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宋暮云心越烦,甚至起了回学校找他的心思。可是去找他好像也没什么用,下午刚闹完不愉快,不能晚上又要因为不给自己发消息不回自己消息去跟他吵一架,挺无理取闹的。
长这么大,宋暮云从来没在人际交往方面费多少心思,主打一个顺其自然,能处就处,处不到一起就算了,没为某段关系特别努力过。
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反而他还觉得自己挺潇洒。但现在意识到自己跟徐行之间出了问题,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宋暮云才发觉自己很缺乏处理一段关系的能力。
宋暮云猛地觉得有点无助,犹豫半天最后索性收起手机,钻进被窝随便放了部动画片。不看,但有点儿动静不至于让他一心只琢磨徐行,也不至于脑子里全是徐行那句被风吹进他耳朵里的“要不”,和后面呼之欲出的话。
不然总想揍他,揍到他把那个心思收回去。
十点,宿泽看着上吐下泻完整个人都虚脱了的徐行吃了药又爬上了床,不由得站在下面叹了口气,“真不用去医院啊?”
徐行在上面弱弱地嗯了声,声音都虚得发飘,“我缓会儿就把粥喝了。”
宿泽听得快要愁死,把粥从保温袋里拿出来,揭开盖子让它晾凉,嘴上却不饶人,“这得亏是我耐不住寂寞来串门儿了,不然您老今晚得住在洗手间。”
程叶和江晓吵了一架后反而感情比以前好了,整天黏得如胶似漆的,到了周末更是见不到人。余思倒是感情方面没什么发展,但由于临近期末月,已经开始泡图书馆,不到闭馆时间舍不得回来。
宿泽下午去找梁卉吃饭逛街,回来后打了会儿游戏,气得他食欲大增,原本想找唯一可能有空的徐行一块儿去撸点儿串,结果这人一直不理他。直到他找了搭子吃完,徐行依旧跟死了一样安静,宿泽只好亲自驾临。
然后就看见这人在洗手间吐得快要只剩下一口气。
徐行身体一直不好,很多时候难受起来都找不着个准确的病因。
下午盯电脑时只觉得有点儿头昏脑胀的,他以为是因为吹了风,没放在心上。没过一会儿,他又觉得胃里有一股股酸水往上泛,上腹部也针扎般地疼,吃了两粒奥美拉唑,灌了几杯热水,半小时后缓过来不少,但也一直有点隐隐的恶心。
一路过来那网约车司机油门刹车踩得像是在打拍子,车飘得跟在荡秋千一样,两公里的路程硬是让箭在弦上的徐行忍得脑门儿都冒汗了,一进宿舍就冲进洗手间狂吐。这一吐起来就不得了,胃直接给吐空了,最后徐行只呕出来几口苦水。
“你这到底是感冒还是食物中毒了啊?怎么这么莫名其妙,昨天下午还好好的。”宿泽嘟囔一句,“话说宋暮云呢?昨天你们俩不是还去找他朋友了吗?怎么轮到你生病连个面都见不到。”
他是真有点不爽了。
既然已经在谈恋爱,那就应该有个谈恋爱的样子。宋暮云家离学校并不远,他自己还有车,没有交通便不便利一说,现在男朋友生病,来照顾一下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他进来都半个多小时了宋暮云连个电话都没打来。
这算什么男朋友?性别一换早踹了。
但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絮叨一下,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外人,感情的事儿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谈论。
徐行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没回话,只让他拿一下体温计。
“发烧了?”宿泽轻车熟路地从抽屉里翻出体温计爬上去给他夹腋窝里,又用手背贴了贴他汗湿的脑门儿,“啧,估计有个三十八度。”
十分钟后拿出来一看,果然上了三十八,三十八度二。
徐行闭着眼睛,没忍住乐了一声,“宿医生神啊,人形体温计。”
宿泽给他把被子掖了掖,跳下去找出洗脸盆接了盆冷水,淘了毛巾上来盖他脑门儿上降温,“先吃粒布洛芬吧,你这已经烧习惯了,三十八度二也算不上什么。先看能不能降下来,要降不下来直接去挂急诊。”
这个点儿校医院还没下班,但也不可能给你打个针什么的,最多开板药让你回去好好歇着,多喝热水,多吃蔬菜水果,再补充蛋白质。
确实,徐行也觉得吐完之后好受多了,即使在发烧,他现在也除了浑身乏力之外没有别的不舒服。
他肠胃不好,又是刚吐完,吃布洛芬之前得吃点儿东西垫垫。宿泽给他把粥端上来,徐行喝了几口,问他:“我手机呢?”
