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骑行了一天的应有初脸上灰扑扑的,全是马蹄踏起的灰尘,他拿着香皂便邀请罗平一起去洗漱,谁知罗平闷头想着如何扳回一局,没功夫和他一起去洗漱。
所以应有初一个人哼着小歌去河边了。
太阳落于山头,月起树梢,营帐外点燃了一个个照明的火把,不少身穿盔甲的士兵在巡逻站岗。
应有初抛着圆溜溜的香皂随着士兵指的方向没走几步就找到了小河。
小河流水潺潺,周围茂密的树林将营帐处的火光遮得七七八八,应有初借着微弱的火光找了一块石头,蹲在石头开始洗漱。
他刷完牙拿起香皂用清凉的河水一边打泡沫一边搓脸,双手掬起一捧河水正要洗掉脸上的沫子,骤然“砰”的一声水响在他耳边炸开。
“谁在哪儿?”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应有初被吓得一激灵,手心里的水都抖完了,顶着满脸泡沫回答着对方,“在下是翰林院编修,不知有何贵干?”
他被泡沫蛰了眼,双眼紧闭着,听见对方不吭声,但从细微的脚步声可知对方正朝他靠近,他俯身打算洗完脸上的沫子再一看究竟。
“你脸上是何物?”对方冷声问道。
应有初捧着河水浇在脸上,泡沫很快被洗净,他不拘小节的抬手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回头这才看见对方的模样。
少年一身黑甲,墨发高束,英姿勃发,容貌€€人,若不是他那双星眸,整个人都要融入夜色中。
这身装扮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士兵,结合这次随行的名单和年龄,应有初一下就猜到此人是谁了。
是朝中定国将军之子,叶煜辰。
“见过叶小将军,”应有初直言道,“这是我用来洁面的香皂。”应有初举着香皂解释着。
叶煜辰被他一语道出身份,皱着眉头不语。
“叶小将军来河边做什么呢?”应有初好奇的问。
他对这个少年将军还挺好奇的,原著中这位将军可是新皇登基的头等功臣,深受新皇宠爱,一登基就封为昭陵王。
原著曾写到,自新皇登基以来,昭陵王常常被新皇留宿深宫探讨天下统一的大计。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反正应有初是磕到了,那可是常常留宿深宫耶!
只可惜叶煜辰是男子,不然他高低给他们撮合成一对。
叶煜辰没有回答应有初的问题,而是在应有初的上方蹲下开始洗手,他们刚刚在篝火边吃炙肉,他用匕首割下炙肉给旁人,现在手上一片油污。
清水洗不干净油污,他正打算抓些细土来试试,应有初就把香皂递到他眼前说道,“用这个吧,这个能洗去油污。”
叶煜辰瞥了一眼奶白色的圆形小物体,将信将疑的接了过去,结果这个名为香皂的不明物体出乎意料的好用。
用香皂洗过的双手不见半点污秽,手上也没有什么不适感,“这个香皂在哪儿买的?”一向少言的叶煜辰开口问道。
香皂很好用,他瞬间想要买几块香皂送给那个长相极为漂亮的男人,在他心里,那个人值得拥有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怀清?”
听到声音后的两人皆是起身,应有初猜测此人在寻叶煜辰,而“怀清”应该是叶煜辰的字,果然,叶煜辰回应了一声。
一个身形颀长的人从黑暗中走来,点点火光映在此人的面容上,长相极美却不见丝毫女气,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下像是一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摄人心魂。
“七…七殿下?”
