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桦歪头躲避着不去看。
“你又想耍赖。”江野皱着眉头不满道。
晏桦转身看着楼下,疲倦道:“心里烦。”
“你心里烦可以跟我说啊,不要抽烟,对身体不好。我不在家,你肯定抽了很多烟。还答应我戒烟,骗子。”
江野扶着栏杆,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晏桦控诉道。
好久没看到晏桦了,之前高三好不容易喂胖了一点,这几个月又瘦下来了,本就细瘦的腰身如今不盈一握,
江野目光停留在晏桦腰腹处,猜想后腰的那处腰窝肯定更明显了。
晏桦解释道:“没抽,就这几天有点烦抽了几根。”
江野收回思绪,冷静安慰道:“别烦,我找了律师,大斌家的私人律师,他很擅长这种官司,还有我之前在校友会认识的学长,他在南江有律师事务所,我明天会去见他们,你别操心,有我在。”
晏桦听着江野有条不紊的安排,沉默片刻,目光转向江野问道:“去见学长要带猫粮吗?”
江野愣了下,眼角含笑地往晏桦身边靠近道:“要带的,不然学长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打官司了。”
“那要带多少钱的猫粮,学长才满意?”
走廊外一片漆黑,江野看向晏桦的眼神却亮亮的,“不用担心钱的事。”
晏桦叹了口气,“十九太冲动了。”
江野却不觉得,如果换做是晏桦,那个人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如果是晏桦遭受到这样的事情。
光是假象,江野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烈火灼烧。
江野看着紧闭的洗手间房门,以权衡利弊的角度压低声音说道:“救十九不值得。”
十九判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非是判多判少的区别。
十九和十七又是两个穷光蛋,这根本就是个亏本买卖。
他不想晏桦为了这两人大费周章。
他只希望晏桦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晏桦何尝不知道,但是很多事情值得和不值得来衡量的。
就想当年他选择去养江野时,也没有考虑值不值得。
他想抽烟,忍了忍,还是从江野手中接过那枚薄荷糖,小声道:“十九还没你大,你明天就二十了,他还没二十。”
“我不想他人生最重要的青春光阴全部在监狱里过。”
“如果能少判几年也是好的。”
“这几年有他在店里,我一直都很放心,他很值得去相信。”
晏桦停顿了下,声音沙哑,带着无法回避的悲伤却又尽量用着轻松的语气说道:“而且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初三当年被绑架的时候,有人能帮帮我多好。”
帮他证明清白该多好。
江野本来一直以冷静,利益的眼光去看待十九的事情,可是在听到晏桦提及绑架案时,却再也说不出话了。
喉咙被苦涩的情绪所堵住了,四肢百骸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颤抖地抱住晏桦,将人紧紧锢在怀中。
晏桦十五岁时没有人帮他。
所有人都没帮他。
晏桦最近可能真的太累了,他确实需要一个怀抱可以让他去依靠。
他没有推开江野,但是也没有抱住他,询问着明天见律师的详细细节。
“十七要去吗?”
