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将军叶青沉默寡言,眉目却极其明亮。
一直到出了西凉国境,进了大周边境,他才开口询问:“殿下,你是何时给那西凉天子下的毒/药?”
姜善入宫的时候,不止这两个人在场,还有其他宫人,这其中就包括保护姜善的叶青。
姜善瞧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叶青睁大眼睛:“您诳他的?”
“不,他知道自己没有中毒。”
不能放虎归山,是立了大功的那位老国公向年轻的天子提出来的。
在以此事件之中,姜善所展现的运筹帷幄的能力,都让老国公心生忌惮。
越檀对西凉爱得不深,老国公却不如外孙这样心慈手软。
那不存在的密毒,不过是姜善安排给老国公看的一出戏。
投鼠忌器,为了自己的亲外孙着想,他老人家绝对不会再在姜善出京路上轻举妄动。
“您的意思是说,西凉天子放了您一码……”
这一次姜善没有回答他,但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位年轻天子可真是……真是个傲慢的人。”
叶青没有再多说什么,越檀越自负对他们来说越好,最好不要把他们大周当回事,假以时日,大周一定能在年轻的天子手上焕发新的生机。
姜善听着叶青对越檀的评价,颇为不以为然,因为实际上,这秘毒之局,既不是叶青想的要挟西凉国君,也不是给老国公设的,而是为了验证他的一个猜测。
他在赌,越檀会不会放弃西凉的一些利益,配合他演完这场戏。
如果越檀选择杀死他,或者囚禁他。那毫无疑问,越檀一定不是白念。
姜善用自己的一次机会去赌这场局,为的就是证明越檀就是他要找的白念,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望着眼前大周的大好河山,姜善心情颇好地想,离现实中,他登基还有两年,两年的时间,足够他拿回本就属于他的皇位。
男子二十及冠,便可成家立业,承担起成人的权利和义务。
天家却有些特权,倘若天子在二十之前登基,为了能够处理国事,最早十二岁可登基。
姜善现在的身体周岁十四,虚岁十五,等他再长两年。
事实证明,离开了西凉国境,远离了白念所在的范围,姜善在幻境中过得时光飞逝。
几乎一睁眼闭眼就是一日过去,但是除了姜善之外,似乎没有谁发现不对劲之处,这其中也包括他当时误以为是白念的叶青。
以这样度年如日的速度,姜善几乎很轻易的就坐上了大周的位置。
这很正常,如果说白念的意识是幻境中的神,那他姜善就是神的男人。催婚。
作为被神偏爱的男人,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的东西。
登基两年以后,便是朝臣们轮番轰炸的催婚。
姜善表现得也很配合,并且表示自己打算快点把皇后之位定下来。
皇后的位置,可是瞬间就让朝臣们打足了鸡血。
这个说,左丞相的孙女秀外慧中,容貌€€丽,那个说济阳王的嫡女温柔大方,颇有才名,一个个都是什么尊贵,足以坐皇后之位。
望着这些七嘴八舌,意图推荐吾家有好女的朝臣们,姜善道:“诸位爱卿无需多言,朕心中早有皇后人选,而且朕前不久已经送了婚书求娶。”
负责皇室婚嫁的礼部尚书上前一步:“不知是哪家姝丽?”
“是西凉皇室中人,身份尊贵,容貌极佳,到我大周来,也比得过大周第一美人。”
朝臣们面面相觑,皇帝夸得这么厉害,想来那女子肯定是得了皇帝真心喜欢的。
“陛下,臣斗胆进言,这西凉皇女,就算是貌美,可也不能做陛下的皇后,若是陛下当真喜欢,那就封为贵妃即可。”
“可是他身份尊贵,如何能做贵妃,”
臣子们继续劝阻:“几年之前,大周确实说弱于西凉,可如今却并非如此。”
一般公主去当他国皇后的,都是两国实力相差较大,公主是下嫁。
“诸位爱卿,朕未曾说过,要求娶的是西凉公主。”
既然不是公主,那更加没必要太当回事了。
朝臣们正想继续拿出一百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引经据典地劝皇帝不要轻易许诺出后位,就听得那高位之上的年轻天子轻飘飘地扔下一个大炸/弹。
“朕以江山为聘,求娶西凉天子越檀为大周皇后。”
第30章
幻境二(12)
姜善一言既出,满朝死寂。
在场的朝臣,好些不知道西凉天子的名讳,但是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知道西凉的皇帝不可能屈居妃位。
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皇帝居然想要娶个男人做妃子,不对,这也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西凉的皇帝怎么可能嫁给他们的君主,简直是天方夜谭。
事情太过离谱,反倒没有什么人说反对的话了。
见他们不言语,姜善便道: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若无其他异议,便开始为朕准备大婚之事。”
散朝之后,有年轻的朝臣问作为三朝老臣的祖父: “陛下所言,甚是荒谬,为何无人劝谏陛下,还同他胡闹。”
他原本是想说话的,但被祖父给阻止了,见其他人也不作声,他便也跟着闭了嘴。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西凉天子会同意为我朝皇后吗?”
