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的海灯节每到夜晚都会燃放烟火,据说绽开的烟火足以让黑夜变得如白天般明亮。与满城的海灯交相辉映,一切美的如梦中一般,让人永生难忘。
他虽未见过璃月的烟火,却也曾观赏过一场绚烂的烟花。
€€€€那时候,他才刚刚从长久的囚禁中离开,如一张白纸,还残存着对未来,对伙伴最纯粹的幻想。
璃月的烟花,也会和稻妻一样美吗?
他这一生曾拥有过许多名字,是倾奇者,是散兵,是斯卡拉姆齐,是国崩,是流浪者,亦是阿帽。
人们赋予他许多姓名,却从未问过他的喜好。
“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赠予我的名字啊...”
他将额头贴在光茧之上,生命第一次没有在友人面前用嘲讽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情绪。
带着对他重获新生的祝福,与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我这一生漫长而荒谬,犯下无数过错,手中早已沾满鲜血与罪恶。
可惜的是这份罪恶最后也未来得及偿还。
幸好这条无用的生命还能为你换取一点可能性。
“万幸你现在睡着,没法听见我说的话,不然可要被你嘲笑矫情了呢。”
眼角闪烁着机甲崩裂的火光,散兵用力将怀中的光茧推向前方的光明之地。
“虽然有些简陋,不过也算与你共赏一场烟花了。”
“海灯节快乐,空。”
第147章
密密麻麻的虫子遍布提瓦特的每一个角落,偌大的星球被黑暗笼罩,曾经欣欣向荣的世界再无半点生机。
一道残存的灵魂漂浮在星空之上,望着身下被蚕食殆尽的星球,琥珀色的双瞳流露出深深到悲哀。
不过万年时间,提瓦特已再无任何生命的痕迹。这片孕育了无数世界的宇宙,也已被虫群填满,并将随着虫群生命达到尽头之后,再度回归无尽的沉寂,等待着下一个“原初之神”,开辟新的天地。
可惜,我无法再等到提瓦特的新生了。
唯一算得上庆幸的,也许便是这条生命并未落得在磨损中浑浑噩噩的结局,而是为守护提瓦特而陨落。提瓦特的历史也并未因为世界的陨落而消失,清晰地镌刻在空的记忆中。
抱歉了,空。让你背负如此重则,独自踏上一条孤独而没有终点的旅程。
无声的星空掩去一声叹息,残破的灵魂终于闭上了眼睛,却并未如想象般陷入永久的沉睡。
莹白色的光芒划破虚空,照亮了钟离最后的“梦”。
“吾乃『流光忆庭』的『信使』,初次见面,钟离先生。”
眼前的女人穿着风格奇怪的长外套,脸部被一张古怪的,没有任何五官分布的蓝色面具掩盖,周身透着神秘的气息。
她双手交握放于腹前,还算甜美的声音却有种一板一眼的生硬。
世人常说死前的记忆会以走马灯的方式呈现于眼前,可纵观钟离六千余年的经历,他却能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般奇怪的人。女人口中的『流光忆庭』,更是提瓦特从未有过的组织。
这便意味着,如今眼前的一切并非走马灯,而是“现实”。
一个能够在虫群的包围下进入他意识的“人”。
“你是谁?”
面对钟离的质问,眼前的女人并未遮掩,大大方方报出了身份:“吾等追随『记忆』星神浮黎,为保存记忆而来。『繁育』塔伊兹育罗斯已经毁灭了数个宇宙位面,众『星神』为了不让€€继续『繁育』的步伐,将€€抵挡于你们的宇宙之外。很可惜,€€的部下还是突破了众『星神』布下的防御,闯入了你们所在的宇宙,并将之毁灭。很遗憾没有救下你们的世界,如今阁下作为这片宇宙唯一残存的生命,吾等将取出阁下的记忆并加以封存,将‘提瓦特’的历史永久保存于『流光忆庭』之中。”
“...为何是我?”
“钟离先生的意思是?”
“我并非提瓦特最强者,为何只有我一人存活?”
哪怕只是残魂,可无论水龙王还是草龙王,亦或者“天理”,实力皆在他之上。为何意识残留至最后的人却是他?
“很抱歉,这个问题吾无法回答。作为代替,吾遵循『记忆』之令,可满足阁下一个愿望€€€€让毁灭的宇宙重生这般愿望即便『记忆』本尊亲至也无法实现。但诸如让阁下复活,并将您送至前往另一个世界的伙伴身边的愿望,只要您想,便可以为您实现。”
她在诱导我许愿。
钟离在心中默默道。
若只是想要像图书馆一般保存这个世界的记忆,大可以直接以“留存提瓦特历史”作为理由,而非突兀地告诉我,可以替我实现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到底单纯是因为“愧疚”,还是别有所图呢?
一个已经毁灭世界的残破灵魂对他们又能有什么价值?
或者说,这帮人真正的目的是€€€€空?
他们希望我前往空的身边,可...为什么?
难道是希望我成为空的战力?可『流光忆庭』这般能轻易穿越宇宙的人,只要寻个理由做好布局,并非不能成为空在异世界的新伙伴。
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若这些人的目标当真是空,他们必然早就关注到了空,关注到了这场“末日”。
『星神』为何要选中空?
