻人的爱情,到底能坚贞到什么程度。”
“咔哒”一声,车门终于可以打开了。
夏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明明外面太阳很大,他却像是被迎头泼了一桶冰水,浑身上下透心凉。
“嗡嗡”一声震动,是夏妍给自己发消息。
她刚复出参演了一部电影,这几天上映,有红毯首秀的点映礼。
夏妍多年不在镜头前出现,竟有几分紧张,朋友给她选了几身礼服,她总担心自己人到中年身材走样,穿着不好看。
一张一张的发给夏衾,夏妍的语音过来。
他手心发汗的点开,是夏妍雀跃的声音:
“衾衾,你帮妈妈看看哪套好看呀?”
“你叔叔说我穿哪套都好看,一点儿都不走心,肯定是哄我开心的。”
“绿色的怎么样呀,我这个年纪穿观众会不会说我装嫩啊?”
“哎呀……真是,好多年没参加这种首映礼了,你说我的粉丝还记不记得我啊……”
“妈妈跟你说呀,这部电影真的拍的蛮好的,好期待观众的评价……”
……
“砰”的一声。
不知道何时,夏衾的手臂脱了力。
手机猛地摔在水泥地上,等他回过神,屏幕已经碎成了蜘蛛形状的裂纹。
……真是个不好的兆头。
-
回到家,夏衾感觉自己非常疲惫,比刷了十张试卷还疲惫,比看了两天两夜的书还疲惫。
到了这个属于他和谢星澜“家”的地方€€€€哪怕只是租的,精神也在一瞬间松懈下来。
夏衾倒头就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眼皮已经上下打架了,但是脑子里却乱的像一锅烧开的粥。这种明明很想睡却还是清醒的状态非常要命,五分钟不到夏衾就已经烦躁的想要杀人。
他坐起来,又去衣柜里翻了几件谢星澜的外套,然后连被子带人把自己暴躁的裹起来。
没一会儿,夏衾在那股无花果味道的安抚下,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呼吸不顺畅,憋醒的。
这熟悉的叫醒方式,夏衾已经慢慢习惯。
都不用睁眼,就知道谢星澜已经回来了。
不知道已经几点了,小区安静的要命。
谢星澜撑着床,专注的吻他。
夏衾推了他一把,他才依依不舍的退出来:“醒了?”
“我是睡着了不是死了,被你这么亲,死人都要醒了。”他刚睡醒是声音还困倦,说什么都像撒娇。
谢星澜听了一句就诚实的有反应,低下头又准备加深这个吻。
夏衾迷迷糊糊被他又亲了会儿,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愣了一下。
“等等。”夏衾道:“窗帘拉上,我怕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咱们是正儿八经的搞对象,怕什么。”谢星澜挑眉。
夏衾抬眼看着他,好长时间没说话。
仅仅几息的时间,谢星澜就察觉出不对。
“怎么了宝贝儿?”
夏衾缓缓地摇头,然后被谢星澜用手捏住下巴,固定住。
“有心事啊。”谢星澜笑道:“瞒着我什么呢。”
夏衾看着他,然后从一堆被子和衣服里坐起身,抱着谢星澜,手臂慢慢收紧用力,沉闷道:“谢星澜,我们做吧。”
谢星澜愣了下,瞬间就觉得不对。
非常的不对劲。
“夏衾?”他低声问了句,语气里有点诧异。
夏衾想了想摇头,只是抱着他没动。
谢星澜沉默了会儿,没有继续逼问他。
只不过,夏衾刚才那个让他一瞬间很兴奋的要求,他也并没有着急忙慌的去完成。
“是不是累了?”谢星澜又问:“困就睡会儿,我抱着你。”
谢星澜拨开床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他的西装亦或者是飞行夹克的外套,还有几件入秋穿的薄毛衣,都被夏衾拽出来睡得乱七八糟。
这种类似筑巢一样寻求安全感的行为让谢星澜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把夏衾重新在床上放好,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为他盖上被子。
夏衾本来就睡得正好,是被他回来的动静吵醒的。这会儿他真人在这里,比衣服好用多了,小祖宗埋在他怀里,抱着不肯松手,疲惫不堪。
没几句话的功夫,又重新惴惴不安的睡了过去。
谢星澜关了房间的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温暖澄橘的灯晕中,谢星澜为他整理了一下头发。
半晌,他俯下身,极为珍视的在夏衾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他盯着他,目光专注的几乎有些偏执。
直到整个夜晚过去,他都没舍得挪开一眼。
-
夏衾神思恍惚的度过了几天,打碎了三个碗。
他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和正常,但谢星澜何其细腻,早就察觉出不对。
这件事也并不难猜,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从夏衾同学口中听到他几天前的下午上了一辆宾利之后,谢星澜调了校门口的监控看。看到那辆车熟悉又嚣张的八个八连号时,他怒极反笑一声。
终于弄明白了到底是什么事儿。
四九城能用得起这种车牌的,他那便宜爹谢敬就是其中之一。
“帅哥,还看不?”监控室里的保安问了句。
“不用了。”谢星澜揉了下眉心,忽然很想抽根烟。
他没有烟瘾,但是在这段时间内,点烟已经称得上频繁。
北京的早秋已经有点冷了,谢星澜慢慢地沿着马路边走着,最后在公交牌站定。
他不是没想过谢敬会知道这段关系。
从前年纪小,总觉得过一天是一天,有大把的时间等着他长大,等着他有能力去反抗谢敬。
可是这一天又来得太快,在他羽翼都还没来得及丰满的时候,风暴降临了。
我要怎么办?他想。
要怎么才能保护年轻的爱人。
谢星澜点的那支烟没抽,一直衔在指尖,直到燃尽。
他才刚成年两年,在别的孩子依然栖息在父母的羽翼下时,谢星澜已经被时间一步赶一步往前走。
路灯照射下,他的影子孤独又坚硬,无声无息时,早已褪去稚气。
谢敬的出现就像恐怖片前的预告片,像大坝坍塌时,镜头会先特写的那颗松掉的螺丝钉。
谢星澜太知道这个人的手段,所以在狗哥给他打电话说许董毁约,忽然反悔不肯签合同的时候,心里生出了一种“来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一回生二回熟,谢敬在拆散人家情侣这事儿上很有经验。
棒打他们这种小情侣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打击物质上开始。
没钱,没钱你谈个屁恋爱,有个屁未来。
谢星澜开车到医院办公室的时候,许董跟狗哥两人已经争的面红耳赤。
“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白纸黑字的合同都签好了!您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会带给我们多少资金损失您知道吗?!”
“小年轻,不要太激动。这个社会不是合同说了算的,是现实说了算的。”许董站在办公室里,一改往日亲和善意的表情,捧着茶缸吹了口气,讥讽道:“有空跟我老头子在这儿争论,不如想想自己碍着谁的眼,得罪了哪路神仙吧!”
“小李,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