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小兵们虽然大多数性格不错,可姜善实在和他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至于李忠,年轻时候的李忠,远远不如老来贴心,况且这个幻境里,因为他地位的变化,李忠行事也变化颇多,穿衣吃饭这种事情还能聊上几句,其他方面,姜善不可能事事都同一个胆小的宦官说。
队伍里,身份地位足够高,能够和姜善聊得还不错的,除了檀郎,就是叶青,可惜叶青是个闷罐子,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
姜善出于观察的原因,围着叶青转了几日,原本自己瞎脑补还觉得很有几分相似,结果越想处,越觉得违和感强烈。
白念在他跟前,大部分时候都是比较沉默的,但是如果他主动抛出一个话题,他一定会很配合,也会聊得很好。
这大概和他出身国师府也有几分关系,国师需要让人信服,如果说话都让人觉得不适,哪里能够让百姓信服。
老国师就长了一张德高望重的脸,对待平民百姓的时候,高贵又不失亲切。
白念的样貌平平无奇,却也同样拥有能够让其他人静下来倾听的能力。
可是和叶青相处的时候,除了谈论战场上的事情,姜善就一个感受,话不投机半句多。
或许这是白念为他设下的考验,也或许是白念隐藏起了真实的性格。
毕竟姜善记得,小时候的白念一开始是很容易脸红结巴的,说几句话都害羞得不行,可能后期苦练了很久,才变得比较擅长沟通,
再说了,上一个幻境里,作为白念意识化身的姬姜,明明也有很多地方和白念不一样嘛。
姜善不能肯定叶青一定不是他的任务目标,但态度也不自觉冷了下来,不少给冷脸,只是比不上最开始那么热络。
谋臣和皇后,区别还是很大的,要是找错人了,他不就很尴尬了。
姜善的态度,落在叶青的眼里,那就是太子因为檀郎疏远了他。
前几日的时候,太子待他格外亲近,他不是很擅长交流的人,却也为太子的重视感到激动。
士为知己者死,倘若姜善真能做到杀回大周,并且在日后表现出他的才能,他愿意为太子赴汤蹈火,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就是几日的功夫,太子对他又冷淡下来。
比起刚离开京城那几日,态度是好很多,可是比起前几日,态度实在是相差太大。
这让叶青难免有些失落,眼瞅着太子同檀郎一日比一日亲近,叶青又忧心忡忡起来。
差不多快到京城的时候,他们盘下了客栈,叶青示意李忠出去,留下一个私密空间给他和姜善。
“殿下,有几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若是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说,有必要就长话短说。”
姜善作为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皇帝,其实最不耐烦旁人跟他这么弯弯绕绕。
“既然如此,臣便直说了,陛下年幼,不知这世间除了男欢女爱,还有极少数男子,偏对男儿家有兴趣。”
姜善盯着叶青的眼睛:“怎么,你觉得男子在一起,为天理不容?”
叶青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直觉告诉他,若是这么说了,太子肯定不高兴。
也是,太子毕竟年轻,肯定不会喜欢做谋臣的一副说教的口吻:“臣没有这么想,臣只是觉得,那西凉太子,怕是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日夜里,姜善去敲檀越的门,琴师檀郎的话,也落到了叶青耳朵里。
如果是一个喜欢女人的男人,怎么会对姜善说出什么自荐枕席之类的鬼话。
姜善仔细回忆了一下:“叶将军多虑了,他那句不过戏言罢了。”
当时他转身就走了,并不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只是不想和檀越纠缠罢了。
但就是他这样的态度,檀越也未曾生气,后来檀越主动和他搭话,也并未曾有逾距的地方。
按照檀越的话说,是瞧着他面善,忍不住想要亲近而已。
大家都是男子,谁也不吃亏。再加上檀越同他处境相仿,身边只有两个护卫跟着,他说话一大小声,护卫立马跟鹌鹑似的,一点没劲。
与其说是调戏,不如说檀越是在逗弄他。
他表示自己不爱旁人开这些随意的玩笑,檀越也收敛了许多,没再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按照西凉太子的身份来说,檀越待他这个异国人是这个态度,已经是十分的优待了。
姜善扪心自问,他做大周太子和皇帝的时候,可从未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有这般亲切过。
叶青见姜善这个态度,心凉了半截。
他也知道,太子到底年轻,见过的人和物没有那么多,容易先入为主,觉得那檀郎好,那就很难听得进旁人劝告的话。
他没有再多说,只暗暗下了决心,倘若那太子真的想对殿下行什么不轨之事,他一定会及时出来处理。
结果第二日早上,清早起来的时候,每日总来和姜善打招呼的檀郎却不见了踪影。
姜善喝完早茶,随口问了句,正在算账的掌柜从算盘上抬起头来看了眼这大客户:“您说那位啊,昨儿个夜里,人有些急事就走了。”
“他没留下什么话?”
