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着他的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世纪的时钟停摆,压着季余的手缓缓松开。
没有完全放开,半握着季余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季余手腕凸起的圆骨上反复摩挲,动作有些急含着焦躁,季余想要抽回手,换来的是更深的紧握。
商远舟哑着声音开口:“我可以给你时间冷静,让你一个人静一静。”
“但离婚,你想都别想。”
“不用试图离开A市或是直接出国,”商远舟抬眸,对着季余笃定的说道:“季余,你走不掉的。”
季余带着行李箱离开了,商远舟站在别墅的二层,静静的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商远舟站在原地的身影挺直,浑身的信息素却透着死寂,在身侧攥成拳的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着黏稠的血。
他不知道该拿季余怎么办才好。
季余过往的那些成长经历,让他做不到狠下心来真的将人关起来。
可放人离开?
他更做不到。
这一刻商远舟是真的有些恨了,恨季余是个beta,生来自由的beta。
他在季余身体里灌入了那么多信息素,光洁的后颈被他留下了一个个带血的咬痕,如果季余是个Omega,早在酒店的那一晚就被他彻底标记了。
被标记的了季余会本能的依赖他,离不开他,发自内心的想要留在他身边,发情期到了,会眼眶红红的哭着求他。
可季余不是能被标记的Omega。
就像季余说的那样,他只会是beta。
季余走出了别墅,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躲在暗处的保洁阿姨们好奇的眼神,也注意到了被他询问过的阿姨惴惴不安的神色。
但他没有精力去解释,也没有心情去安抚。
明天再说吧,他想。
今天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
彻底走出别墅铁质大门时,季余回头看了一眼,别墅像是一座庞然大物,隐于渐起的山雾中,只有一点光透出来。
季余不知道那是不是来自二楼。
他收回了目光,默默的向前走去,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季余拉着行李箱走了很久才打到车。
坐上车司机问他去哪里的时候,季余愣住了一下。
自己租的房子早已退租,整个A城没有一个朋友,突然被问,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来。
等不到回答,司机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冲:“到底要去哪?”
季余回过神来,报出了自己上班的工作室所在的位置,他记得那附近有一个酒店。
出租车在道路上疾驰,夜晚城市的灯火闪烁而过,擦出细长模糊的光影。
季余用手捂了捂眼睛,手离开时,掌心湿润,眼前的光影却清晰了。
出租车停下以后,季余付了钱,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进了酒店以后,开了一个单人间,前台一边给他办理着入住信息,一边热情的寒暄:“我看您带着行李箱,是来A城旅游吗?”
季余不愿多说,简短的嗯了一声。
“有兴趣的话您可以去远寒山上的酒店住一晚,远寒山上有温泉,风景也很不错,那里的酒店是我们分店,您过去还能享受到优惠。”
前台说着,吃惊的啊了下,“啊,您身份证上是A城本地人呢,您是小时候在A城长大,现在回来看看吗?”
季余心底无名的烦躁在她一句句话下越来越盛,第一次有些无礼的打断一个陌生人,“可以快点吗?我很累,想休息。”
前台连声说着不好意思,快速的处理完以后将房卡和身份证一起递给了季余。
季余拿着房卡坐上了电梯,找到房间号以后刷卡走了进去。
酒店的卫生间里摆放着一次性牙膏牙刷,劣质的薄荷味道和硬得刺痛的粗糙牙刷让季余刷出了血。
他打开水笼头将血沫冲了下去,拖着疲惫的身体躺进了床上,而这会儿已经凌晨了。
季余将被子裹得很紧,微微蜷缩着身体,明明没有下雨,他却像在大雨中瑟瑟发抖的幼崽一样,妄图在寒冷的天气里从被子中汲取一点温暖。
他微蹙着眉,眼睛不安的在薄薄的眼皮下颤动,睡得很不安。
“季先生在工作室附近的酒店入住了。”
“地址定位。”
商远舟看了眼消息,将手机倒扣在庭院的桌子上,看着满院子的蒲公英在月光下随风飘散着种子。
于叔带着酒来找他,不再是一个管家,而是一个长辈,或是一个朋友,坐在了他旁边。
见他看着蒲公英,于叔一边倒酒一边说道:“当时我来别墅的时候,就说你这个院子光秃秃的,怎么也不种点菜。”
“你还笑我土,说住进了别墅里也只想着种菜的,我问你那种什么,你原本说随便什么花花草草,结果看到了杂草堆里的蒲公英,说就种蒲公英。”
于叔将酒杯递给他,“你笑我土,我还笑你有病呢,我说种那玩意干嘛,风一吹就跑了,都留不住。”
“你来了一句什么..”
