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了些别的,宋暮云随口应着,电话挂断后又在车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往家走。
进门没看到老妈和阿姨,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在楼上。
宋暮云也没找,翻开柜子找药,结果翻了两个柜子都没找到药箱放哪儿,他用膝盖顶上柜门,喊了一声:“妈。”
楼上有回应,“干嘛!”
宋暮云没理,又喊了一声“妈”。喊完就往沙发上一躺,随手抓起一旁的抱枕按脑袋上,两秒后又开始喊“妈”。
他“妈”、“妈”的叫,老妈边哒哒哒地下楼边嘟囔:“干嘛啊干嘛啊!叫魂儿呢你!”
宋暮云一动不动,声音闷闷的,“头疼。”
“我被你这么喊都没头疼呢你还头疼上了......”老妈过来掀开他脸上的抱枕碰碰他的脸,一脸担心,“是不是感冒了啊。”说完从宋暮云刚才打开的第二个柜子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药箱,止疼药感冒药的找了一大堆,把温水和药一块儿递到宋暮云手里,“难得啊,今年头一回感冒。”
“怎么听着像是有点幸灾乐祸。”
宋暮云其实除了头疼之外没别的不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但最后还是把药给吃了。
老妈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就是乐呢,平时喊我都是‘妈!’,一生病就变成‘妈€€€€’了。”
宋暮云愣了愣,笑了下,没说话。
妈,我今天做了个决定。但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好像是错的。
我好像欺负了一个病人。
他难受成那样,嗓子哑得话都说不出来,照平时起码能跟我吵一架争论两句,今天却只能听我说,然后应。
他妈的他到底为什么要应?为什么我说什么他都要应?
宋暮云头疼得直皱眉,抓起抱枕又按自己脸上。
老妈看他又躺回去,催他上去回自己房间睡,“再半小时宋柚就放学回来了,吵到你你还要吼她。”
宋暮云应了一声,但没动,几秒后老妈看着他,一脸的若有所思,“我儿子这是有心事啊?”
“没。”宋暮云深吸口气,抓抓被老妈揉得支棱着的头发,起身趿着拖鞋走了。
“你拿那破抱枕干什么啊?你床上不是有么?”
宋暮云脚步一顿,转身把抱枕抛过去,“吃晚饭的时候我要没下来就别叫我了。”
老妈把抱枕抱怀里,嘴上应着“好”,但看着楼梯上的身影,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什么感冒啊能让她儿子精神都恍惚了?可真不得了。
宋暮云一直觉得那些谈恋爱的人吵完架或分完手就一睡不起的行为特别傻逼,但他一个只是说了“分开一段时间”的人,回自己房间后居然都有点不知道干什么。
打游戏,弹吉他,看动画片,听歌,甚至他都点开了网课,拿出了自从买来后就没翻开过的外国名著。
他从地上回到椅子上,从桌前移到床尾,一会儿望窗外,一会儿盯地面,步踱了,转辗了,结果最后还是钻进了被窝。
手机从进家门宋暮云就没打开过,刚才上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带,这会儿就只能瞪天花板。
然后,他居然瞪着瞪着就这么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乱糟糟的,宋暮云醒来时已经忘了内容是什么,只记得途中自己其实醒了好几回,但好几回都没能醒过来,梦魇了。
最后醒过来的时候宋暮云也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头没那么疼了,但不知道梦魇了好几回的原因,沉得像是后脑勺吊了俩麻袋。
一看时间都八点了,宋暮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心没肺。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能一觉睡三个小时,怎么睡得着的?
别人的一睡不起是躲被窝里抹泪emo,自己居然实打实地睡。
宋暮云望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片犯愣,乱七八糟地腹诽了一番,最后又躺了回去。
睡吧。
徐行拉住了自己的手……
还是睡吧。
徐行憋回了下一秒就要掉出来的眼泪……
……宋暮云翻了个身。
徐行说“我猜到了”。
别他妈想了赶紧睡!
自己说完“你再多一句我就反悔了”,徐行居然真一声不吭了。
妈的。
宋暮云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跳到书桌前打开平板,点开了生理网课。
当妈的还是放心不下,十一点的时候端着热牛奶和一碗刚下的面条敲开宋暮云的门,看看他的感冒好点没有、饿不饿。
结果就看见这人十分精神地坐在桌前又是看课又是记笔记,恍惚间她都以为穿越了,穿到了两年前。
“不是感冒了么?这课不能明天再看?”
“怎么大学了你们这个学业压力还这么大?这不折磨人么……”
宋暮云把嘟嘟囔囔的老妈推出房间,牛奶喝完,面条吃完。也不知道自己看到几点,反正那晚他把剩下的几章全看完了。
第二天,真一睡不起。
对于不经常生病的人来说,一点小感冒就足够折磨人的。
宋暮云意识到自己发烧了的时候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他妈的昨天只是摘了会儿口罩,又没他妈的跟徐行亲嘴,怎么就能他妈的被传染?