第109章
清晨红日探头,晨光熹微,八月份的天气转凉,山中的围场气温比京中更低些。
应有初缩在温暖的被窝中实在不想起来,昨夜他严重失眠了,之前一直和俞安同眠,乍然让他一个人睡,总觉得空落落的,怎么睡都不得劲儿,直到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罗平和其他两个太医已经穿戴好衣物了,见应有初仍然在床上蒙着头不为所动,罗平喊了几声未果后,直接上手扯掉他的被子,将人强行拽出来。
今天是他们在皇帝身边上任的第一天,不容出现任何差错。
简单洗漱后,应有初顶着两个熊猫眼和罗平拿着鹅毛笔和纸一同前往皇帝的御帐。
等他们到了皇帝的御帐外时,发现已经有一行人整齐的排着队等着皇帝起床了,是皇子们,来围猎的五个皇子早早的来向皇帝请安。
应有初和罗平不再上前,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站定,离一众皇子远远的。
几位皇子在御帐外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应有初瞧着昨天晚上遇到的七殿下垂头站立,沉默不语,一副与世无争,柔弱可怜的模样。
倒是和昨天晚上一言不发的将叶煜辰带走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七殿下身后的一位年纪稍小的皇子,正忿忿不平的与另外两位皇子争吵得满脸通红。
没一会儿,总管太监从御帐里出来,将几位皇子叫了进去。应有初和罗平这才上前在御帐外等候。
说实话,这个帘子一点都不隔音,帐中的说话声应有初他们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他们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应有初通过帐中的动静也知道了皇子们争吵的原因,大概就是十皇子不满意自己的帐篷想要和九皇子换,但九皇子不肯,于是就发生了口舌之争。
九皇子是先太子的嫡亲弟弟,先太子死后,他就成为唯一一个嫡长子,原本他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嫡亲的兄长疼爱,有皇后宠爱,纵得他一身骄横的性子。
谁知,突发变故,兄长被处死,皇后虽尚在中宫却位同虚设,九皇子一下被众人推了出来,但他纨绔了这么多年,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他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别人吵起来。
老皇帝看多了他们这种兄弟之间的斗嘴,但大清早就来烦他,他烦不胜烦的砸碎了一个杯子,十皇子和九皇子才噤声下来。
最后这场换帐篷的闹剧在最年长的三皇子调解劝导下结束。
应有初在御帐外瘪了瘪嘴,这三皇子还惯会做好人的,昨天安排帐篷的时候不出来调解,甚至在御帐外也不加以阻止,非要等事情闹到皇帝那儿了,他跳出来装好人,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倒是七殿下,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他不作声,老老实实的请安又规规矩矩的退下,在皇帝面前不刷一点存在感。
待皇子们请安完毕后,应有初和罗平经过总管太监的通报进了御帐,两人行完叩首礼,老皇帝揉着太阳穴没多看他们一眼,阖着眼睛“嗯”了声,示意他知道了。
应有初和罗平便退到一旁,静待皇帝的吩咐。
良久,皇帝才撑起身子出了营帐开始主持今日的围猎。
应有初和罗平等人跟在皇帝身后,他们拿着小本本和鹅毛笔,像极了跟在大医生后查病房的小实习生,随时随地的记录皇帝语录。
皇帝站在围场搭建的台子上,定下今日射猎的头彩,是个成人手臂长的如意,由黄金和玉石打造而成的,价值连城。
此物一出,皇子们个个摩拳擦掌对御赐的赏物势在必得,其实作为皇子,他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拔得头筹不过也是想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骑□□通罢了。
不过七殿下等皇帝宣告完后上前请罪道:“启禀父皇,儿臣久病未愈,体弱气短,恕不能参加此次射猎。”
皇帝睨了一眼地上的七殿下,语气淡淡道:“朕知道了,退下吧。”
七殿下叩谢后退下,继续隐入人群。
其余皇子则是换上骑装,跃马执弓,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皇帝年迈,早在多年前就不亲自骑马射猎了,每年他来猎场不过是走个形式,说完开场白基本就回营帐休息了。
这次秋猎也不意外,皇帝回营帐召见了几个大臣议事,应有初和罗平不便跟着进去,只能在营帐外等候。
严老是皇帝召见的大臣之一,来的时候见他们老老实实站在围场外面吹风,便让他们自便,只要在狩猎结束前回来即可。
这份工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轻松,应有初和罗平道:“你想不想打猎?”
