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桦挂断电话后打算离开,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一直等着他的周扒皮。
“这个月工资。”周扒皮从兜里掏出一小沓钱。
“这么大方?”晏桦惊讶道,“我都没打算找你要工资,给店里添了这么大麻烦。”
周扒皮翻了个白眼,“小气被你们骂,大方一回也要被说。”
“多谢。”晏桦接过钱在周扒皮面前晃了晃。
“你刚来的时候,我真是恨不得赶你走。天天打架惹事。”周扒皮意味深长地看了晏桦一眼。
晏桦好奇问:“那为什么不赶我走?”
“一方面当然是张工求情了,他在我这快干十年了,我多少要给他个面子。另一方面嘛。”周扒皮有些含糊。
“什么?”
“我怕把你赶跑了,你把我揍一顿。”
晏桦嘴角扬起笑意:“怎么可能,我可是良民。”
周扒皮嫌弃地说:“你自己不觉得而已,当时整个车行谁不怕你。逮谁跟谁干,年轻气盛,天天跟别人欠你钱一样。我那段时间特后悔,怎么招了个煞星进来了。”
“不过后面就不一样了。2000年过年一来,跟变了个人一样,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周扒皮感概道。
“跟你一起进来的学徒,就你技术最好,出师最快,现在还能带新人了。一这一走,我还冷不丁不太习惯呢。”
对于周扒皮而言,晏桦吃苦耐劳,干活从不偷懒,属他加班最多。一下子最能干的走了,是个老板都不愿意。
况且这次麻烦,长个眼都能看出来,就是奔着晏桦来的。
晏桦要是一直赖在店里不走,才是给店里找事。他这一走,闹事的也散了。
晏桦也回忆起当时,倘若不是家里还有个江野要读书,年纪又小,估计他还会一直这样混下去。
说不定那天就在跟别人打架的时候,弄出什么意外。
总之没什么好下场。
“好好保重,别再扣扣搜搜的了,不然都要骂你。”晏桦好心提醒。
周扒皮不屑一顾,“你懂个屁,我这叫勤俭持家。”
“好了,不说了,有时间来看你。”
晏桦背着包,戴上头盔,用力挥挥手告别了工作四年的车行,白色的路灯投在身上,像是给他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星光。
等他赶回家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整座城市也陷入了沉睡。
晏桦站在楼下,往上看去,居民楼的住户都已经熄了灯。唯有右上角有一盏光亮。
那是晏桦和江野住的五零一。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晏桦抬腿向楼上走去,明明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说已经要睡了。
怪不得白天上课没精神,他要去看看这个小兔崽子半夜不睡觉到底在干嘛。
晏桦回自己家反而蹑手蹑脚的,轻轻地打开门朝里望去,客厅内一片漆黑,只有江野在的卧室内漏出一丝光亮。
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往江野的房间慢慢挪去,手放在门把上,向右拧开。
本来想训下这小兔崽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结果推开门却发现江野伏在桌上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胳膊下还垫着一张张试卷,旁边还放了好些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这么晚了还写作业。
晏桦不禁抱怨学校怎么留那么多作业,看把孩子给逼成啥样了。
就在他想要看看是什么题目,让江野都写不完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江野一下就被惊醒了。
还未睡醒,迷迷糊糊,却在看清面前的人是晏桦后,眼神顿时清朗了许多,高兴地说:“桥哥,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晏桦拿起一张试卷,“作业还没写完吗?”
“快了。”江野盯着试卷的神情有些紧张。就在晏桦想要翻开试卷正面看看时,他赶紧用胳膊肘把桌上剩下的牛奶推倒在地。
晏桦见状放下手中的试卷,朝外走去:“你别动,我去拿拖把。”
见人出去后,江野赶紧把桌上不属于自己名字的试卷和习题册都收起来放到书包里。
“最近作业很多吗?”晏桦一边拖地,一边询问。
“还好,不是很多。”
“桥哥,你明天早上要再回车行吗?”
