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泽乐了,拍拍他的肩膀,“也就是这屋里灯光暗,不然就你刚才打电话时那副样子,瞎子都能感觉出来一股别扭劲儿。”
更别说他这种天天深受梁卉的思想熏陶的人,可是从前段时间就察觉出来这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了。
一会儿黏糊得不行,一会儿又跟高考完分手了却在大学报道第一天发现对方是室友的俩人一样,只能各怀鬼胎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生怕其中一个没忍住,最后的结果就是要么打一架要么在床上打一架。
他们俩之间能有点什么宿泽并不意外,毕竟爱情这东西,本身就很神奇,出现在什么样的两个人之间都不会觉得奇怪。
让他意外的是徐行居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自己跟徐行认识这么多年,几乎没从他嘴里听过“什么什么怎么样”这种句式。
徐行要干的事儿,大多数是由他爸妈决定,他只管听话。剩下的就是徐行自己想干的,有把握有计划,所以他不用问别人的看法和意见,只管卯足劲儿干。
宿泽看着他,忍不住皱眉。
怎么的,谈个恋爱还犹豫不决了?
他拿起杯子也跟徐行的碰了一下,说:“有什么怎不怎么样的,谈就得了。”
能想到徐行会有些什么顾虑,但如果那些顾虑在现在就被拿出来摆在自己面前,除了挡路以外,没别的作用。
没等徐行说什么,宿泽又感慨:“人就活一辈子,不用那么清醒,清醒的人可是最痛苦啊我的宝。”
徐行笑了笑,把酒干了。
心说其实现在已经没那么清醒了。
不然怎么能这么想见到宋暮云呢?
轰趴别墅的具体位置早先就由班长在通知群里面发过。
到了地方,宋暮云将车开进停车场,出来后都走到别墅门口了,甚至抬头就能看到二楼台球室里有几个人正在打台球,他却起了别的心思。
他转身,边往回走,边摸出手机给徐行发消息。
【总有傻逼念我名字】下来接我
徐行没有立马回复,宋暮云出奇地居然也不着急,把玩着手机在周边溜达时脑子里甚至连“徐行正在玩儿,没空看手机”这个设想都没有,而是笃定地认为他一定会下来。
啧。
这就有点儿恃宠而骄了吧宋暮云?
消息已经是五分钟前发的了,徐行握着手机往楼下跑时膝盖都有些发软,他抬手蹭掉下巴上的酒,等一口气跑到门口,心跳快得异常不说,都有些喘。
果然还是醉了。
体力都跟不上了。
他深吸口气调整呼吸,感觉不至于说话时气息不稳,这才推门出去。
别墅周围有挺多路灯,宋暮云就坐在路对面那盏路灯下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远远地望着正东张西望找自己的徐行。
外面挺凉的,自己穿着外套坐这儿都能时不时被风吹得打个哆嗦,徐行却只穿了件短袖下来。
皱了皱眉,他起身往那边走。
没走几步,徐行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也扭头看了过来。
也就一天半没见,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刚才那通电话,眼下看着宋暮云朝自己走过来,徐行突然有点儿无措。
是原地等着还是也往前走?
如果是后者,好像有点儿矫情了,就跟演电视剧一样,你一步我一步,十几米的距离得播两分钟。
然而现实不是电视剧,走神间宋暮云已经离自己挺近了,留给徐行往前走的距离只有一步。
徐行脚下动了动,看着他笑笑,“我们在玩游戏,看手机的次数太多会被罚酒。”
“你这酒量还怕罚酒吗?”宋暮云挑了下眉,用手背贴了下他的胳膊,冰的,“不穿外套不冷吗?”
“忘了,”徐行顿了顿,“主要里面挺热的,我都喝懵了,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一茬。”
两个人进了门,隐约能听到楼上有人抱着话筒在嘶吼,别墅里面灯火通明,宋暮云这才算是看清了徐行的脸。
他看着对方喝红了的脖子和耳朵,有些意外。
这是喝了多少?居然都上脸了。
还是第一次看到,宋暮云觉得格外新鲜,于是轻声问了一句:“这么着急见我吗?”
徐行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笑意,忍不住也笑了,“你别给我下套啊,是怕你等急了一个不爽又回去了。”
宋暮云“哦”一声,“刚才还说忘了。”
“啧。”徐行看着他。
宋暮云笑着冲他挑挑眉,抬手放在他背上,用一股很小的力推着他上楼,“你今晚是不是喝了很多?第一次见你耳朵脖子都喝红了。”
后背传来阵阵暖意,徐行有种想让这股暖意传遍自己全身的冲动。
他咬咬舌尖,试图找回自己的理智,“量倒还好,主要喝得太杂了,你记得待会儿别喝杂酒,不然明天得难受死。”
“我其实不太想喝,”宋暮云说,“又不是来喝酒的。”
徐行脱口而出一句:“那是来干什么的?”
音乐声越来越近,宋暮云定定地看着他,嘴角轻轻弯着,“你说呢?”
徐行愣了下,笑了起来,然后去推面前的包厢门。
宋暮云快速伸手按住他的手,将已经开了条缝的门合上。
自己的是右手,宋暮云的是左手,两只手同时放在门把手上,导致现在俩人离得非常近,徐行都怀疑他能闻到自己身上熏人的酒气,于是往后仰了仰身体。
宋暮云看着他,语气认真,“是因为你我才来的,我不喜欢这种场合,去年的团建我也没参加。”
说完,他推开门,往里进的时候捏了下在原地愣神的徐行的手。
里面的歌声可谓是鬼哭狼嚎,宋暮云进门的那一瞬间已经有些头疼,没了往前走的勇气。
K歌房很大,沙发上的一帮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打牌,一拨摇骰子。
程叶坐在点歌台旁的高脚凳上抱着话筒唱《情歌王》唱得如痴如醉,一看进度条,才唱了不到三分之一。
台下的宿泽受不了地冲他大喊:“程叶你他妈的!我快要被你唱走了!”