江野搂着怀里的人没有松手,“要去。”
“十七属于未成年,那人虽然没有得逞,但是也可以起诉他,两个官司一起,会想办法逼那个人和解的。”
“具体细节可以明天再问下律师,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晏桦承认有江野在身边,他确实安心省事很多。他也并不是无坚不摧,只是个普通人,想要有自己的依靠。
他靠在江野身上,两人低声商量着十九案子的各种细节。
因为晏桦没有推开他,所以江野的动作更加大胆了些,放在晏桦后背处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抚怀里的人,像从前晏桦每次哄他一样。
直到十七洗完澡出来,看见在走廊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十七站在客厅中间,连忙低下头犹豫到底要不要再退回洗手间。
他是不是出来的时间不太合适。
在十七低下头之前,他的目光和晏桦有了短暂的交汇。
虽然两人都迅速移开了眼。
“松开。”晏桦小声提醒道。
江野没有在这时候耍无赖,利落地松开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日光灯照在屋内,房间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晏家长强撑着说道:“十七,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见律师。”
“到时候有些细节可能需要你跟律师说。别怕,我和小野会跟你一起的。”
十七嗯了一声,感激地说道:“谢谢师父。”
他其实很担心晏桦不管他和十九了。
如果晏桦都不管他们了,十九就真的没救了。
他知道打官司请律师和解都需要很多钱,他没钱,他只能默默记下一笔又一笔账,自己写好一张又一张欠条。
他曾经把欠条递给过晏桦,被退了回去。
“等你哥出来再给我打工吧,你个小屁孩还在读书,写什么欠条。”
这几天住在家里,晏桦也很照顾他,不止这几天,这几年晏桦都很照顾他们俩。
他和十九流浪了很久,漂泊了很远,终于遇见了一位心软的神。
晏桦坐在沙发上,嘴里的那颗薄荷糖早就化掉了,他又找了一颗含在嘴里说道:“没事就早点睡吧,这几天你也累着了。”
十七的视线在晏桦和江野之间流转,犹豫道:“师父,我晚上睡沙发吧。”
前几天十九出事后,晏桦就一直把十七带在身边,晚上也睡在家里。
晏桦手上还拿着十九的材料,抬头看了眼说:“你还是睡我那吧。”
“那师父你呢?”
“我睡小野的床。”
十七看向江野问,“那小老板呢?”
在江野期待的目光下,晏桦冷淡地说道:“他睡沙发。”
江野嘴角迅速下垂,不乐地看向晏桦。
晏桦没理他,继续翻着要准备的各种委托材料。
“早点去睡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见律师。”
十七对晏桦的安排不敢有意见,毕竟这个家晏桦说了算,江野不高兴也没用,转身默默去睡觉,没有多言。
十七进了卧室后,江野则一脸幽怨地坐在沙发上。
“我不想睡沙发。”
晏桦整理着十九的各种材料,垂眼说道:“那你去外面找个宾馆睡。”
“我不。”江野靠近挤在晏桦身边说,“我都回家了,我为什么要睡宾馆?”
晏桦斜了他一眼,“那你去楼下和峰子睡,反正他一个人在家,你下去还能陪他打会游戏。”
“我才不和他一起睡。”江野立马否定了这个选项。
“那你只能睡沙发了。”
“我不想睡沙发啊,桥哥。”江野又悄悄地环上了晏桦的腰。
晏桦将A4纸卷起,拍了拍江野的手,“松开。”
“我松开,我就不睡沙发好不好?”
“那你想睡哪?给你打个地铺?”晏桦视线停在委托材料上问。
江野见晏桦没推开他,又得寸进尺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打地铺好冷,我想和你一起睡嘛。”
晏桦抬眼看了下江野,眼神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什么都不干,我保证。”江野急切地说道。
晏桦不信,那天晚上江野刚躺床上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桥哥,好不好嘛,晚上好冷,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江野大半个身上都快压在晏桦身上了,把人挤在自己和沙发中间。
晏桦被斜靠着压在沙发上,视线无处躲闪,只能看着江野在自己怀里撒娇,目光停留几秒后,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军训晒黑了还没白回来?”
“啊。”江野正在怀里耍赖央求晚上一起睡,听到这话,一只手从茶几抽屉里翻出枚镜子,另一只手还抱着晏桦不松开,认真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好像也瘦了。”上大学还瘦了一些,晏桦眼底闪过几分心疼。
“你在说我又黑又瘦?”
“是的。”晏桦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镜子中的江野眉头迅速皱起,哭丧着脸,放回镜子,不愿意多看,把头埋在晏桦颈窝处,闷声道:“你是不是嫌我丑了?”
晏桦见江野一会撒娇一会委屈的,变脸快得很,嘴角扬起无奈的笑意。
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似乎又回到了高二之前,只是江野很清楚他们现在和高二之前不一样,晏桦却不愿意去想,他下意识去逃避处理这段感情,只要江野不逼他面对,他可以当一辈子鸵鸟。
因为晏桦的“嫌弃”,江野似乎真的伤心了,搂着晏桦腰不肯松手,就差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