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从一进屋就四处打量着应家,见他家整洁有条,家具崭新,比一般的农村家要精致许多,连桌上用的杯子都带有青色花纹,不似她家用的粗糙大碗。
她心中顿时泛起滔天的嫉妒,这次来应家本是想要讨好的,但一看到俞安过得这么好,很是不快,一下就忘了自己的目的。
“都说人一旦出息了就忘了本,我还不信,”李梅故意扬起声音的说,“这回我可算信了,要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考上了秀才,我们俞家怕是要一直蒙在鼓里,怎么说也是我们俞家将俞安养到大的,生恩不如养恩大,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忘恩负义。”
应有初容不得半点别人诋毁俞安,不客气的反击道:“此言差矣,当年俞安家里的十多亩地可是全都给了你家,况且俞安在才十五岁就被你们赶出家门,你现在来说这些不羞吗?”
屋外的村民同意的点头,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吃得了多少粮食,多养一个孩子就能多拥有十多亩田地,这谁占谁便宜,一目了然。
李梅噎住,涨红着一张脸,她早就见识过应有初能说会道的本事,她今天真是一进门冲昏了头,忘了本意。
“俞安人呢?长辈来了,也不见他出来打个招呼,真是没大没小。”李梅转移着话题。
“俞安身体不适,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吧,毕竟俞安现在嫁过来了就是应家人。”应有初回着,俞安昨天累着了,现在还在屋里睡着呢。
李梅拍着怀里的孙子,道出她今天来的真实意图:“我听说你们一家马上要搬到府县去了,想来也不用种地了,这田空着也是浪费,不如给我们,我们帮忙照看着。”
应有初冷哼一声:“你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脸上了,这是我家的田,该怎么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要是真给你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门外的村民听到应有初不客气的回怼都笑出声来。
李梅咬着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但嘴上的语气不得不放软了几分,“你也看到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如今田税繁重,一家人过得紧巴巴的,方才在门外听到你有二十亩的免税名额,能不能给我们,就当给你以后的科考之路积德了。”
应有初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她的变脸,听她说完,哂笑道,“给你们?可以啊。”
此话一出,应财都不敢相信的猛地侧头看着应有初,见儿子一脸淡然,又将头转回去了,他差点忘了,他的儿子在俞安的事上从来都没含糊过。
李梅面露喜色,要到这免税名额也不枉此行了。
“不过,”应有初话锋一转,“想要免税也简单,这免税的田地都要在官府那里登记造册的,你把你家的田地都转到我的名下就可以了。”
应有初抱拳老神在在的看着李梅,等着她的回答。
李梅笑容滞住,什么?免税竟然是这样免税的,这跟把自家田地拱手送人有什么区别?这可使不得。
她忙摇头拒绝着,称不要这免税名额了。
李梅环顾着应家,总想捞点东西带走,不然她这趟不就白来了吗?
她还没开口要,就听到应有初语气淡淡的说:“既然,大伯娘你都知道后生考上了秀才,你作为长辈,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门外的村民跟着起哄道:“是呀,家里出个秀才多光宗耀祖的事,这不拿点钱出来是说不过去了啊!”
村民纷纷开始让李梅拿钱,李梅面上的微笑肉眼可见的僵硬,内心却不停的骂娘。
“这次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带,改天,改天就包个大红包。”李梅咬牙切齿的说道。
“别啊,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你包红纸了,谁知道你红纸里包的是不是五文钱。”应有初直截了当的说。
李梅被所有人架在上面,不出点血都下不来。
就这样,应有初不仅送走来打秋风李梅,还从她手里扣了三十文的贺礼钱。
钱不多,但能看到李梅吃瘪,应有初心里就说不出来的畅快。
“有初,这免田税真这么麻烦啊?”应财关上门问道。
要是真的要把别人的田地改到他家名下,他觉得这免税名额还是别送了,这种名额送人,人家也不会要。
应有初扒拉着手上的三十文铜钱,头也不抬的说:“不麻烦啊,到时候我去官府把田地挂在我免税名下就行,一句话的事,简单得很,爹您想好免谁家的田税了吗?”