掌柜的摇摇头:“还真没有,客人走得匆匆,连订金都不要了。”
姜善下意识地瞥了叶青一眼,莫不是昨儿个听到他们两个谈话,就独自溜了。
不过下一秒他又忍不住笑自己自作多情,就檀郎那自负性子,指不定还觉得是他自己魅力太大,男女通杀,才会让人有乱七八糟的联想。
姜善又说:“若是他回来的话,你便帮我带一句话,就说,我们也有事情,不能在此地耽搁,便不等他。”
他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回来,但檀郎不是叶青,不过萍水相逢,他不可能为他逗留。
再说了,檀越若真的是太子,那等到京城,他们迟早还会相见的。
清早起来,傍晚的时候,姜善一行人便抵达了京城,然而他们刚去,就发现全京城俱是缟素,一问,这才得知了一个大消息,西凉的天子,昨儿个夜里驾崩了。
第26章
幻境二(8)
这消息可真是突然,好好的皇帝,说驾崩就驾崩了。
天子驾崩,突发急事,而且还是急得连打个招呼都不曾的那一种,正好和檀越的身份对上。
不,如今不能叫他檀越了,应该叫他越檀,太子檀,也会成为天子檀,如果他还要继续用檀字作为自己的名讳,这西凉百姓在皇帝在位期间,可能又要给檀木紫檀之类的取个小名了。
姜善叹了口气:“叶先生,这下你不用担心我了。”
光是皇室里那些乱事,就能搅得这位天子焦头烂额。
而且檀越和他当初还不太一样,当年姜善成为大周皇帝的时候,他的亲爹为他铺了很多路,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搅风搅雨。
但檀越不一样,他虽然是当今皇帝唯一留下来的孩子,可还有皇帝的弟弟在那里虎视眈眈。
而且皇室一大笔糊涂账在那里,就连皇帝的死,根据目前的情况来推断,怕都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姜善觉得自己这来的当真不是时机,什么时候不来做这个质子好,偏偏赶上这个时候。
要不是琢磨着这西凉境内十有八/九能够寻到他的皇后,他真想要把这百来个兵士一同折回大周去。
姜善神情变幻了几分,他最后做下决断:“且先看看转机,指不定新帝上位,要专心治理内政,把质子都安排回去了。先去鸿胪寺,把大家伙安顿下来再说。”
鸿胪寺负责接待客人的官员往日里都是带着笑的,接待他们的时候却是一个个都表情严肃中带着几分悲痛。
毕竟皇帝刚驾崩,这头七还没过,新皇也未曾上位,要是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姜善是大周国太子,大周如今虽然衰微不少,却也是地大物博,是个曾经和西凉旗鼓相当的大国,鸿胪寺少卿亲自接待的姜善,并且将他们一行人安置妥当。
毕竟人家其他的国家,送质子来朝,再弱的,送的的非太子以外的皇子,大周朝没有弱到那种地步,却送了个太子来,大周国君那边,也至今还未松口废掉太子,改立新人。
指不定到时候这沦落为质子的小太子,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大周呢。
西凉野心勃勃,想着大周太子身份的特殊性,对他态度自然非同一般,至少待他比其他小国送来的什么亲王世子之类要好上许多。
姜善初到西凉,又是这么个身份,按理来说是得先安排皇帝和他见上一面。
可惜这时机实在是不凑巧,他同这伙人便被暂时搁置下来。
好在西凉这边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皇子要同越檀争抢的,皇权的更迭平稳又迅速。
把皇帝的棺椁下葬之后,又给先皇的妃子晋升了后位和太妃位,皇帝便按照朝紧要的程度来开始处理朝政。
姜善见皇帝,当然没有被允许带上一百号人,就是带上了叶青,还有几个给他抬大周送给皇帝礼物的。
姜善和叶青,得以在金銮殿上看到了新帝。
姜善不像其他侍从,地位低微,不敢直视天颜,在行礼过后,他落落大方站直了,顺便就打量了一下西凉皇帝的新貌。
嗯……怎么说呢,他慢慢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皇帝那身衣物。
看到皇帝衣物的时候,姜善很想鄙视一下幻境二中的创造力。
可能是因为故事大部分都是发生在这西凉境内,他在西凉的人文风情里看到很多属于大周的食物不说,还有路上经过的一些脸,都让姜善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仔细想想,那不就是他当年同白念一起外出时候见过的百姓的脸么。
现在西凉皇帝的衣服更加了,就是把他当年的皇帝袍子换了个颜色。
要不是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大周送来的质子,他都要以为是谁偷了他的龙袍坐在那龙椅上。
视线再往上移,果然,就是琴师檀郎的那张脸,但两个人对视,新帝无动于衷。
姜善只看了他一会,便恢复成安静如鸡的质子形象。
这个是他给自己设定的第一个人设,不爱招惹麻烦,要是情况不对,再随时进行调整。
叶青看到新帝样貌的时候很正经,但也很快收敛了情绪。
毕竟之前姜善就同他说过檀郎的身份,现在不过是验证了姜善的猜测而已。
从某些方面来说,殿下这般聪慧,倒也是好事。
叶青松了口气,姜善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他对姜善的态度很冷淡,从头到尾就好像从来没有结识过他这一号人一样。
若说越檀是演戏,那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姜善决定按兵不动,如果越檀不来找他,他绝对不会主动说出两个人之前的纠葛。
经过皇室的商议,最后姜善这个身份特殊的质子被安排在了离皇宫很近的宅子。
是前朝旧臣的宅子,他可以养着那些带来的大周人,平日里衣食住行也比较自由,但总得来说,他人在西凉的国土上,就是要受西凉的法律管教,肯定比不得大周身份尊贵。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住在宫里,那是考虑到当今圣上年轻,后宫未立。虽然这会皇帝还没有妃子,可指不定过了几个月的孝期,那就要广纳后宫。
这质子虽然年少,但到底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年纪,要是闹出什么丑闻来,对西凉的影响也不好。
姜善看了宅子,虽然看起来有些荒凉,但是宅子带着园林,十分宽敞,又很是亮堂,用的材料也都是上佳的,稍微寻人打理一番,肯定比不过宫里,放他现在的人,却也是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