虽然每年的秋猎主要是用来考验各位皇子的骑射能力,但也没说不让其他人参加围猎,这次武官代表叶煜辰就跨马打猎去了。
“我还没打过猎呢,我们在这里坐着也没事干,来都来了,不如去过把打猎的瘾。”应有初蛊惑着罗平。
一句“来都来了”将本就动摇的罗平彻底说服。
两人在自己的帐篷里换上骑装,又挑了两匹骏马,挥鞭策马进了山中狩猎。为了不和各位皇子撞见,他们特意选了一个没什么人去的方向。
秋日正是动物储存脂肪的时节,现在的动物个个吃得肥美诱人。
罗平自幼有家父培养,箭术精湛,几乎箭无虚发,不一会儿他就射到三只野兔了。应有初箭术虽没有罗平好,但眼力过人,就是十箭能有一箭射中猎物就不错了。
故而每次都是由应有初发现猎物,然后他第一箭没射中,让罗平发现了,再由他一箭射中猎物,罗平就跟在应有初后面捡了不少的漏。
“罗兄,你好赖皮呀!这只小鹿明明是我先发现的。”应有初收了弓箭,之前的野兔和果子狸这类小型的猎物被罗平抢了去就算了,但这只小鹿是他进围场后看到最大的一只猎物了,他怎么甘心白白让给罗平呢?
“怎么能说是抢呢?这猎物自然是谁射到就归谁。”罗平大笑着翻身下马,正要捡起地上的小鹿,突然听到不远处林中传来的一声虎啸。
顿时,两人脸色具变。
“这皇家围场还有老虎吗?”应有初不可置信道。
按理来说,像老虎和黑熊这类危险系数高的动物都不可能出现在猎场才对。
罗平果断扔下猎物,翻身上马道:“去看看。”
应有初扬鞭跟上罗平的步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跟上去,那毕竟是老虎,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虎口之中。
但他们若是不去,万一有人遭到猛虎的袭击怎么办,他们怎能见死不救。
随着距离的靠近,应有初隐约间能看到一个人影正与猛虎搏斗,说是搏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被老虎吊打,人的力量在老虎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以躲避为主。
而在前面的罗平已经挽弓射箭了,一支箭羽急速地穿过林间射到老虎的背脊上,虎躯一震,老虎吃痛的仰天长啸。
与猛虎搏斗之人抓住机会,手执长枪朝着老虎的眼睛奋力一扎,不料被老虎躲开,长枪只在老虎的脸上留下一道划伤,也彻底将其激怒。
应有初他们赶到时,看见一只身长近两米,体重约为三百斤的亚成年虎正愤怒的嘶吼着。而一旁在地上的人手握长枪,纵然他肩头已经受伤,血液洇红衣服,却依旧枪头紧对猛虎,眼神透出狠厉。
叶煜辰?!
不容他多加思考,他拉满弓,对着老虎射去,这次竟然误打误撞的让他射中了,一箭射在老虎右眼,老虎伏地用爪子扒箭。
趁这个空隙,应有初朝叶煜辰伸手,想要将人拉上马逃命,结果叶煜辰并不打算离去,反而端起长枪直奔猛虎命门。
老虎也不是吃素的,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一跃而起,千钧一发之际,罗平一箭射中老虎的后腿,老虎跃起时一偏,叶煜辰的长枪直捅猛虎的大口,力道之大,将其脑袋捅了个对穿!
老虎轰然倒地,挣扎片刻断了生息。
两人迅速翻身下马,叶煜辰刚经历完一场恶斗,失力跪倒在地。应有初看着他肩头的伤应该是被猛虎利爪所伤,现在仍然流血不止。
罗平蹲下检查猛虎死没死,应有初扶着叶煜辰果断扯下自己的衣袍,低声一句“得罪了”,便利索的扒开叶煜辰破损的衣服,要给他包扎止血。
不曾想,叶煜辰一把扼住应有初的手腕,面上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狠厉,“不必!”
应有初对待伤员当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将叶煜辰的手掰开,“不必什么不必,你伤势太严重了,必须止血,放心吧,这件衣服不会让你赔的。”
说着不顾叶煜辰的反对开始对他的伤势进行包扎,然而应有初却在他肩胛骨处看到一颗如鲜血般的红痣,他还不确定的擦了擦,确定不是血,是擦不掉的哥儿痣。
应有初手一缩,满眼惊讶的望向叶煜辰。
“你要是敢说出去……”
叶煜辰还未说完,应有初十分识抬举说道,“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
应有初咽着口水,快速地包扎好,然后起身保持安全距离。罗平转头和他们商量着怎么回去,这时,一支利箭朝他们射来。
应有初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嗖”的一声,箭就精准的插在猛虎的头上,接着就是一片欢呼和祝贺声。
“恭喜三殿下,贺喜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