晏桦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去。”
“你是放假了吗?”晏桦放假不定时,车行不忙,他就休息,江野误以为他这次也是放假回来的。
“以后不去车行了,我辞职了。”地上的牛奶已经被拖得干干净净,晏桦拿起拖把朝外走去。
江野则跟在后面问:“怎么突然辞职了啊?”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江野略带欣喜地说:“你是要回来开店了吗?”
“他是不是把十万块给你了?”
“不开店,就是车行太累了,打算找个轻松点活。再说了,你马上要小升初了,我在家附近工作也好照顾你。”
“快去睡,别问那么多了。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晏桦不愿意将江野牵扯到他和江成的矛盾中。
但江野本身就是他和江成之间的矛盾根源。
“桥哥,是不是车行出什么事了?”江野像个跟屁虫跟在后面,非要问个清楚。
“没有出事,你不要多想。”晏桦敷衍了几句。
“我就是嫌累不想干了。”晏桦在洗手间洗脸刷牙,江野就跟个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他想要关门,江野就抵着脚非要问清楚。
晏桦无奈说:“洗澡你也要看?”
江野这才收回脚,不说就不说,他又不是问不到。
晏桦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还是给胖子编辑了一条短信。
【胖子,如果小野给你打电话问我为什么辞职,你就说我嫌累不想干了,不要提其他事情。和其他人也说一下。】
发完这条短信后,晏桦才放心地睡去。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二天江野就在学校用公共电话亭给建设车行前台打去了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建设车行。”
江野握着电话筒问:“你好,请问你们这里有一位姓晏的员工吗?”
“不好意思,他已经不干了,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啊,这么突然吗?”江野在电话另一头故作惊讶,“可是前天他才跟我哥约定好,过几天来找他做保养的啊。”
“是的呢,不过我们车行还有其他师傅可以帮你家的车做保养,不过这几天车行放假休息了,等开门了你们可以随时开车过来。”
江野眼珠微动,继续问:“你们怎么突然放假了啊?之前我哥带我来的时候,你们老板说每年只有过年放假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老板安排的放假。”
“好吧,既然晏车工不在,我家以后也不来你们车行了。”
周扒皮老婆在电话另一边也有些震惊,怎么这晏桦修车技术这么好吗?他走了,客人还以后都不来车行了。
奇了怪了。
而江野挂掉电话后,又翻出一个电话号码。
“喂,哪位?”
“喂,我和我哥来建设车行修车的,我看他们店关门了,电话也打不通,看到你家餐馆就在他们店旁边,想问下他们是不干了吗?”
餐馆老板囔囔道:“既然你电话都打到我这了,我好心劝你下,以后别来他们家修车了。”
“怎么了?”江野追问道。
餐馆老板道:“别提了,他们店有个修车工修车总是出问题,前脚修的车,后脚就出车祸了。警察都找上门了。”老板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电话另一头活灵活现地说道。
“车祸严重吗?死人了吗?”江野心中一惊。
“这倒没有,不过也幸亏没人受伤,不然这位修车工恐怕要去吃牢饭了。”
“哪位修车工啊?我们家之前经常来这里修车。”江野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好像姓晏,给你们家修过车吗?”
真的是晏桦。
“修过,他修的车没有问题。”江野辩解道。
“这种事,谁知道呢,我劝你们还是再找个车行把车仔细检查一遍,图个心安。”
“不用,我相信他修的车绝对没问题。”江野挂断电话,面色不虞。
桥哥修车绝对没有问题的,更不可能出现前脚修好车,后脚车就出问题的情况。
除非有人故意陷害他。
而车行宿舍内胖子看着晏桦发来的短信,信誓旦旦地保证。
【放心,晏哥。小野绝对不会知道的!】
从前只要晏桦在家,江野都会格外高兴,但是最近却心事重重,甚至有点躲着他。
晏桦不自觉想,是不是江野真的不想跟他一起生活了。
就在他还没来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刘老师的电话。
江野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等晏桦赶到学校的时候,办公室墙角整齐地站着两人。其中一人鼻子里还塞着带血的卫生纸,脸上也破皮擦伤。
江野虽然身上没伤,但是早上出去前的白色帽衫上粘的都是灰,此刻低着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晏桦。
除了晏桦,办公室内还有一位家长。
瞧着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