“桌上呢,没人给你发消息,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喝你的粥。”宿泽没好气地说。
徐行有点无奈,没说话,慢慢把那碗粥喝完,吃了药躺回被窝。
宿泽看他今天居然一句都不反驳自己,莫名心里有点不得劲儿,试探道:“要不要下去再给你买俩鸡蛋?”
“吃完马上吐。”徐行说。
宿泽哦一声,“行吧。”
半晌后又听到徐行悠悠地说:“我今天说错话了。”
宿泽没出声,徐行又说:“不知道宋暮云得有多难过。”
不知道他具体说错了什么,但宿泽心说你这看起来也没比他好受多少。
但情侣之间也就那点事儿,吵吵闹闹很正常,两个男生谈恋爱就更加了,打一架都合理。宿泽也没刨根问底,只问:“你知道我要是你我现在会怎么做吗?”
药效发作,徐行有点头昏,迷迷瞪瞪地应了一声。
“立马打电话打视频道歉卖惨撒娇一套龙啊!”宿泽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你现在这死样儿有多吓人,宋暮云看见心疼都心疼死了,根本舍不得再晾你一秒,立马飞回来照顾你。”
徐行努力掀开眼皮,觉得这也不失是个办法,清了清嗓子:“拿下我手机。”
宿泽拿过来一看才发现他手机早关机了,“没电了,我给你充上。”又贴心地补充道:“要不你直接用我的号联系他吧,也可以我给他拍个视频,卖惨的效果更佳,换成梁卉得哭着说自己压根就没生我气。”
倒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是他那话太伤人了。
徐行沉默了会儿,说:“算了,太晚了。”
这几天本来是事儿多,他这就一点小感冒,不至于让人跑一趟。
“……你啊!”宿泽忍不住“啧”一声,“我发现你真是犟!都男朋友了有什么晚不晚的,宋暮云可能还乐意你麻烦呢。每次梁卉让我干个什么时我都特有成就感,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得,等明天好好给人家道歉吧,我也懒得说了。”
他又嘟囔了一大堆,徐行听着跟在催眠一样,一句都没听进去,迷迷糊糊中他抬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然后就跟昏死一样没了意识。
宋暮云猛地惊醒过来,对面投影幕上的海绵宝宝正好播到片尾,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睡得挺忘我,能在徐行的眼泪和颤抖的声音中从靠着床头变成躺进被窝里。
有点恍惚,耳边仿佛还环绕着徐行的“要不”,宋暮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看床头柜上的电子表,现在居然是凌晨四点零三。
真他妈奇了怪了,自己也会有半夜惊醒的时候。
他关掉投影仪,翻了个身闭上眼,想继续睡,结果两分钟后还是没忍住爬过去拿起他特意放在另一头的手机。
没有新通知。
忍不住骂了句“操”,宋暮云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手机一扔钻回了被窝,然后一觉睡到了天亮。
回笼觉睡得挺香的,导致宋暮云在饭桌上接到徐行的电话时居然心情还挺平和。
他拿着手机去客厅,那头的徐行解释:“昨天我好像有点感冒,回来就上去躺着了,手机扔桌上没看,后面才发现早没电关机了。”
他鼻音很重,宋暮云顿时有点自责,“是不是昨天下午吹风吹的?现在好点了么?”
