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公如今六十有八,十分受皇帝看重,他的儿子魏国公世子,是魏国公的心尖尖生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老来得子,宝贝疙瘩一般,要啥给啥,说娶谁娶谁。
纪家有魏国公做靠山,在这个花城,谁敢惹他。
张小姐一听,也是哦:“还是娘亲你聪明,可是他都不看女儿一眼的。”
张夫人说:“要有耐心,要真的是那么好上手,那就不叫权贵了。”
张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很有自信,檀郎的反应,也从侧面肯定了她的猜测。
除了张府之外,还有很多人盯上了檀郎这块肥肉,倒是纪家安分的很,因为之前自家儿子惹出来的事情,他们家这一个月来,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
本来纪家那小魔王,还不服气,对着自己的爹吼:“不就是一个小琴师么,身边带了两个侍卫厉害些。双拳难敌四手,我不信咱们府上这么多人,还抢不过一个人来。”
结果他又被亲爹抡了一拐杖,把心疼孙子的老太太吓得赶紧扑在孙子身上护住他那开花的臀部。
“小孩子不懂事,做错了是要教训,但你也不能这样打儿子啊,你要打,打我。”
纪大人看了自己的亲娘半晌,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慈母多败儿,我也是为了他好。”
“有你妹妹在,不过是一个小琴师。”
“你知道他谁吗?就一个小琴师。”
纪大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檀郎檀郎,您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个檀是什么檀吗?”
“檀郎怎么了?我还坐檀木做的椅子,紫檀烧的茶壶呢。”
纪大人一语惊人:“当今太子,姓越,名檀。”
没错,先帝的确敬重先皇后,可是现在当家的,是皇帝。
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儿子,是个正常人,也知道会偏儿子吧。说到底,姻亲关系,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他们的倚仗,就是做世子夫人的纪拂,可如果儿子得罪了太子,妹妹指不定要和他们撇清楚关系。
纪家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说:“你说的是真的?”
“我亲眼见的人,怎么可能认错”
等到站定之后,纪家老太太抄起拐杖,就是给了孙儿本来就痛的屁股一拐杖。
伴随着孙儿的一声惨叫,她训斥说:“叫你出去乱惹男人,好了,现在惹出祸来了,这些天,就在家了安分着,哪儿也不准去。”
客栈里的姜善,从小二口中听到了纪家小魔王的事迹,他心里咯噔一声。
他可不觉得那个纪大人是发现儿子混账了,知子莫若父,那位纪大人肯定是知道檀郎的身份,自己得罪不起,才会如此。
能够让纪家觉得忌惮的身份,那能是什么人。
姜善知道自己的样貌不俗,不然今天也不会得到这么多投掷的礼物。
不过不俗,不代表他就要在这个年纪和男人发生什么。
而且檀郎虽然看着好看,可看那身段,就知道和他现在年纪相差不小,观其面相,也有至少七八岁的差距吧。
吃完夜宵之后,他就去找了护送自己的大周将军:“叶先生,你肚子饿了吗?”
“公子?”
姜善又说:“大伙儿吃点苦,再赶一夜的路不要紧吧,就一夜,等过了花城,到了新的地方,咱们就休息,休息一天。”
对方点了点头,他们行军的时候,没日没夜赶路其实很常见。
姜善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只立马叫人来安排行程。住店的银子也不要了,以有急事为由,直接离开。
反正现在还早,城门没有关。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总之一句话,被变态盯上,敌强我弱,先跑再说。
第21章
幻境二(3)
姜善这边走,那边越檀便得了风声。
护卫说:“殿下,您先前叫我打探的小公子,不是花城本地人,是今儿个刚到的。”
那当真是有些缘分,越檀又问:“那他现在住哪?”