程叶默默调大音量。
一帮人捂着耳朵开始尖叫,宿泽和范桐冲上去,一个抢他手里的话筒,一个捂他的嘴。
场面一度混乱。
刺破人耳膜的音乐声360度环绕,震得脚下的地板颤抖,不顾人死活的灯光晃过眼睛,让人有种自己在半空中旋转的错觉。
忍了忍,忍无可忍。
宋暮云扭头凑到徐行耳边,“江晓不在?”
他的呼吸喷在自己耳朵上,徐行痒得不行,忍不住抬手蹭了两下,“就是在才唱这歌,情歌王嘛,跟人示爱呢。”
宋暮云看着程叶直皱眉,扬起声音说:“唱得好听才叫示爱!”
徐行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胳膊,“去那边吧。”
说话间,其实有很多人注意到了他们俩,不过大多数人都只跟徐行比较熟,跟宋暮云连日常的交流都没有。所以即使是在刚才的电话里吼的那几个女生,这会儿也只是边往这边瞧边窃窃私语着,没敢再起哄。
而终于注意到他俩的程叶直接飞奔过来搂住了宋暮云,“宋儿哥哥€€€€你终于来了€€€€”
酒气熏人,宋暮云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只能向徐行投去无助的眼神,嘴上却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扔出去?”
徐行乐着刚要伸手,被程叶推开。
“犯不着!我自己来!”程叶从宋暮云身上弹开,过去倒了两杯酒过来,将一杯塞他手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小宋哥哥,为我们的兄弟情!干了!”
徐行原本站在一旁乐,突然想起来宋暮云刚才说不太想喝酒,于是脑子飞速转动,从身后的桌上拿了个干净杯子倒了同颜色的饮料,把宋暮云手里的酒换过来,贴着他的后脑勺小声说:“果汁,放心喝。”
不然就程叶这跟人碰酒的毛病,能十分钟不到就给宋暮云碰得道儿都走不动。
跟喝醉的人说不上理,宋暮云站那儿跟程叶碰了三杯果汁,这才过去坐到沙发上。
唱歌的人换了,跟程叶不分伯仲,但胜在音量小,不折磨人,反而跟念经似的听着让人有点儿昏昏欲睡。
宋暮云一坐下,范桐余思他们也全挪过来了,跟八百年没见一样稀罕他,搂着他的脖子说话,倒是徐行被挤到了一边。
不过他也没能闲着,刚才为了去接宋暮云,他还欠了三杯酒。
结果坐在一起的俩人就这样被迫各朝一边,只有偶尔碰在一起的胳膊肘和大腿提醒着对方的存在。
余思和范桐也已经喝上头了,清醒的人听醉了的人说话非常痛苦,最后宋暮云也只好半推半就地喝了几杯。
脑袋逐渐变得晕晕乎乎,身体也由于酒精和嘈杂的环境变得有些燥热,但贴着自己大腿侧的那团温热格外清晰。
突然,宋暮云感觉那股热源消失了,紧接着左边传来一阵起哄似的欢呼声,话题就此停下,大家都扭头看了过去。
几乎是在下一秒,宋暮云就皱起了眉头。
已经喝了近三个小时,酒量一般的早醉了,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徐行都拿出“我翻倍喝”这种话去挡剑了,最后还是没能坳过学委沈恬那边几个女生的要求€€€€和宿泽喝交杯酒。
“不是,刚才你们俩的酒我们都答应可以用唱歌抵了,现在轮到我们就要恩将仇报了吗?”宿泽忿忿不平。
“不就喝个交杯酒吗?又没让你俩嘴对嘴喂冰块,有这么难吗?”江晓起哄。
程叶在一旁不知好歹地火上浇油:“那就嘴对嘴喂冰块!”
徐行忍不住笑骂句“滚蛋”,起身端着酒杯去找宿泽,“虽然我已经有点儿想吐,但会憋着的,放心吧。”
“滚啊,”宿泽起身跟他面对面站着,将胳膊从他身前穿过去,“其实近看你还是挺帅的,就比我差了那么一点儿。”
他们俩以这个姿势笑眯眯地说了几句话,一帮女生激动得直接开始捂脸喊叫,连带着男生也吼了几嗓子。
一时屋里热闹得像是炸开了锅,宋暮云分不清耳朵里那些声音在吼什么、叫什么,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胳膊交叠在一起的宿泽和徐行齐齐仰头喝完那杯酒,这个过程中欢呼声一直没断,反而越来越强烈,直到他们喝完酒相视一笑,一帮人兴奋得开始鼓掌。
就连自己这边的范桐和余思也激动得吹了几声口哨,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过去站在他们俩中间盯着看。
不就两个男的喝了杯交杯酒吗?用得着这么兴奋吗?
宋暮云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看见徐行笑着将宿泽喂到自己嘴边的西瓜推开,忍不住扭范桐:“他怎么也在?”
范桐愣了下,“谁?宿泽吗?”
宋暮云应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着,没想到和徐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宿泽本来就是故意喂的那瓜,被推开也不恼,坦然地咬进了自己嘴里。
他边嚼边看了眼转移开视线的宋暮云,对徐行说:“完了完了,吃醋了,你刚才背对着人家,是没看到他那表情和眼神,我就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开始担心下一杯会不会被他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