应财:“……”
他差点就信了自己儿子的鬼话。
第37章
最后应财决定将剩下十亩的免田税均分给朱秀红家和村长家,而他家的田地则是租给何婶家,每年给他家地里两成粮食作为租金就行。
应有初算过,有了肥田的法子,地里的庄稼一亩能产一千多斤粮食,他家有十二亩田地,一个成年男子一年大概能吃六百多斤的主粮食,他家一共三人,俞安的食量小些。
所以每年两成的粮食绰绰有余。
何婶家知道应家可以将田地租给她家时欣喜万分,在听到只收两成的租金更是感动到落泪。
要知道外面的地主租土地给佃农都是五五分的,有些黑心的地主甚至是三七分,地主七,佃农三。
正因如此,何家就算只剩下半亩土地也不敢去租地主的地,要是遇到黑心地主一年白干不说,人估计陷进去也出不来了。
可人活一辈子不是只有吃,还有衣住行,尽管再节省,何家现在也快撑不下去了,这时,应家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碳。
感激涕零的何婶牵着栓子就要给应家一家人跪下,被应有初眼疾手快的拦住。
处理好这些事后,一早上就过去了。
应有初他们紧赶慢赶的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就前往府县,幸好村长愿意用牛车送他们,正好他也顺道去一趟府县看看周红珠过得怎么样。
衣物这些还好,最令人发愁的是织布机,体型庞大又十分笨重。
若是带走的话,牛车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不带走的话,俞安平时织布又要用,况且这台织布机是用他父亲的遗产购置的,陪伴他走过人生中最孤独的时光,然后又是改良成功的第一台织布机,它具有非凡的意义。
“安安,不管你是想留下它还是带走,我都支持你。”应有初看着俞安一眼不错的盯着织布机就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带走也不麻烦,到时候我请人过来搬一趟就好。”应有初说着。
俞安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搬了,它老了。”
上次他嫁过来时从隔壁村把它搬到这里就已经拆卸过一次,织布机本来就是他二手购置的,它禁不起第二次拆卸了。
应有初从善如流的说:“那就留它在这里养老,顺便还能给我们看家,两全其美。”
俞安听后露出笑容,欢喜的看着应有初点头表示赞同。
翌日,应有初一家和村长吃过早饭才慢悠悠的出发。
虽然从桑定村的到最近的县城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但从县城到府县坐马车都要一个白天的时间,他们坐的牛车,脚程要慢些,而且也不方便在荒郊野岭外露宿。
那他们干脆决定在靠近府县的一个县城里歇一晚,第二天再早早的出发。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不急着赶路了。
在县城要了两间客房,应财和村长一间,应有初和俞安两夫夫一间。
次日天不亮四人就出发前往府县,赶在城门关之前终于进了城
应有初在周红珠附近找了一家客栈,然后又将村长送到周红珠家,应财留在客栈里看东西。
柳南的医馆已经关门了,周红珠他们住在医馆后面的房子,应有初拍着大门,高声:“柳兄!开门!你爹来了!”
喊完他顿时觉得又不太好,于是换了说法:“柳兄,我把你爹带来了!”
为什么怎么喊都怪怪的?
好在柳南很快来开门,乍一看,他爹真的来了。
“爹,您快请进。”柳南侧身让道。
应有初默默地将踏进门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让村长先进。
“爹?”周红珠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村长眼里尽是惊喜。
他自从嫁到府县后就很少回家了,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爹!您怎么过来了?太好了!”
“我来送应财,顺道来看看你。”见到儿子,村长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周红珠和村长父子团聚,应有初就不过多的打扰,便提出告辞。
周红珠想了想道:“要不今晚安安留下和我睡,让柳南和爹睡一间?我还有好多话要和安安说,这样一来,你们住客栈要一间房就够了,还能省点钱。”
俞安扭头看着应有初。
两道声音同时响道:“不行。”
应有初和柳南默契的对视一眼,开始劝着各家的夫郎。
“安安,明天我们还要去租院子,你留宿在这里不方便。”应有初顿了一下,“而且,晚上我不抱着你睡,我会睡不着的。”
他一脸委屈的样子。
俞安听到应有初说不抱着他睡会睡不着他心里还挺高兴的,但应有初在外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脸上泛起红晕,悄声道:“相公,不要在外面说这些。”
“我说的都是事实。”应有初俯身对着俞安的耳边说起骚话:“我们现在新婚燕尔,都这样的,不信你问周红珠他们是不是天天搂,夜夜要,一宿一宿不睡觉。”
俞安原本只是脸颊有些发烫,现在热气腾的一下涨红脸蛋,轻推了一下应有初,“相公你不能自己这样,就这么想别人。”
“是呀是呀,我就是要和你一宿一宿不睡觉”应有初恬不知耻的说。
柳南那边,之前俞安来他家借宿两天时,他就是一个人睡的,他现在也不愿意一个人睡了。
周红珠心不在焉的听着柳南说话,听到俞安那边说明天要出去租院子,他立马探个脑袋出来大声道:“安安,你们是不是要租房子?”
周红珠从知道应有初考上秀才后每天积极的打听府县要出租的院子,特别是他家附近的房子,他都重点打听。
“我昨天看了两处院子,都很不错,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周红珠大声道。
俞安推开俯下身压在他肩头的应有初,扭头带着两颊的粉红回应道:“对,那我们明天一起去看你说的院子好吗?”
“好!”周红珠又道:“你今天不和我睡吗?”
“不了,我们客栈都要了两间,退不了啦!”俞安回着。
“那好吧。”周红珠遗憾。
应有初牵着俞安火速告辞。
第38章
应二伯应朝恭恭敬敬的站在县令大人旁边,在县令大人处理好手上的公务后,应朝垂头将未批阅的折子递上案桌。
县令大人向后瞟了他一眼似想起什么来,语气懒洋洋的聊道:“应朝啊,恭喜你呀,我听说应有初考上廪生了,你们应家还真是读书人家,都出两个秀才了。”
应朝身子一僵,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脸上恭维的表情绷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正好自己的情绪,没让县令大人看出破绽来。
“是,多谢大人夸奖了。”应朝面带微笑的回着。
县令大人拿过折子一边翻阅一边说道:“能研究出肥田的法子和能改善织布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蠢笨之人呢,只是没想到应有初竟这般聪慧,中了个廪膳生员,”他停顿了一下,接着感慨:“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啊。”
说完这句话,县令特意朝应朝看去,“应朝可要和他多多联系联系,以后说不定还得仰仗他。”
县令大人这话别有深意,似在提醒应朝对应有初别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