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不要过来啊 第46章

李姓侍卫摆摆手: “进去吧,但是切记小心,别冲撞了贵人,不然谁也保不了你们。”

孟良顿时点头哈腰: “好的李大哥,你放心,我们哪能见得到贵人?”

李姓侍卫一想也是,便让两人带着一车木炭进入了齐王宫。

齐王宫的宫禁不算很严,等行到没人的地方,孟良四处看了看,才对渡河说: “老大,现在怎么做?”

渡河摸着贴到脸上的假疤痕,等假疤痕带来的痒意消退了几分之后,他才说道: “等,等到天黑才好行动。”

孟良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孟良顿时吓得一头冷汗,他连忙转过身跪在地上,将头埋的低低的,连连道: “回贵人,小人是来送炭的,但是好像走丢了路,周围的环境和领我们来的侍卫说的不太一样。”

“送炭?”那道女声又问, “带你们来的侍卫是谁?他人呢?”

孟良: “他名唤李正,只告诉了小人往哪里走,并没有和小人一起进来。”

贵人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宫女点了点头,说道: “翁主,宫内确实有个叫李正的侍卫。”

“翁主”闻言垮了脸色: “予就知道,这群豪右出身的侍卫惯会偷懒,根本靠不住,也不知道舅父究竟为什么要用他们。”

说着,翁主对孟良道: “往前走就是了,炭房就在前面。”

孟良连连磕头: “多谢翁主,多谢翁主。”

待翁主走后,孟良才站起身,骂骂咧咧: “这该死的翁主,脾气真大,竟让乃公在地上跪了这么久。”

然而渡河没有接他的话,孟良不解地转过头,却看到渡河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位翁主的背影,直到娉娉袅袅的倩影消失在满宫室的栀子花林后,渡河也没有收回目光。

孟良好奇: “老大,你是看上这位翁主了吗?你想讨她做媳妇?”

渡河: “……”

渡河一脸嫌弃地看着孟良: “你怎么一天天的就知道讨媳妇?怎么,想要媳妇了?”

孟良赶紧为自己辩白: “老大你可别胡说,我没有!”

见渡河是真的不想讨媳妇,孟良不明白了: “那老大,你为什么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渡河问: “她就是昌国翁主,季姚?”

孟良不确定地点点头: “应该是吧,不是说齐王姜就昌国翁主一个姐姐?”

渡河摸了摸下巴: “之前没有想过,昌国翁主身边的人,竟然连宫里有哪些侍卫都知道。”

孟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连宫里有哪些侍卫都知道?”

甚至在听到侍卫名李正的时候,昌国翁主竟然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李姓侍卫是当地豪右的子孙后代。

这是不是说明,在不久之前,齐王宫内的侍卫大概率都是平民出身,而昌国翁主记得所有侍卫的名字。但是后来不知为何,齐王宫进了一批豪右子弟出身的侍卫。只是时间还不够长,导致昌国翁主季姚还没能全部记下这些豪右侍卫的名字。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昌国翁主季姚明明不认识李正,却一听李正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豪右出身€€€€平民出身的侍卫她都认识,不认识的自然是豪右出身。

这件事背后透露出的消息很有意思,渡河若有所思: “看来,这齐王宫也不是很平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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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确实知道什么叫做求人了。在他那封并不算卑躬屈膝的求和信送到雍溯手中之后,西羌毫无意外地迎来了雍溯更加疯狂的攻击。

仗剑想过雍王溯在看到那封求和信之后不会第一时间就答应停战,但是他没想过,雍王溯的反攻会这样疯狂,疯狂到仗剑都有些接受不住。

再拖下去,只怕雍溯当真要不死不休了。

仗剑叹了口气,对左右道: “来人,拿纸笔来,再给雍王溯写求和信!”

当第二封求和信送到游溯手中的时候,白未€€正在劝山种。

山种兄做了快两个月的战俘了,皮肤都黑了不止一个度,最近挖战壕这样的工作做的也愈发得心应手,铁锹用的都快比弯刀顺手。

白未€€席地而坐,手中扬着第二封仗剑送来的求和信: “山种兄,需要白某读一遍吗?”

山种在一旁挖沙子€€€€据说这是为雍王接见西羌首领仗剑递送降书而搭建的高台。

山种甚至没有抬头: “我只需要你赶紧滚。”

白未€€笑: “怎么,山种兄,不想听听仗剑都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

他拉长了声音,故意折腾山种: “比如,是要求我们放了你,还是杀了你?”

涉及到自己的生死大事,山种依旧没有抬头: “无所谓€€€€降书都交了,我是死是活很重要吗?”

山种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西羌和雍国的战争,不是西羌某个部族和雍国的战争,而是整个西羌和雍国的战争。

为了响应这场战争,西羌不论男女老幼都离开家门,为这场战争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这才有了西羌联军十万征凉州。

可惜,他们败了,功败垂成。

这一次的战败也不仅仅只是一次普通的战败,而是整个西羌的战败。这场战败下来,损失的战士与战马让西羌至少五年之内缓不过气来。

山种沉默着挖沙: “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先生无需多言。”

白未€€却道: “若是白某想要的,是给所有人一条活路呢?”

山种一顿。

他的手不自觉地停下,每一个动作都显出他的动心与犹豫来。

见猎物进了套,白未€€趁热打铁: “白某知道,大家都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既然是为了活着,又何必非要用鲜血来铺垫求生的路呢?”

山种想反驳,但当话到了嘴边的时候,山种却发现,他现在根本不想反驳,因为他想听听白未€€口中那条所有人的活路是什么样子的。

最终,山种压制住了心中的犹豫纠结,转身看着白未€€,问道: “先生想说什么?”

