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回徐行没再挣扎,安安静静地,两个人就这个姿势吃完了饭。
跟有病似的。
刚从面店出来,老妈发来消息问徐行几点回家。
徐行今天是从小姨家过来的。今天老爸已经复工,于是只有他跟老妈去小姨家吃饭,出来时老妈他们正打麻将打得起劲儿。
现在才八点半,按理说还没结束,难道是喝酒了要他去开车?
怎么不叫老爸?老爸下班后也去小姨家了么。
思索了下,徐行回她说快了。
老妈回:尽快,来你小姨家
啧,估计是玩游戏喝呢,老妈是游戏黑洞。
既然决定了要顺其自然,徐行就也没说不,毕竟老妈的语气挺正常的,他俩喝酒了自己去开车也再正常不过。
而且他跟宋暮云也打算撤了。
虽然说好的他请宋暮云吃饭就请了碗鸡丝面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也太寒掺。
但他们俩都穿薄了。白天有太阳就还好,这会儿白天的余温没了,温度彻底降下来,从店里一出来宋暮云就狠打了个哆嗦,徐行也觉得手指冻得有点僵硬。
大过年的附近也没什么地儿能进去待着,还是先回,改天穿厚点,早点出门。
从十一中到宋暮云家只有两公里不到,他们俩打了一辆车, 徐行说先把宋暮云送过去再去小姨家。
“这么绅士的么。”宋暮云说。
徐行挑挑眉,“向来如此。”
“……靠。”宋暮云笑了起来。
徐行也笑笑,问:“你们是不是明天就得开始忙你姐的婚礼了?”
“明天应该还行,”宋暮云说,“我爸妈打算后天去我大伯家,不过我应该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嗯,我们就跑腿,带小孩儿。”徐行看了看他,“你应该就跑跑腿。”
“……”宋暮云啧一声,抬起膝盖往他腿上撞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徐行笑着指指前面,“是不是到了?”
宋暮云扭头,“嗯,到了。“
“几号楼啊?出租车让进么?”
“三号楼,不用进。”宋暮云说,“老小区里的路窄,出来得绕好大一圈儿,我走进去都不用两分钟。”
说着他打开车门,一只脚都跨出去了,又被徐行喊住。
“嗯?”宋暮云扭头。
“那明天早上去看日出么?”徐行看着他。
冷风从车门缝直往里灌,宋暮云坐回来,顺便把门带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明天你不是开始兼职了么,来得及?”
“兼职是为了赚钱,”徐行说,“但我现在不太想赚钱,想看日出。”
和你。
空间又变为密闭的,徐行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有实感很多。
他停顿了一下,“来不来得及的到时候再说,来不及就请假。”
宋暮云看着他没说话。
车里昏暗,徐行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安静的这两秒钟里他后知后觉自己似乎有点冲动了。
虽说看日出比大冬天的约吃早饭正常一点,但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一分钟前刚冒出来的想法说了出来,是脑子抽了么……
可确实也没别的理由了,难不成还去晨跑么,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怎么听都会让人觉得这个步应该在精神病院跑吧。
刚想说要不算了,宋暮云也轻推他一把,“行,明天见。”
徐行低声笑了,“明天见。”语气轻快。
没过两分钟,宋暮云发来消息说他才想起来忘带买给他的礼物了。
€€还有我的份儿啊
€€……
€€现在没了
€€改天给我吧
€€明天?
€€再改天
宋暮云忍不住挑眉,回:那就得初十以后了。
€€?
看着这个问号宋暮云莫名有点想乐,对面又发来一条:
€€居然没初十以后见我的打算么
“啧。”
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宋暮云不禁扬了扬嘴角。
€€原来我见你还用打算
€€啊,不然呢
€€我以为只要我想就可以
徐行感觉自己的表达能力还是太有限,想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比较适配他跟宋暮云现在的关系。一咬牙,他敲字:
€€同感
宋暮云秒回:
€€嗯,可以
“……靠。”
徐行顿时感觉一阵高温爬上脸颊。窗外霓虹灯闪烁,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是从未有过的强劲有力。
几秒后他靠回椅背上,同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但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紧接着他弯唇笑了。
看起来很平常的一个笑,抿着嘴,无声。但徐行知道这个笑并不平常。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胸腔里满得快要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胀胀的,有点酸,带点涩。
甚至他突然有点想问宋暮云,分开一段时间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老妈果然喝酒了,不过应该不多,没上脸,徐行也没闻到多浓的酒气。
没见到老爸,徐行问了一句:“妈,你一个人么。”
“嗯。”老妈应着导了个航,“去这儿。”
不是回家?
徐行扫一眼,是宿泽家附近的一家茶馆。心底沉了沉,他有点艰难地开口:“妈……”
“开车。”老妈的语气不容置疑。
◇ 第124章 你家楼下
徐行发现,上一秒想通了这一秒又不行了,是人的常态。
明明四天前他已经做好不管不顾的打算,可是听到老妈用命令的口吻说话时,他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作出反应。
明明一路过来他下定决心不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不要试图去解决应该由他们来处理的问题,可被老妈带到茶馆并且隔着落地窗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卡座上背对着他们的那个熟悉身影时,徐行还是忍不住说:“妈,你们离婚吧。”
坐在老爸对面的女人叫彭琳琳。
徐行第一次见彭琳琳是在初三的毕业典礼上。
当时老妈带着他去前面的班级跟人打招呼,让他管面前的漂亮女人喊“彭阿姨”,徐行才知道原来常出现在老爸老妈口中的彭琳琳长这样;了解到彭琳琳有一个女儿,跟自己同级,在五班;也想起来有次老爸来接自己放学,面前这个女生管老爸叫徐叔叔……
徐行恍然大悟,哦,原来同事的女儿是指这个“同事”。
不管是彭琳琳还是她女儿,徐行都只见过那一面,可这一面足够让他记一辈子。
以为自己从来不关注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即使当时老妈让他跟彭琳琳问好的行为非常令人匪夷所思,徐行也没想着去揣摩老妈心里是怎么想的。
毕竟那会儿他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哪件的结果不是无疾而终,还不如照办,在一旁沉默地看她们俩笑着交谈。
可现在所有七零八碎的记忆涌出来,徐行明白不管他内心有多不愿意去面对这些都没用。
因为永远会有人和事提醒你,让你认清自己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中长大,看清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是怎样的肮脏龌龊。
徐行的想法和感受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得跟往常一样无足轻重。
他依旧没法做到袖手旁观,没法一言不发。
这是他妈妈。
如果从未见过笑容明媚的聂晴、温声细语的聂晴、偶尔会叉腰大笑的聂晴,徐行大可一走了之。
可他见过,清楚地记得在自己七岁之前,二十多岁的聂晴有多肆意张扬、明亮耀眼。
那时候的老妈真好,是真的幸福。
徐行还是,希望她能幸福快乐。
上一次说“你们离婚吧“是在初中,说完徐行就挨了老妈一顿狠揍。
这回老妈沉默着,徐行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开始打鼓,可还是试探地开口:“妈,不值得。”
不管是为了谁、为了什么,都不值得。
老妈转过头看他,声音出奇地沉着冷静,“去喊你爸出来。”
徐行瞬间感觉自己大半个身体都掉入了冰窟,沉默两秒,他摸出手机拨电话,“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刚拨出去,徐行手里的手机就被老妈一把夺过去掼到了门口的角落。
完了,肯定摔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