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距离近到交换彼此的呼吸气息,能感受到的却只有恐怖的威胁铺天盖地席卷压下。
蓝灰色的非人类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是从未在‘鹤见稚久’这个个体上感受到过的力量。
而鹤见稚久的刀刃横在跟踪者的脖颈之间,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对方没有人类的温热,只有真实冰冷的触感。
“你好像不是人类。”
鹤见稚久侧头左右看了看,没看见什么驱使咒灵的特殊行业从事者,只看见了一个大概率是咒灵的人形存在,他想了想,认真地问这个和自己疑似有什么关系的咒灵:“我应该杀了你吗?”
没有恶意。
因为不在乎生命的重要性,所以只是单纯的询问。
就连架在脖子上的那柄刀刃都是平静地,不带一丝杀意的威胁,好像只要咒灵点头,人类少年就会毫不犹豫地抹开他的喉咙。
但咒灵却笑了。
他展开双臂抬起下颚,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刀刃下,喉间微微的战栗贴近冰冷刃锋,€€€€那是压迫感,平静、但不亚于决战时那个过咒怨灵带来的威胁。
又仿佛这只是力量的冰山一角。
咒灵异色的眼瞳含着期许的笑意,他大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笑,笑得倾下头,直直撞向贴紧喉咙的刀。
仅在这一刻,他们视线交融,只有彼此。
而这一次,咒灵的眼里只剩扭曲的贪婪。
“如果我说不应该,稚久还会杀了我吗?”
第119章 理想者的本我(9)
安室透的电话很快就拨通了。
“喂喂。”电话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又轻松起来:“是zero啊,是来回早上的电话吗?”
安室透走到一个安静的位置,回了句“晚上好。”
“晚上好,这么郑重,找我什么事?”
高楼大厦的阴影倾轧到这个不见人的僻静位置,夜市的繁杂喧嚣在耳边掠过,安室透心绪千回百转,一时之间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握紧手机,开口:“€€原。”
“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们见过的那个孩子吗?姓鹤见的那个小孩。”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能发现不少疑惑。
安室透记得当时是诸伏景光先遇到了在警视厅转悠的小鹤见,得知对方是来回收父母的遗物,他们两个就把小鹤见带到了上级那边。当时警视厅内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在职人员都很忙,没时间看护小孩,只好暂时丢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照看。
那算是第一次见面。
安室透依稀记得诸伏景光和他说过,名为鹤见稚久的孩子眼里全然空茫,不知所措的徘徊在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言不发。
但因为诸伏景光把他带过来的时候降谷零见到的是一个阳光开朗小男孩,所以这件事他没有记得太清,只以为是孩子胆小。
“鹤见?€€€€你说稚久啊。”
€€原研二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回:“都忘记和你们说了,那孩子最近要调回东京,前几天还找过我和阵平,说销假之后要来找我们请客吃饭呢。”
安室透眉头紧蹙,他意识到了问题:“什么调回东京?”
鹤见稚久之前不在东京他知道,因为琴酒之前有很长一段时不在东京,但他听说琴酒是为了某些事情才放下东京这边的事情调往外地。
等等。
安室透心里隐隐有点荒诞的猜想。
难道不是鹤见稚久需要跟着琴酒,而是琴酒被安排去鹤见稚久身边?
可鹤见稚久为什么一直都是以附庸自称?
而且安室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鹤见稚久表露出来任何细节,那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一样,就连代号都选得尤为滑稽。
“嗯?也是,稚久家境关系那之后再没和你们有过联系。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那孩子跳级毕业的,后来进入警视厅之后调去了很隐秘的岗位。”
€€原研二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听前辈说过入职走的是亡故父母的关系,不过最近调回来是因为立功升迁了,虽然不会是我们几个直属,但现在这个孩子的职位可是比我们高哦。”
什么?
安室透身体僵直,肌肉紧绷,五指死死地攥紧电话,刹那间心跳加剧,各式各样不成文的猜想打乱了他的思绪。
情报手段高明到几乎能套中安室透真实身份的地步。
是个被Boss看中,将来可能会接琴酒或朗姆的班的小辈。
在同时还有其他在反方立场相对重要的职位。
€€€€这样的人和自己一样是卧底?可能吗?