护卫接着答:“一行人去了云来客栈歇脚,不过就刚才,他们好像出城了,连客栈的押金都没有要,具小二说,是那少爷说家中有些急事。”
如果是缺钱住客栈,不可能放弃那么一大笔押金,而且不需要打探,光是看那小公子的衣着气度,还有跟在身边一大堆仆从,也知道对方家境不凡。
越檀却摇摇头:“我看不见得,应该是觉得怕惹上我这个麻烦他才离开的。”
护卫一听这个话,立马为自家主子抱不平:“爷身份尊贵,谁和你交好,那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说是麻烦。花城里那些贵女公子哥,一个个眼珠子都黏在您身上,卯足了劲的往身上贴,他是眼神不好,胆子小。”
京城里那些贵女还含蓄一些,这花城的小地方,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上凑。跟牛皮糖似的,黏人得紧。
这么多人,主子没有一个看上的,结果来了个有些兴趣结交的,居然嫌弃他们主子麻烦,他们自然真情实意地替主子抱不平。
这天底下,除了皇帝和皇后,还有谁能比得过当今太子尊贵,那小公子可真是不识抬举。
越檀却为那萍水相逢的小公子说话:“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如今不过是一个琴师,周围围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他又不知道我身份,避开我这个麻烦,才是聪明的做法。”
“可是……”
护卫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同伴拉了一下。
太子殿下并不是好脾气的人,不会也没有必要为他们这种侍卫解释什么,方才的话,显然是太子说给自己的听的,为自己被人家嫌弃做解释。
果然,越檀说完之后,又说:“可惜他离开了这花城,若是日后有缘分,孤兴许还能同他相见。”
这还是太子头一次主动表示出想同一个人见两次的愿望,足以说明他对那个萍水相逢的少年郎好感度很高。
好感度不高,越檀也不至于在桫椤节这一日,解下自己腰间的香囊递给那少年了。
护卫当即便噤声,不再敢妄议太子心思。
姜善的运气很好,赶在城门彻底关闭之前离开了城池。
随行的那些将士虽然有些微词,可姜善到底还是顶着一个太子的身份,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窝囊废,自然没有什么人敢说他什么。
他们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碰到有溪水的地方,就在周边的空地停了下来。
想着离那花城足够远了,姜善便下令:“夜间行路不便,就在此处休息整顿,明日午时再上路。”
这个时节正是深秋时分,夜里比较寒凉,还是稍作休息比较好。
随行的人当中,有一部分将士以前就是守卫边疆的,他们承担了扎营的工作,很利落地把营帐搭起来,给了姜善最敞亮最大的那个帐篷。
篝火生了起来,一个是取暖煮饭,一个是为了驱赶野兽。
李忠给年轻的太子批了件大衣,守着最大的那个火堆,上面挂了一个锅子,咕噜咕噜的烧着热水。
他们走的匆忙,食物差不多也吃完了。叶将军和一干将士则寻一些浆果和小动物来吃。
姜善在小溪边上走了一圈,然后搓了搓手,从捡来的木柴里挑了根还算齐整的,从自己的衣袖里摸出一把匕首,他三两下就把木柴削成了一根木棍,把一头削得尖尖的,中间留出一圈光滑的地方方便握着。
掂量了一番,他走到溪水边上,盯了一会,猛地往水里一扎,然后木棍就扎上了一只鱼。
“天哪,好大的鱼,殿下当真是太厉害了。”
一旁的李忠恰到好处地发出惊讶夸赞的叫声。
姜善瞥了他一眼:“就这么点大的鱼,你也好意思叫。”
他接着扎了几次,丢了几只更大的鱼到岸上来,鱼儿被尖刺扎了个窟窿,还没死透,还挣扎了几下。
“溪水里有鱼!”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很多小士兵纷纷扎起裤腿,下到水中捉鱼。
天气虽然冷,水却没有那么刺骨,火光的映照下,一路走来,这些对未来一片迷茫的的新兵蛋子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显得很是兴奋。
他们甚至开始了比赛,看看谁捉的鱼多,谁捉的大。
明明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却因为小人的陷害,跟着作为质子的太子背井离乡的叶青拎了一只倒霉的灰色兔子回来,见到难得的热火朝天的场景,也默默地加入比赛的阵营。
最后抓到最大鱼的,还是姜善,他把这鱼赏赐给了队伍里一个看起来最磕碜的小萝卜头。
队伍一共百来号人,李忠在内的六个人,是伺候将士的二十来个是精兵,剩下八十个人,一部分是退下来的没有家的老弱残兵,一部分则是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这个是大周皇帝和新后周旋的结果,也是他这个老父亲对心爱儿子的一片爱护之心。
一个受大周重视的皇子,和一个完全被厌弃的皇子,就算是做质子,那遭受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小兵显然就是新兵蛋子里的一员,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矮矮的瘦瘦的,也没有什么能耐,被人挤到一边,十分可怜的样子。
当然了,姜善给他鱼,主要是发现,依着他现在的身高,这个队伍里大部分都比他要高一截,只有小兵因为年纪小和营养不良的缘故,看起来比他还矮一些。
百来张口,食物就这么多,大家抓到的鱼都没有那么多,最尊贵的太子可以吃到撑,但最没有地位又没贡献的肯定吃不饱。
那小兵分到了这么大一条鱼,脸涨得红通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红着眼睛一副激动地马上能够为了太子死掉的样子。
年轻的太子嫌弃他这副样子太辣眼睛,也没看,只心里想着:大鱼肉太老了,小鱼的肉质才鲜美呢。
饥肠辘辘的旅人吃上了熬得雪白鲜美的鱼汤,似乎整个身子都随着这热汤暖了起来。
叶青看了眼年轻的太子,只低声说:“殿下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他原以为太子软弱无用,可一路上太子展现出来的东西,却让他觉得,自己的未来可期。
一路上,姜善其实还是很享受生活的,不过如果享受和拖后腿撞上了,他就会选择退让和妥协。
皇室中人,因为生来尊贵,所以天生就不把其他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太子能吃苦让他意外,太子的几次妥协更是让他高看一眼。
姜善专心致志地瞧着自己的鱼汤:“你往日对我也不熟悉,自己胡思乱想,当然不一样。”
李忠替太子挑掉鱼的刺,然后小心地捧给太子。
姜善砸吧了一下嘴,品了品这味道,做的还行,至少比皇后当初给他做的东西好吃多了。
喝完了鱼汤,姜善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叶大将军也别太担心,有朝一日,咱们还是要回去的,你只管保重好身体,别想太多,免得不等到回去,你就把自己愁死了。”
来这里的人,根本不指望能够回到大周,可太子却说得如此信誓旦旦。
叶青愣了一下,朝着姜善举杯,哦不,举着装满鱼汤的碗,一口饮尽:“臣一定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