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东方传来消息,齐地被灭,雍王溯要出兵兖州的消息传来时,蜀王锦下定决心要趁着雍国兵力空虚之际夺下武关伺机东出,而我却被蜀王锦选做了领兵的将领。
当见止再一次落到我的手中的时候,我从未有过一次觉得,手中的这把剑这样沉重。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一旦我输了,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那将意味着,蜀国失去了一次绝佳的,甚至可能是唯一一次东出的机会。
我紧张差点呕吐,但蜀王锦却依旧淡笑着拍着我的肩膀,说: “陟南,别有压力,孤相信你。”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我闭上了眼睛,觉得我可能要对不起义父和阿兄了。
我对不起义父和阿兄,我想对得起蜀王锦,但是最终,我谁都没能对得起。我背叛了义父和阿兄,决定全心全意地为蜀王锦奉献,可是我却没能为蜀王锦拿下武关。
我狼狈地战败而归,跪在蜀王宫前的时候,我都在想,我的人生为何如此失败?我不该回来的,丧师辱国的那一瞬,我就该死在武关,这样我就不用面对蜀王锦失望的眼神。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蜀王锦的眼神。
但是下一秒,我看到了一角大红的衣摆€€€€那是蜀王锦最爱的红色。
他将我扶了起来,说: “陟南,别这样,孤会心疼。”
我一愣。
他将我背上的荆条全部抽出扔远,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进入他的寝殿。他和我说: “陟南,一场败仗而已,无妨,孤都不在乎。”
我想解释,但是我刚刚一张口,他便抵住了我的唇。他说: “孤说了,无妨,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当时不明白这个动作究竟是意味着什么,但是许久之后我才恍惚间有了些许感觉。
那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蜀王锦,而是在战败之后降了游雍,成为了游雍朝廷中一个败军战俘。
好在雍王溯没有折辱主公,他派主公去治理黄河,季锦对这项任务没有表达出反对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找人治河。
蜀地多水,治河的事他有经验。季锦从蜀地找了好多工匠来,虽然黄河的水治理起来比蜀地的那几条江难得多,但好在游雍很大方,只要是季锦开口说要治理黄河,白先生给钱都很大方,要多少给多少。
每次我陪着季锦去要钱,都能看到掌管户部的官员看着我们的目光都在冒火,像是恨不得扑上来砍我们两个败家子几刀。
没到这个时候,季锦总是会挑衅地冲着他们笑,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能狂怒。
我忍不住劝: “殿下,我们要不要别这么嚣张?”
季锦嗤笑我: “你怎么这么怂?当年孤身入蜀当细作的时候,孤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扶住我,顺便嘲笑我: “瞅你这点胆子。”
我目瞪狗呆狗瞪目呆,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殿下,你,你早就知道?”
“不然呢?”他瞥了我一眼, “一个明显读过书的人却是个樵夫,还出现在了孤回锦官城的必经之路上,恰巧在孤遇到土匪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多巧合,孤怎么当成巧合啊。”
我顿时无言。许久之后,我才问: “那殿下当初为什么还要给我那么多的信任?”
又让我打氐人,又让我打游雍,给予我兵权,给予我见止,还有那无穷无尽的,让我为之心神不宁的信任。
“还能为什么?见色起意呗。”
他说的满不在乎,我却又一次差点摔倒。我磕磕巴巴地问: “啊?”
季锦突然抓住我的下巴,倾身吻住了我的唇: “见色起意,不懂吗?”
第73章
番外十五
南方卑热,丈夫早夭,这是在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都对长江以南的大片土地的刻板印象。
长江以南的大片土地气候温暖,种田一年两熟甚至三熟,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粮仓。 “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温热的气候造就的不只是适宜农耕的环境,还有各种各样的蚊虫疾病。这些在古老的医疗条件下难以发现以及治疗的可怕存在成为了让所有人一提起就胆战心惊的存在。
但是放着这么大片适合种植与生存的土地不要,让大量的人口都挤在长江以北那些已经被大量开发的土地上,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该做的事。
于是白未€€下达了一条关于移民的命令,即对愿意迁往南方等地生根发芽的人家给予土地,免税等政策,让这些人充实南方。
政策一开始推行的并不算顺利,毕竟天下重新整合之后,很多人都在长江以北的地方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土地,这让他们哪怕生活贫苦,也不愿意去南方拼一拼。
但随着第一批去南方生根发芽的人传来的好消息,那样一大片土地在所有人心中的印象逐渐变了。
白未€€和游溯白龙鱼服来到江南,第一站便去了荆南地,担任武陵郡郡守的王团也微服前来迎接。
这个当年闹着要和鬼面军一起造反的少年也长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临民官,白未€€拍了拍王团的肩膀,说道: “你做的很不错,政绩我与陛下都看在眼中。”
被偶像拍了肩膀,王团幸福地差点要晕过去。他激动地说: “下官还有很多不足,还请令公不吝赐教。”
游溯凉飕飕地看着这狗腿子,只觉得这人狗腿的比二狗这条真狗还狗。
王团带着他们上了小船,船上贴心地备了吃食。王团说道: “二位公子要去乡下?那里路程不算好走,还请二位多担待些。”
游溯不在意地摆摆手: “无妨。”
说着,游溯又问: “修路很困难吗?是财政问题?”