商远舟灌了一口酒,低笑了一声:“就是留不住才种它。”
苦酒入喉,笑容也带上了三分苦涩。
于叔依旧像是刚听到这句话时一样的反应,白了商远舟一眼,又骂了一句:“真是有病。”
“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对季余那么执着?”
商远舟敛眸,“我也说不上来。”
他对季余已经不是执着,是痴迷,发了疯一样的想得到。
只有在季余身上,商远舟才感觉自己还是个正常人,有爱欲有占有正常情感宣泄的人,而不是一个麻木的机器。
商远舟转过头,对着于叔问道:“你觉得我怎样?”
于叔:“长得帅,又有钱,还有地位。”
于叔啧啧称道:“简直不给其他人活路,幸好我已经是个老头了,不然站在你身边我得气死。”
商远舟自嘲一笑:“你看,就算这样他还是对我避之不及。”
“那你要放弃了吗?”于叔和他碰了杯,看着商远舟面无表情的又喝尽了一杯。
“放弃?”商远舟眼帘一掀,眼底的阴鸷毕露无遗,“除非我死。”
于叔被他眼里的情绪惊到,喝了口酒压一压心惊,缓了缓才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今天季余带着行李箱离开,是别墅里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
于叔紧接着说道:“会不会是你太急了?昨天季先生走路腿都在哆嗦,别那么急,放慢点,我看得出来季先生不是容易卸下心防的人。”
他看着商远舟,有些唏嘘。
于叔人精似的,通过这段时间,自然发现了季余这个人没有什么朋友,和任何人都隔着一层。
而商远舟其实也是如此,于叔看着商远舟从私生子过来的,了解商远舟,知道他其实不会相信任何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如果真的能走在一起,反而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陪伴依靠。
也算是相配。
“我太急了?”
商远舟重复了一遍,他将酒一口闷下,信息素躁动起来,横冲直撞的想要暴怒的宣泄:“我还不够慢?”
“跟季余领证的第一天晚上我就想把人按在床上糙了,一直忍到他点头,我还不够慢?”
于叔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不是我说你,你一点也不像电视剧里的霸总。”
“没有霸总会说这么粗鄙,这么下///流的话。”
商远舟冷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霸总。”
“我是从贫民窟底层爬起来的杂种。”
文质彬彬,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总裁不是他。
在混乱到只有靠武力解决问题,否则就只能被欺压的地方生活了十八年,冷血,阴鸷,野性才是他。
第52章
静谧的酒店房间内,柔软的大床上有一团凸起,手从其中伸出来,摸向了睡觉前随手扔在枕头边的手机。
昏暗的屋内方块大小的光亮起,屏幕上显示着此时的时间,七点零三分。
季余将手机丢在一边,幽幽的白光照亮他的侧脸,也照出白皙颈侧上红梅似的吻痕。
他盯着天花板直愣愣的发着呆,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解决,此刻季余却只想发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昨晚一整晚季余都没有睡好,他做了很多梦,梦里乱糟糟的,一个梦接一个梦。
有小时候不愿回想的记忆,也有黎奶奶鼓励他的画面,更多的还是商远舟。
季余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骨头开始发出酸软的抗议,他才慢吞吞的坐起来。
用酒店劣质的一次性薄荷牙膏刷牙时,秀气的眉头还是忍不住蹙了蹙,他讨厌这个味道。
季余拿着酒店给的早餐卡,去酒店里的自助早餐厅拿了点东西吃。
他早饭吃得不多,一杯豆浆一个鸡蛋,以及一点干噎的面包就足够了。
比起和他差不多身高体重的男性,季余早餐的饭量已经称得上猫似的一口了。
以往商远舟总要哄着他多吃一点,让人变着法的做不同种类的早点,现在…
季余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人甩了出去。
他越过酒店自助早餐厅一大早就有些热闹的旅行团的人群,一个人走出了酒店。
无论生活上的事情已经有多么糟糕,该上班的时候还是得准点踏入工作岗位。
但季余这一次是来辞职的。
纪姐刚一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季余,笑着打了声招呼:“哟,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