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中, 爱本身，就不重要。
但他迷惘、不安、疑惑。奥斯蒙德很想说，他并不是不愿意相信爱，只是不相信利亚姆€€海恩斯而已...
只是附带着，他有那么一点点，不相信，非电影、剧本、小说里的爱。
也许像是盲人摸象。
他会因为自己的亲身体验来改变自己对世界的看法。
但他已经被困在了灾难、囚笼之中，就算想要向上摸索，也摸不到了。
他可以蒙着眼睛，抛去所有的情感纠葛，将注意力集中到更为简单的东西上，工作，钱。
可是，既然爱并不重要。
他为什么要纠结于一个三明治？
为什么要纠结于一个谎言。
很多人都骗过他，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的经纪人，他的导师...甚至是眼前的伊莱娜，所以，为什么他会这么在乎利亚姆的欺骗？
明明，利亚姆没有从他这里骗走任何东西，他似乎也没有想从他身上骗走什么。反而，是自己因为他的帮助，赚到了不少。
伊莱娜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帮助她解决了奥斯蒙德目前持续伤害自己的问题。
奥斯蒙德顺势承认了。
对，他就是认为：
不仅利亚姆€€海恩斯的形象是个骗局。
爱也是个骗局。
只有欲望才是真的。
但那又怎样，奥斯蒙德不打算改。
而且，他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一切。
毕竟他和他的父亲没什么两样，都是好莱坞典型的人渣。
他自以为的，想要尝试喜欢、尝试爱，其实也不过是欲望。
利亚姆离开那天，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他其实根本不用在乎所谓的骗局，毕竟他们之间可以只存在金钱交易。
他也不需要在乎什么三明治，只要花了钱，什么山珍海味、营养调羹药膳不是吃？
说到底，他到底为什么那么在意他父亲过去开设的成人派对？又为什么因此患上焦虑症？
既然爱不存在于现实，那么对于好莱坞人来说，工作之外的调剂品就是性，沉沦、快乐，就足够了，它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脏污，不堪，他完全可以坦然接受。
奥斯蒙德脸上露出微笑，也许他做到了心理医生始终都没能帮助他完成的事，他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扰他的心理问题，他找到了病因，并且已经释怀，与他的焦虑和恐惧握手言和。
但是，他手中装着半杯冰水的玻璃杯却突然从他的手掌中滑落，摔到地上，溅成了四散的碎片，玻璃和冰块混杂在一起，锋利，凌乱。
“奥兹！”
伊莱娜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他，将他拉出被玻璃渣和四溅的冰水覆盖的范围。
她触及到他冰凉的手，忍不住抱怨：“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伊莱娜声音戛然而止。
不仅是冷，他的手，手臂，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着，更甚至额角渗出冷汗，抿紧的薄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血色，连呼吸也逐渐急促。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奥斯蒙德惊恐发作。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因为她说的话吗？她只是想让他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或者坐下来和利亚姆好好谈一谈，或者彻底忘记那些破事，别再摆出一副若无其事，满心只有事业的样子，却拒绝按时吃药，好好生活。
伊莱娜慌忙将他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又跑去拿来了纸袋协助他呼吸：“我，我不说了...奥兹，呼吸...”
不仅是她感到意外，就连借助纸袋协助呼吸的奥斯蒙德，脸上都浮现起了些许茫然。
怎么会突然发作...
他到底是怎么了？
*
“万岁！”
面对着电视上播出的新闻，巴尔惊呼了一声，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他接连辛苦工作了几个月，才终于盼来了结果。
NYPD没用的警方终于将凶手捉拿归案了！
本来，他和几个兄弟大可以在确定嫌疑人桑切斯时，就顺藤摸瓜，找到桑切斯的行踪，悄无声息地做掉他。
但是利亚姆向来不喜欢以最直白的暴力解决问题。
身为多伦多最大黑手党首领最年幼的儿子，利亚姆却一直秉持着“优雅”的作风，绝不允许自己的手上沾上血腥。
所以，原本极为简单的过程被硬生生地拖长。
利亚姆和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做了警察本该完成的工作。他们寻找着蛛丝马迹，借助内华达州，已经通过赌城合法化的本地黑手党找到了帮助桑切斯处理枪械的专业人士。
他们花了一笔大价钱从他手上买到了没来得及销毁的、沾着桑切斯指纹的手.枪，甚至额外支付了一笔巨额封口费。
紧接着，又将证物交给了他们的内线。
线人演了一出好戏，将自己伪装成纽约某个小团伙的一员，被纽约警方抓获时，一并被警方查获了“小混混在纽约公寓停车场偶遇的男人送给他的手.枪”。
“小混混”不记得他的外貌，却也留了个心眼没有使用过这把枪。
而警方却通过指纹对比，找到了有犯罪前科的桑切斯。
对比了子弹和手枪的使用痕迹以后，警察又进一步确定了桑切斯的犯罪嫌疑。
NYPD初步推测，桑切斯是在纽约封城搜索的情况下，发现了自己无法躲避警方搜查，又看出了“小混混”的身份，确定他不会将武器上交给警局，便临时想出了这一招，让沾着自己指纹的手.枪隐于鱼龙混杂人口庞大的纽约，亦或者干脆让“小混混”当自己的替罪羔羊。