王团立刻摇头: “回公子,财政问题尚且还好,武陵郡自己的税收就足够覆盖。问题主要在于武陵郡多山,山间修路不易,需要的人手过多。但是武陵郡现在人口不多,刨除农耕的农户,能用来修路的黔首数量并不多。”
毕竟农耕才是重中之重,所以给修路工人的工钱决不能高于农户。否则无人种田了,根基就要坏了。根基都坏了,再好的上层建筑也没有用。
只是如此一来,前来修路的人数就不多。武陵郡又大,以至于哪怕他们的进度并不慢,但是比起总工程量来,还是有些杯水车薪。
白未€€然地点点头,却也只能说: “那便先不着急。移民的事不能着急,等这里发展上来了,自然会有黔首自发地前往长江以南的。”
顺着水路,几人来到了一座小村庄。村庄门口有一棵硕大的梨树,看上去已经有了几百年的历史。
王团解释道: “这个村子叫做梨花村,以这棵梨树闻名的。村子地理位置还不错,是第一批修上路的村子。”
游溯和白未€€进了村子,便看见村中炊烟袅袅,刚刚放学的孩子在田野间肆意奔跑,老人摇着折扇看着孩子们嬉闹。
见到有外乡人来,坐在门口摇着扇子的老者立刻站起来问: “老朽是这里的三老,你们从哪里来?可有验传?”
王团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假验传拿了出来,递给老者看: “三老请看,我等都是游学士子,是良民。”
乡三老眯着眼睛将三人挨个打量了一遍,确认眼前这三人就是验传上的人之后,才笑眯眯地将验传还了回去,说道: “后生勿怪,老朽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当然是朝廷的命令。
验传制度就是为了防止逃犯的,白未€€对这方面抓的很严,因此对于老者的秉公执法当然不会有意见,只是笑道: “我等到了何处都是这般,老丈无需如此。”
老者笑眯眯地将三人请进了村,说道: “后生游学至此,我们也没什么能帮的,只要有困难就提,我们能做的都会做。”
正说着,白未€€忽然间看到了村里有一座祠堂,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蒹葭祠”。
白未€€一愣,问: “老丈,这个祠堂是祭祀谁的?学生记得,朝廷有明令,不准祭祀淫祀。”
淫祀指的是没有过明路的祭祀,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溺/婴,人/祭等不合理的祭祀行为发生。如果朝廷在查明之后认为祭祀过程中没有朝廷明令禁止的行为,那么就会给这些祭祀颁发“祭祀证”,表明这些祭祀是过了朝廷明路,可以祭祀的。
但是蒹葭祠?没听过啊。
谁料白未€€的话音刚落,那个老者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
王团下意识觉得坏了,连忙解释道: “老丈,我兄长是从长安来的,他不晓得。”
老丈这才收回了那种审视的目光: “原来是长安来的,原来如此。”
游溯好奇地问道: “老丈能否解释一下?这蒹葭祠?”
老丈道: “这蒹葭祠是用来祭祀白先生的,我们这里几乎每个村庄都给白先生立了生祠,保佑先生平平安安嘞。”
白未€€: “……”
白未€€: “啊?”
那里祭祀的是我?
王团在一旁小声解释道: “当初先生说了,祭祀的事地方抓好就可以,不用上报,我们就没上报。”
当然,王团不曾上报的原因很简单€€€€他怕白未€€不许。
白未€€什么性子王团不说很清楚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他怕白未€€觉得这是地方官员在趁机拉政绩而下令不许给他立生祠,所以王团怀着小心思截下了这个报道。
反正他的行为合法不是?
白未€€只觉得奇怪。
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白未€€憋了一天的话终于能说出口了: “好怪啊。”
“哪里怪了?”游溯给他披上外衣, “你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他们给你立生祠不是很正常吗?”
这么说倒也没毛病,但是就是……
“好怪啊,像是我已经没了八百年一样。”
有种活着但已经死的感觉。
游溯: “……”
游溯捂住白未€€的嘴: “不准胡说八道。”
白未€€瞬间认错: “不敢了。”
“你啊……”
游溯无奈地摸了摸白未€€的头: “被百姓立生祠这种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
白未€€笑笑: “我只是从来没想过。”
从来没想过,他会被这么多人放在心里。
“这是你应得的。”游溯低下头,他们额头相抵,体温在额头传递。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天下长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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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为止最后一个番外啦,坑都填的差不多了,以后有灵感了可能会继续填番外,都不一定。感谢追更到现在的小可爱,你们的喜欢是我更新到现在最大的动力,非常爱你们~在此再次推荐一下预收《法兰西求学日常[民国]》和《花期失约》,都是现耽文,按照顺序开,感兴趣的小可爱点个收藏嘛(草裙舞扭屁屁)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