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看起来都认识这突然出现的八个玩家，似乎这八个玩家就是他们班朝夕相处的八个同学，只是过于调皮了些、有个性了些、神经质了些。
到底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唐郁并不知道。
唐郁只是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提笔在纸面上写道:“在恐怖游戏里当路人NPC的求生攻略。”
他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同样都是学习一个知识，他要比别人多做很多道题，不断复盘自己的解题思路，才能掌握同一个知识。
学习上是这样，在很多别的事情上也是这样。
唐郁并不担心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被别人看到，因为很久之前他就发现了他写的任何触及这个世界真相的内容，别人都是无法看见的。
“1、不要成为玩家的敌人，因为玩家真的很可怕，哪怕只是刘主任教训几句玩家，都会被扯掉假发（其实大家都很讨厌刘主任，但没有人会像玩家这样做，真是混乱、癫狂……但自由的玩家啊）
……
“应该是阴影庇护的原因。”舍曲林看着那几个行为不受控的玩家，他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系统有解释阴影庇护的作用吗？”
燕朗摇摇头，“全部是问号。”
“我有一个猜测……”舍曲林缓缓道：“你是吃了唐郁的粥，才得到了阴影庇护的特殊状态，但这碗粥是你自己向唐郁要的，并不是他主动给你。”
燕朗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阴影庇护有没有可能，庇护的对象只是唐郁？”舍曲林道。
其他玩家也被舍曲林的猜测吸引了注意，暂时停下了拉扯。
“在做鬼公交任务的时候，我负责看守唐郁，在我问他问题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抗拒，突然间，我的身体不受控的离开了座位，自发将脖颈送上了突然出现的鬼乘客手中。”
“在学校任务刷出来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去做任务，而是尝试用更柔和的方式和他搭讪，但在问到他的联系方式时，我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地自己走开了。”
“当时我猜测这会不会是唐郁的特殊能力，不过现在我怀疑这可能和沈君行的阴影庇护有关。”
听完舍曲林猜测的玩家们就当着所有NPC同学和唐郁的面大声密谋：
“这个buff除了保护唐郁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别的用处吗？我不信！阴影庇护听起来很适合潜行，等会儿燕朗你潜行试试看。”
唐郁听到他前桌压低声音道：“他们说燕朗一点用都没有，毕业了想要当小偷。”
唐郁：“……”
他之前听玩家提过如果随便乱说话，系统会帮玩家和谐掉一些词汇，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和谐法。
“很有道理，刚刚就数燕朗吃得最多，燕朗你现在岂不是唐郁的狗？”
唐郁听到他后桌压低声音道：“喂喂喂你听到了吗？他们说燕朗是唐郁的狗！”
唐郁：“………”还不如系统随便和谐。
唐郁听到后桌的后桌吐槽道：“这么激动干什么？大家都知道你想做唐郁的狗。”
唐郁：“…………”够了。
唐郁的手指用力抵住太阳穴，从他听到舍曲林分析的那一刻，他的思绪就变得混乱不堪。
昨晚鬼公交上沈君行的出手他是知道的，可昨晚舍曲林的突然离去、今早的粥……
€€€€“我的意思是，阴影庇护有没有可能，庇护的对象只是唐郁。”
€€€€“那小郁喜欢我送来的早餐吗？”
€€€€“不喜欢。”
不同的声线在他的脑海中重叠成相同频率的忙音，刺得唐郁太阳穴一下又一下地生疼，他体会到了比感受沈君行恶意还要痛苦的事情，原来是辜负了沈君行的善意。
胸口格外沉闷，仿佛有某种温热又酸涩的情绪在从胸腔蔓延，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许多他以为自己淡忘的记忆在这一刻纷至沓来。
父母离世的那段时间，他一个人发了高烧，迷迷糊糊蜷缩在床上喊着爸爸妈妈。
有一只手轻轻触碰他脸上的泪痕，模糊的视野里，他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于是他紧紧抓住那只手，颠三倒四地念着“妈妈”、“小郁好难受”……
那只手还是抽了出去。
唐郁哭得很伤心，他闭着眼发出呓语：“别丢下我。”