然而，“小混混”却根本没用过这把枪，而是将它用塑料袋保存了起来。
出于黑手党绝不与条子同流合污的名誉感，桑切斯拒绝回答一切有关于动机的问题，也并未向警方透露有关于家族和敌对势力的半个字。
他死不松口，NYPD也只能在疑点重重的情况下草草结案。谁都知道3.14枪击案背后必然牵扯着更多的秘密，不然桑切斯把手枪交给小混混的时候，为什么连指纹都没擦？
也许他只是一个内部利益权衡后的牺牲者，一个替罪羔羊。
但NYPD并不在意，他们需要的只是案件尽快结束，给备受媒体和民众关注的3.14枪击案一个结尾，一个交代。
法庭为桑切斯指派的公设辩护律师也早已经被收买，法官最终以涉黑和谋杀未遂等多项罪名指控，判处桑切斯五十年有期徒刑，刑满后遣返加拿大。
但同坐在沙发尾端的利亚姆脸上，却没有如巴尔一般，释怀的笑意，他冰蓝的眼眸中满是森冷的恨意，似乎觉得五十年的有期徒刑还是太少了。
科尔伽、桑切斯...还有谁？
利亚姆修长的手指摩擦着火机上的转轮，火焰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
巴尔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利亚姆脸上骇人的冷漠之后，也逐渐收敛。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总觉得利亚姆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将火机扔向电视，到时候他们全得完蛋。
干笑了两声，巴尔说道：“我们努力了这么久，你怎么一副不爱看的表情？”
身旁的其他人嘟囔了两句以后，凑到了利亚姆身边，低声道：“利，华尔街的电话。说是可口可乐那边已经按照公司的建议，让哥伦比亚和你说的导演签了合同。”
利亚姆没打算回应巴尔，他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点了点头，冷淡地嗯了一声，便站起了身，裹着皮制手套的手指从桌上捡起自己的钱夹。
眼前的麻烦解决，他也是时候该返回多伦多，给基努€€里维斯上几节演技特训课了。
第158章 心事
基努€€里维斯爱不释手地用抹布擦拭着刚刚到手的, 哈雷戴维森FXB机车的车身，沉重的机车上甚至勾勒着漆黑又张扬的火焰纹路。
对于他这个年龄的机车爱好者来说，哈雷FXB实在是最好的礼物。
他反反复复地擦拭着金属, 又拿来机油给一些零件润滑，眼睛时不时瞥过斜靠在围栏上, 戴着墨镜的利亚姆，虽然他还是穿了一身黑，但这次换了较为普通低调的细纹黑色衬衫。
配合他脑袋上修剪的短短的淡金色发，一时半会儿, 倒是看不出来眼前这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是因为《Plan B》这部电影大火的利亚姆€€海恩斯。
基努仍然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会将哈雷送给自己。就像他不敢相信，在压根没有见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情况下，他居然撞了大运，在三次试镜中晋级, 一路绿灯, 直接凭借着压根没有的电影表演经验，拿到了格里菲斯新电影中男主角的角色。
还好第一次出演电影的基努曾经担任过话剧演员, 他的继父也是百老汇的导演, 对基努的影响颇深。
基努不知道该为电影做一些什么样的准备，只能先将自己的台本背得滚瓜烂熟。
好在利亚姆看样子打算履行他的承诺, 他按时出现，不仅真的将机车送给了他，还仔细阅读了剧本, 一副真的打算指导基努表演的模样。
然而, 听完自己朗读台词, 就连在基努看来一向冷静自持的利亚姆脸上都出现了些许裂纹，
他摘下墨镜, 如同裹着薄冰一般的蓝色眼睛中满是惊疑和难以置信：“你说，你试镜的时候就是演的这段？你确定你是这么演的？”
基努试镜的角色是一名在美国堪萨斯州长大的天文学家，但凭借他偏向英式和澳洲的口音和他棒读台词的尴尬语气...
利亚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预算多少？他们给你开了多少片酬？”
基努被他看得发毛，结结巴巴道：“对啊，我试镜的时候就这么演的...电影有六百万美元预算，剧组和我签订的演员合同上也标明给我两万美元的片酬。”
基努觉得，他现在的表现比试镜时还要好上不少。
他的表演倒是也称得上两万刀的价格...
利亚姆抬起手捏了两下自己的鼻梁。
很难想象，两万美元的男主角片酬是一个刚刚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的制片人能够开出来的价格。但是一想到，制片人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切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利亚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足以被称为吝啬、小气，葛朗台的抠门行为，放在奥斯蒙德身上却一点也不维和，反而显得十分可爱，他像是一只守着金银财宝不满嚎叫的幼龙，又或者一只守着玩具愤懑甩尾巴的猫。
只不过，利亚姆很快就意识到，基努还站在他的面前。他立马收敛了笑意，略有些烦闷地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总而言之，先从纠正你背诵台词的语调开始吧。”
*
奥斯蒙德比想象中的要忙一些。
出庭作证，索赔，审核从迈克尔€€奥维茨那里拿到的试图与E.T.联动合作的品牌计划书，联系档期合适的演员试镜，安排剧组人员就位，在摄影棚搭建场景，开拍以前，对剧本和分镜稿做最后一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