“好了,现在就鼻子有点儿堵。”徐行吸了吸鼻子。
宋暮云应了一声,没说话。
一时两头都很安静,宋暮云能听到徐行比平时重的呼吸声,看来鼻子真堵得厉害。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结果居然开始回想平时他们俩打电话都说些什么,明明每次都跟说不够似的,得说八百遍拜拜才能结束通话,这会儿却连两分钟都没到就各自静音了。
“我€€€€”俩人同时开口。
宋暮云被这戏剧化的一瞬搞得浑身麻了一下,他蜷了蜷手指,不自觉地皱起眉,“徐行,我有点难受。”
明明昨天那都算不上吵架,却让他比吵架难受一万倍。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胸口很堵。
可也找不到具体的源头,如果说单是因为徐行那些说出口和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宋暮云觉得不至于。
说出口的是事实,只是徐行当时情绪上头,说得狠心了点。自己当时也生气,但过了一晚上也想明白了,他确实没法切身体会徐行的感受。所以宋暮云即使依旧不理解为什么徐行偏要一个人担着这些,也没打算再在这上面纠结。
如果徐行不愿意,那就算了,就这样。
至于没说出口的话,他做不到不在乎,他很在乎。但毕竟被自己及时打断了,宋暮云已经决定徐行要再提一句他就上手。
可他还是憋得慌,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话没说明白,有什么东西没理清楚,一种无厘头的慌。
静了几秒,宋暮云听到徐行说:“宋暮云,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语气里甚至带着祈求的意味,鼻音也足够招人可怜,但宋暮云听着,就是莫名一阵烦躁。
他说他难受,他心里难受,只是单纯地告诉徐行他难受这个事实,不是跟他要一句“对不起”,不然他直接来一句“你给我道歉”,效果是同样的。
但你要问宋暮云想听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很确定不想听徐行说“对不起”。可能就算徐行只是来一句“我也是”,他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他宁愿两个人同时被坏情绪纠缠,也不要徐行来包容他的“难受”,明明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的情绪,徐行到底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脑子里一团浆糊,宋暮云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简直不可理喻。
他轻叹口气,说:“算了。”
【作者有话说】
你俩都算了,那我也算了
◇ 第107章 归零
还剩两周就结课了,这两周只有几门课时多的专业课排了课,一周下来也就六七节。结课后空出来一周复习,之后就是期末周。
不过对于医学生来说是期末月,一般十五周一结束,大家就默契地进入备战期末的状态,有课上课,没课就复习,图书馆和自习室已经是人满为患。
背书的人更是到处都是,走廊、高层的楼梯间、教学楼之间的连廊、楼下的花园,随处可见一张张大大小小的折叠椅,椅子上面或者旁边放一摞只一本就厚如板砖的蓝色生死恋,上面再搁一里面不是茶就是咖啡的保温杯,一坐就是半天。
晴不了的天气,睡不足的觉,背不完的书,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生无可恋。
不是高三,但胜似高三。
比起在学校复习的人,在家复习的人就舒坦多了,有空调吹、有夜宵吃、还不用担心今天会不会没位子,条件优越,效率都能高不少。
宋暮云作为本市人,从大一开始就是后者,今年他原本想着留在学校陪徐行,结果徐行周日的时候还在出外景,说接了个旅拍,得两三天。
有时候宋暮云真挺嫉妒这些学霸的,虽说平时的确没少下功夫,但不至于这个时候了还不把复习当回事儿吧,就这么心里有底吗!
再看范桐,最近好像也在为他学生的期末统考连夜补习,每回在群里回复程叶类似于“医学生的每一场期末考试都是一场浩大的渡劫”的感慨都是在凌晨回家的路上。
行吧,牛。
不过这种时候就不能一个看一个的了,专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每个人有每个人复习的节奏。
徐行不用马上开始,宋暮云得开始了。周一周二都没课,他在家看了两天生理的网课,抽空去了两趟医院。
转入普通病房后柳年的情况好转很多,有护工照顾起居,也有朋友过来陪她。宋暮云碰到过陈红和陈忘,但没见过沈阿姨。
秦€€不知道怎么了,也很少在医院呆着,基本上是跟他一块儿去,也跟他一块儿走。他看起来不大对劲,不至于萎靡,但精神状态明显没以前好,整个人都恹恹儿的。
宋暮云想问,不过最后还是没开口。秦€€要是愿意说的话早晚会跟他说的,不用问。
周六那事儿秦€€后来倒是给他道了歉,说自己当时是急上火了说话没过脑子,让他跟徐行都别计较,等考完试请他们吃饭喝酒。宋暮云没跟他说自己跟徐行出去后闹了点不愉快,只是怼了他几句,这一茬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一直到周三,上午有两节免疫,宋暮云才踩着点儿去了学校。他没回寝室,直奔教室。
高强度的复习途中来两节课都算是给人放松,加上据学委说这节课老师会划重点,居然都到这时候了还没人逃课,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
宋暮云一进门就看见程叶站江晓旁边呲个大牙乐,看到他进来立马兴奋地挥了挥手,给他指占的位置。
“我靠几天没见我都有点想你了宋儿!快让我亲一口!”程叶扑过来撅着嘴要捧他的脸。
宋暮云伸手挡开,“早上没洗脸。”
程叶“€€”一声,“我还介意这!”
“他自己都臭了这两天,”余思说,“程叶你让宋儿给你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