那年轻臣子摇摇头: “孙儿觉得,不太可能。”
什么叫不太可能,分明是绝无可能,除非西凉皇帝脑子进了水。
老臣道: “不只是你,这满朝文武,都认为西凉的天子不可能嫁给皇帝,君主一句戏言,何必太过当真。”
天子到底年轻,孩子气得很,总是想些天马行空的事,遭遇了挫折,自然会放弃。
他谆谆教诲: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想着做那出头鸟,你年纪轻,不要妄自行事,免得惹了君主厌弃。”
“是,孙儿受教了。”那年轻臣子乖巧应道,心中却想,大家都觉得陛下是玩笑话,可他怎么看,都觉得皇帝不是在说笑。
大周这边,臣子们把皇帝所言当成了玩笑,而在西凉,那些皇帝的肱骨大臣却觉得这是莫大的羞辱。
尤其是当今天子的祖父: “太过分了!这大周皇帝,简直是荒谬至极,老臣早就说过了,把这姜善放回大周,那就是放虎归山,如今倒好了,他竟敢,竟敢拿这种事情来羞辱陛下!”
越檀看着手里的信件,又扫了眼大周朝臣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带来的几十口红木箱,箱子打开,都是金光灿灿,珠光宝气,绫罗绸缎,锦衣华服。
他没有理会老国公的话,按照信件上所言,打开其中一个做了标记的红木箱子。
箱子很大,里头却很空,因为里头只放了两套衣物,红通通的,都是喜服。
皇家出品,做工自然毋庸置疑,绣纹的样式,是姜善亲自手绘的。
上一世成婚的场景,他可还记着呢,都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
并非他想要偷懒不够诚心,他就是想知道,白念这家伙,能不能想起一些回忆来。
白念想要自己貌美,姜善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幻境嘛,现实中已经吃够了平平无奇的苦,谁不希望自己能生得好看一点。
就是这一重又一重的幻境找下来,他每次都得花大力气去寻找白念,他的意识虽然只在一个人身上,可受他的影响,一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白念的影子。
就是因为这些相似点,导致了太多的迷惑性,要是同样一张脸,他早就把人找回去了。
不过再怎么辛苦,姜善也不会想到放弃,送到越檀手里的东西,依旧是精美无比,足以见绘制者的用心。
“这天下,又没有谁说男人不能做皇后。”
从婚服,还有送的东西来看,姜善都没有丁点把他当女人的意思。
“陛下!”
越檀瞧了自己的外祖父一眼: “您急什么,朕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又没有说许了这桩婚事。”
老国公深吸一口气: “陛下无意便好。”
他那死去的大女儿,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但是老国公还有许多族人,总归还是想着亲上加亲的。
先前那太后寻来的女子,都被打发回去。
那假货皇帝娶的女人,除了和假皇帝有所勾结的,自然也都以死在深宫为由,明面上抹了这些官家女的身份,暗地里送出宫去。
再之后,西凉的国都很是震荡了一番,新帝又以为先皇守孝为由,将选秀的事情,顺利地一拖就拖了几年。
如今的越檀,都已经二十有六,就算是搁在民间,那也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何况是向来成婚成得早的皇室。
老国公接着说: “陛下若是无意你的表妹,大可开民间选秀,您喜欢什么样子的,便娶什么样的进来,老臣定站在您这一边。”
只要是个女子,就一切都没有问题,就算是男人,其实也没有问题,只要越檀没有脑抽到给大周的皇帝做皇后就可。
越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哦,爱卿的意思说,倘若朕不按照你的意愿来做,你就不站在朕的这一边了。”
他并没有称呼老国公为外公,是因为做了君主之后,他先是西凉的君主,然后才是老国公的外孙。
老国公倒吸了一口冷气: “微臣不敢。”
把老国公送走之后,越檀看了这些东西半晌,吩咐宫人研墨。
他用毛笔沾了些墨汁,考虑了一会,给姜善写了回信。
事实上,在姜善回到大周之后,两人一直都有互通书信。
只是这些事情,老国公并不知情。
而且这求婚书,也并非突如其来。前些日子,他在信中暗示了多次,说那些大臣逼婚事逼得紧。
他原以为姜善会捅破那层薄薄的暧昧的窗户纸,没想到他不仅直接把窗户纸捅破了,而且把整座屋子推到了,来个昭告天下,光明正大。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是想一想,又的确符合那个年轻天子的脾气。
老国公的话,他当然是当耳旁风放掉的。
越檀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男人,但是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很喜欢女人。
这同他的父皇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有很大的关系,甭管是多美的女人,他都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他父皇那样的男人,他也是不太想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