想到这儿宋暮云觉得发烧是真难受,他现在浑身上下没一个地儿是舒坦的。
他闭上眼,心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是同病相怜了,感同身受了,然后安然地感受着自己的七窍生烟。
结果这一感受就是两天。
宋暮云就是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反反复复烧两天。烧到他一会儿睡一会儿醒,药起作用了就退烧了,多上几趟厕所又烧起来了,烧死又烧活,烦得他都想给奶奶打个电话让她去找隔壁家大爷算一卦,看看自己是不是撞鬼了,这怎么感冒到他头上就只有发烧一个症状?
看前一天打的肌肉针没什么作用,第三天宋暮云终于没扛住,去医院输液。
昨天的课已经请假了,别周一的机能学实验考试也不能去,等下学期缓考太麻烦。
结果到了医院医生说他这发热不是感冒引起来的,他没感冒。
哦,敢情是错怪徐行了。
老妈在一旁惊讶不已,“那为什么发烧啊?好几年没这么烧过了,我都怕给我家孩子烧傻……”
医生看一眼对面年龄写着二十岁的她家孩子,“发热的原因好多的,不只是生理因素,一些心理因素也会引起发热,比如压力大啊过度焦虑啊伤心多度啊……”
宋暮云眼皮一颤,及时打断:“熬夜熬的。”
“哎听到了吧,熬夜熬发烧的可太多了!我都见过好几个熬夜看小说把自己看进急诊的……”
输了两天液,多高的烧也退彻底了。
考试在下午,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就跟平时的实验一样。
宋暮云吃了午饭就打算回学校,换完衣服下来的时候老妈在阳台折腾花,让他考完试把上次的饭盒带回来,自己这两天又跟吴姨琢磨了几样点心,下次再带给他同学尝尝。
宋暮云应一声,过去穿鞋。
老妈放下剪刀,边在门口洗手边说:“你上回不是说谁不爱吃甜的嘛,这回的这几样甜度都不怎么高。”
宋暮云顿了顿,没出声,她又进来问:“谁来着?”
宋暮云看她一眼,扣上帽子,“徐行。”
四天没见,三天没联系的徐行。
“我躺床上烧得神智不清那天他还给我夸你做的点心好吃来着,说谢谢你。”
客气得跟什么一样,看得宋暮云更不舒服了,当时回了什么来着?
思索半天没想起来,宋暮云摸出手机点开,哦,他回了个OK。
老妈看他表情变换得快如六月的天气,以为他这是因为要去学校心情不好了,就想着虽然这都20了但是不是也应该鼓励教育。
她打量两眼,眼睛一亮,“这衣服新买的啊?真板正!”
宋暮云没反应过来,低头看。
……徐行的。
他拉链一拉就开始脱。
“脱了干嘛啊!这身多好看!把你的大高个儿大长腿全显出来了,走街上不知道有多拉风!”
“不舒服。”嘴上这么说,但宋暮云的手一顿。
这外套他上上周从徐行衣柜里翻出来后就穿了一次,也没洗,这会儿就还能闻到常出现在徐行身上的洗衣液的味道。
老妈看了眼时间,啧啧两声赶紧给他把拉链拉上,“赶紧穿上走吧,这都一点了,你再换一身又得搭配好半天浪费十分钟!考试可不能迟到!”
外套是徐行的,裤子是徐行的。
宋暮云心说不知道待会儿徐行看见了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让自己把衣服还回来。
他要敢说,那自己就敢脱。
宋暮云感觉自己开得也没多快,但到学校的时候居然才一点四十,他觉得自己走得不紧不慢,可进实验楼的时候也才四十五。
不过大家差不多都到了,可能是因为要考试还是有点紧张,早点来知道别人也紧张自己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没回寝室,让程叶帮带一下白大褂,一进实验室就找人。程叶没看到,但看到徐行已经穿好白大褂,正要戴口罩。
他俩正对着,宋暮云脚步一顿,看到徐行看见自己后也同样停顿了下。
我就说吧,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宋暮云有点后悔没把衣服换掉,心说谈恋爱的人太可怕,互换衣服到底是什么癖好。
“来了?”徐行把口罩戴好,声音听着感冒已经好了。
宋暮云应一声,走过去,“程叶呢?”
徐行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背对着门坐在凳子上的程叶扭头仰起脸看着宋暮云,“啧,我们小宋哥哥,几天不见啊你就不认识我了?我这么大一人坐这儿呢!复习步骤呢一周没做实验全忘了……”
宋暮云哦一声,刚要问他的白大褂,徐行就递过来了,“有口罩么?”
“有。”宋暮云也没问他怎么在他手里,拿过来就往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