这场突兀的“末日”,当真是提瓦特应有的历史么?
还是说,是这些『星神』共同带来的灾难呢?
“...”钟离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双眼睛仿佛平静海面下藏匿的深渊。
无论如何,这个愿望是我如今唯一能够掌握的力量。
也许一切还未进入彻底的死局,也许一切尚有翻盘的机会。
若这步踏错,便是满盘皆输。
沉默中,钟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阁下真能替我实现一个愿望,那我希望€€€€你们可以封印空,以及所有留存于『原神』中每一个人任何涉及到『星神』的记忆。”
“......”
眼前的女人没有说话。尽管面具遮住了她的全部表情,但钟离依然敏锐地从女人身上捕捉到一丝惊诧,似乎是在奇怪他为何没有选择“复活”这个充满诱惑的选项。
这个女人并非纯粹的“道具”,她显然拥有着自己的思想,且并不明白自己所做这件事背后的真正含义。
钟离默默关注着女人所有的动作,同时在心中做出推论。
女人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等待着某个回复。片刻,她矜持地点了点头,道:“可以。关于『星神』的知识本就不可随意渗透至其他宇宙,即便阁下不提,吾等也会将之封印。”
钟离紧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浅浅的笑容:“多谢。我只是...不想空带着绝望前行。若能忘记这一切,只保留在提瓦特经历的种种美好记忆,至少能让空接下来的旅行不那么痛苦。至于其他人…也算是我的私心吧,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若能忘记死去的事实,与空继续踏上冒险,未尝不能算是‘活着’。”
“但这段痛苦不该被彻底忘记,既然如此,便让我成为唯一铭记的人吧。”
说到这里,他眼中浮出伤感之色,略停顿了片刻,又道:“可阁下又如何保证,空无法回忆起这段记忆呢?”
“阁下名为‘空’的友人身上所携带的‘第一王座’是很好的媒介。吾会将这份记忆封存其中,并留下封印。一旦检测到记忆有复苏的迹象,便会强制启动封印,让他再次遗忘。”
琥珀色的眼瞳中似有精光闪过,钟离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点头道:“如此便万无一失,多谢。”
“无需客气,只是...”女人望着钟离的方向,迟疑片刻,还是未能忍住心中的疑惑:“你这般...便足够了么?”
钟离微低下头,眼神哀恸,紧紧抿着嘴唇,像个落魄而哀伤,却仍然执着期望恋人能够幸福的痴情人。额头垂落的几率碎发藏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
“如此,我便已经满足了。”
...
被封印的记忆在这一刻终于揭开全部的面纱。
视线不知何时从荒渺的星空回到了璃月,空跌坐于地面,目光空洞而迷茫。
这便是钟离执着于隐瞒我的事么?
毁灭的提瓦特,与死去的伙伴们。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的冒险才刚刚从璃月结束,对提瓦特与未来仍是一知半解时,曾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过一个问题。
€€€€荧那般温柔的人,引导她选择了深渊教团,走上反抗天理的道路的"缘由",一定是连荧也无法接受,无法承担,最深沉的绝望。
后来,他知晓了关于坎瑞亚的种种故事,看见了荧曾经历的过去。
熟悉的国度,熟悉的朋友,信仰着她的坎瑞亚子民,一切随着天理带来的"灾难"被无情毁灭,只剩下满地废墟与无尽的诅咒。
那时候他便想,万一有一天,他的伙伴们也如同荧的同伴死在灾难之中,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们一个个逝去…
哪怕只是想象,都足够让他彻夜难眠。
可现在,曾经的噩梦变成了真实,过往的美好变成了永恒的回忆,陪伴着他的,只剩下伙伴们残存的…
空实在不想用"残魂"这个残酷的词汇去形容他的伙伴们。
达达利亚、魈…明明在异世界相处的岁月是那样真实,他们陪伴在自己身边,一怒一笑皆是那般鲜活。
空忽然有些庆幸钟离许下的愿望。若穿越的初期便背负着伙伴死去的记忆,余后度过的每一秒钟都将充满煎熬。
钟离给予了他一年的美梦。
可惜再美好的梦,终究有醒来的一刻。
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干脆的拒绝达达利亚的告白了。
他为我付出了生命,我却彻底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对了,达达利亚!
钟离许下的愿望中,明明只有他一人记得过去,可达达利亚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明确表示他并未忘记。
钟离的愿望也是,逻辑上虽没有太大的问题,可空总觉得背后藏着秘密。
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存在€€€€
派蒙!
关于末世的所有记忆中,从未出现过派蒙的身影。
不仅仅是关于末世,关于『星神』,空费力思索着过去所有回忆,可脑海中的记忆却像是分裂了一半。一半留存着派蒙的身影,一半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独自踏上旅程。
派蒙去哪儿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可惜大脑因为过量的信息宕机,悲痛与绝望的情绪让他心乱如麻,完全没有办法清醒着思考下去。
晕眩的感觉占据了大脑,连带着视线也仿佛混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