白未€€笑道: “天下自炎黄始,羌人分裂出了华夏文明。既然大家几千年前都是一家人,为什么现在反而生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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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问: “你说什么?”

山种机械般重复一遍: “我觉得雍国人的条件很值得考虑。”

仗剑: “???”

仗剑扬了扬手中的信: “条件?这个?值得考虑?”

仗剑觉得他和山种之间必然有一个人疯了: “你竟然说这个条件值得考虑?”

仗剑气的起身走到山种身前,将信纸扬在山种面前: “这个条件?”

信纸在空中洋洋洒洒,最终坠落到地上,给布满灰尘的土地盖上了一层洁白,像是任何的肮脏只要被这样一覆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山种沉默着蹲下,将这些纸张一张一张地捡起。

看着山种这个样子,仗剑一肚子火: “山种!你是大山的儿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哪里还像是大山的儿子!你干脆改名山没种算了!”

山种呆滞的目光中忽然涌出一股怒火来: “我没种?你倒是有种啊,你带领西羌得到什么了!是战败!战败!”

仗剑瞬间讷讷无言,山种却依旧没有停下: “你知不知道,我们烧当羌死了多少战士,丢失多少牛羊?你知不知道,我们烧当羌又要有多少人过不去即将到来的寒冬?”

“那些战士,那些勇士,他们有的才十几岁!十几岁!这些战士死去,烧当羌五年之内都没有足够多的战士来保卫我们的家人!”

“五年!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一旦大晋五年之内结束内战,西羌将要面临的,就是一个强大的大晋王朝!”

在老人们的口口传说中,山种和仗剑都曾经听闻过大晋帝国的可怕故事。传闻中的晋武帝会派遣他心爱的大将军带着黑云一样的将士奔赴塞外,那时的西羌只配在大晋帝国的军队过境时献上牛羊,连得到让大晋帝国的军队将他们放在眼里的资格都没有。

等到晋崇帝时期,这位文韬武略不逊于其父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少年帝王放弃了晋武帝崇尚了一辈子的开疆拓土的策略,转为统治其父打下的江山。从那时起,原本还处在大晋帝国外围的西羌不得不开始了年年称臣纳贡的岁月。

而在那个时候,西羌就连纳贡的顺序都很靠后,排在他们前面的,是更加强大的匈奴,东胡,林胡,娄烦,朝鲜,西域诸国……西羌只是大晋帝国打下的众多部族之一。

再后来,大晋帝国如同一个青壮步入老年,开始显露了他的颓势,西羌也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向分崩离析的大晋帝国露出自己的獠牙。

但是事实却是,大晋帝国中的一个小小诸侯国,就能让西羌七十年踏不进凉州的土地。

山种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有一天,曾经强盛一时的大晋王朝再次恢复一统的时候,西羌连做大晋的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刻,山种只觉得无力: “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我们打得起吗?”

仗剑咬咬牙: “打得起!我们打得起!”

像是在安慰别人,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仗剑喃喃道: “只要我们坚持到明年夏天,蜀王就会从巴蜀攻入关中,届时雍王的军队必然回撤关中,凉州兵力空虚,就是我们占据凉州,收复祖地的时机!”

山种: “可是我们过不去这个冬天了。”

仗剑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没有多久,或许很久很久,总之,山种觉得很久很久,他听到仗剑说: “这次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指挥失利……”

西羌多骑兵,因为西羌人从会走路起就会骑马;

西羌没有步卒,因为西羌没有冶铁技术,没有尖锐的武器和牢固的铠甲,步卒就是给敌人送菜的。

所以仗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想要拿下凉州,就没办法用中原那些兵书上写的天花乱坠的计策,他们只能通过将凉州铁骑主力打散的笨方法,用武力攻占凉州。

所以他以自己为引,妄图吸引雍王溯的注意力,然后一战打散雍王所依仗的凉州铁骑。

仗剑曾对这个计策进行过精心的计算,他认为西羌联军加在一起的战斗力足以远远高过凉州铁骑,给这个曾经打败过西羌无数次的少年将军一个惊喜。

但是仗剑没有想到,变化竟然来的这么突兀。

雍国的冶铁技术又增加了,凉州铁骑的武器更加锋利,铠甲更加坚固,却并没有对他们远不如西羌的战马增加多少的负担;

雍国新训练出的步卒也很可怕,虽然没有在正面上和西羌骑兵对打,但却在身后战场上给西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害。

这些仗剑没有考虑过的因素造成了他对雍国主力战斗力估算的严重偏差,韦杭之一开始被他打蒙而转攻为守的动作又扩大了他的信心,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原来他的计策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一开始的胜利不是西羌骑兵战胜了凉州铁骑,而是数量更少的凉州铁骑还要分兵镇守别的地域,人数上的差距才使得他们没有进攻的可能。

而当援兵到来,西羌的人数优势被抹平之后,他们便一溃千里。

但是山种却说: “那不是你的错,开战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选择。”

大晋内乱七十年,阻挡了西羌几百年的雍国终于将目光从荒凉的西垂转移到了富庶的东方,不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那岂不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们只是战败了而已。

他们不是选择错误。

山种说: “你是对的,只是我们没能胜利。”

但这个时候讨论这些话题实在是没有意义的,目前最实在也是最尖锐的问题是山种说得对,如果再继续打下去,他们将过不去这个冬天。

最终,仗剑叹了口气: “召集各部首领,我们来探讨一下雍国人的条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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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降台建成的时候,或许是巧合,游溯又收到了仗剑送来的求和信。只不过这一次,这封求和信不再是仗剑一人的名义,而是西羌六十三部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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