安室透不能确定,他想到了白日那个活泼亢奋的少年,又想到了鹤见稚久偶尔低喃的未尽之语。
€€原研二听电话这边的好友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得担忧地追问了几句:“为什么突然问起他?zero,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安室透放缓呼吸,重新调整了一下心态。那双蓝瞳在夜色下尤显幽深,这时候他到显得和鹤见稚久调查的情报里那个波本更相似了。
“€€原,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
巷外的夜市热火朝天。
那些五光十色的微光深入巷内,又渐没在狭窄漆黑小巷的几米处,根本渗透不进来光明的亮色。
通透的暗色下,人类少年与从未谋面过的咒灵视线交融,他们的距离近到似乎连发丝都会纠缠到一起。
没有心跳,也没有体温。
瞳孔是异色的,眼里含着诡异的情绪,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类。因倾头而垂下的头发在哑光下偏向蓝灰色,这些显性的外部特征还不是最容易让人记住的。
让鹤见稚久瞩目的是咒灵脸上十字交错的缝合线,脖子上那一圈更像是斩首之后细细缝合的诡异。
“好奇吗?”
咒灵问道,看见人类眼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唇角勾起。
低缓地声音里暗藏引诱与自私的贪婪,他握住鹤见稚久的手腕,把锋锐的武器按到脖颈上的缝合线上,丝毫不在意刀刃已经破开喉间的皮肤:“要不要试试能不能沿着虚线剪开?”
咒灵低头,看见了一个迷惘的人。
比起堕落成过咒怨灵的殉道者,这颗钻石还没有沉溺绝望,也没有那么惊惶和狂妄。
但纯粹而绚烂的钻石依旧耀眼。
于是硬生生被遏制下去的贪婪和垂涎重新涌上心头,汇聚成了咒灵心头最想要的占有欲。
这一次,他想在一切发生之前夺走鹤见稚久。
他要把这颗钻石珍藏起来,哪怕是蒙上灰尘,那也是直属于他的珍宝。
“老实说,我还没学过怎么斩杀咒灵,也不太了解咒术师这个行业。”
人类的回答很直白,仔细听还能听见话里的困惑和不解:“这样的事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回答耶。”
在这样情景下回答出这种话来,咒灵低笑一声,完全没有被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打消情绪。
他的目光定格在鹤见稚久身上良久。
鹤见稚久被看得不明所以,握着刀的手一松,又在落地之前被另一只手接住,挽了几个漂亮的刀花,顺手收回了藏纳武器的地方。
动作尤为熟练,就算现在有人向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人类少年发起进攻他也能瞬息间将敌人斩杀。
鹤见稚久退开一步,拉开距离。
这回再看这个跟踪他的家伙时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就是说,很奇怪吧。
既不是组织里的仇敌派来的打手也不是吞食人类的咒灵,又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实在是让鹤见稚久摸不着头脑。
他保证他从来没有正式接触过咒术界的人,鹤见稚久接触得最多的还是里世界的各类名流。只偶尔有零星几个诅咒师因为一些原因结交过,或者其他私下借其他名义处理的事情,为什么会有咒灵找上门来。
咒灵的视线还是停留在他身上。
鹤见稚久持续不明所以。
然后开始考虑起现场斩杀咒灵,赶着时间在安室透发现之前抵达约定的地方的可能性。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错啊,和那个东西说的一模一样。”
就在鹤见稚久考虑出结果之前,咒灵笑了,痴痴地低笑,好像认清了什么不可能再有羁绊的现实。
鹤见稚久不会认识任何人,也不会记得任何事。
明明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咒灵胸腔里的灵魂却隐隐发颤,急切的贪婪让他想不顾一切地直接动手夺走眼前的人类。
做得到吗€€€€不可能。
这就像那些恐惧着鹤见稚久的威胁的世界意识们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直接杀死鹤见稚久一样,是个显然易见的愚蠢问题。
咒灵第一次耐着心思从相识的第一步开始,他的笑意里带着点狡黠,自我介绍似的开口说道:“我叫真人,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恶意而诞生的咒灵。”
他伸出手,像曾经在五彩斑斓的城市人流之下,那个对他伸出手的年轻诅咒师一样,将潜藏的恶意和亲昵递交给迷惘不知所措的灵魂。
但真人和纯粹以寻找特殊咒灵的诅咒师不一样,他有特别的私心。
明明刚才人类和咒灵之间的氛围还很紧张,但真人知道鹤见稚久不会拒绝任何人递来的邀请。
本能的善和决绝的恶,这就是鹤见稚久呀。
若非如此,过咒怨灵的鹤见稚久怎么会成功,怎么能在两名最强咒术师的围剿下为自己的理想博得胜利。
真人想笑,他也这么做了,近乎贪婪地锁定失而复得珍宝。
这一回他不会再毁掉了。
相比之下,社交达人的鹤见稚久反而是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想了想,照搬对方的句式回握真人的手:“我叫鹤见稚久,是个人类。”
鹤见稚久决定先用人类的社交礼仪,先打个照面再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