盛着粥的勺子堵住了他想要哭诉的嘴，喂饭的人并不熟练，总是会不小心洒出去，于是过了一段时间，唐郁就被那个人抱在怀里。
那个怀抱没有妈妈那么温柔，也没有爸爸那么宽厚，唐郁努力睁开眼，看到了一个少年人的轮廓。
说不清是梦还是什么，恍惚间唐郁想起妈妈曾经摸着小腹，有些伤感地告诉他，在怀他之前，这里有个小宝宝，如果那个孩子生出来就好了，这样哪怕爸爸妈妈出了意外，小唐郁也不是一个人了。
在那勺子递上来之前，他喃喃道：“……哥哥？“
……
就这样呆坐了良久，唐郁拿起手机，对着沈君行发消息道:“没有不喜欢。”
沈君行仍旧回复得很快:“？”
很简短的一个问号。
没有称呼，没有语气词，没有表情包。
冰冷得不像沈君行。
唐郁感觉这样的沈君行前所未有得陌生，比昨天的沈君行还要陌生，陌生得他想哭，他承受不住般趴在了桌子上，整个人好像蜷缩了起来，如果不是用文字交流，他或许会忍不住小声得哽咽。
“没有不喜欢你送来的早餐。”
沈君行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回复。
“没有不喜欢……”唐郁打字的动作一顿，“你”这个称谓被他删掉，取而代之的是是记忆里那个久远的称呼:“哥哥。”
自从稍微大了点，他就再没有喊过这个有点过于亲昵的称呼了。
他们既没有血缘关系，又都是男生，成天哥哥哥哥的喊，确实有些奇怪。
可唐郁知道，沈君行是喜欢被叫哥哥的。
他从前第一次改口，连名带姓喊沈君行时，沈君行的笑容都淡了下来。
疯子、变态、怪物，这些是沈君行。
温柔、可靠、英雄，这些才是哥哥。
“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
巨大的阴影覆盖住了整栋宿舍楼，哪怕是宿舍楼向阳的那一面，也奇异得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几乎没有任何光芒能穿过窗户照进楼道，除了六楼的一个晒着银色被单的阳台。
阳台的被单沐浴着阳光，被沿不断滴落着水珠，而除了被单外，阳台的其他空间都置身暗室，仿佛有某种特殊存在只给被单打了光。
搬了张躺椅到宿舍楼门口的宿管阿姨不解地看向头顶的太阳，又低头看了两米外灿烂的日光，她嘀咕道：“奇了怪了，以前这里都晒得到太阳的，怎么今天一点都晒不到了？”
说着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打了个哆嗦。
正在宿管阿姨犹豫着要不要将躺椅换个位置时，覆盖住宿舍楼的阴影忽然如潮水般退散，从大面积的阴影流淌到地面，凝结成了一道人影。
一双休闲白鞋无声踩在阴影上，往上是咖色休闲裤，阳光将白衬衣镀了一层金边，俊美的青年一边走一边握着手机，在看向手机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带着无奈与纵容的笑容，似刹那间冰雪消融。
“这句话该是我来说才对，小郁，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君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也是全天下最温柔体贴的哥哥。
而唐郁掌握了转换怪物和哥哥的临时魔咒。
第 8 章 08
蓝眸一眨不眨盯着沈君行发来的消息，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我永远不会生哥哥的气。”
哥哥，永远，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过分天真的甜软，像一层厚厚的蜜包裹住的点心，哪怕里面藏了毒药都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因为哥哥是好人。”
“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聊天框上方不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唐郁在对面发来消息前，他像拼命在倒一箩筐糖果，将这些甜到发腻的话先发了出去：“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大英雄，这些才是哥哥。”
“我最喜欢哥哥了。”
不断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停了下来，一秒，两秒，短短几秒的平静让唐郁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沈君行：“哥哥也最喜欢小郁。”
看到沈君行自称哥哥的那一刻，一直无意识屏息的唐郁这才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好像终于把恶魔关回了魔盒里，让沈君行换回了无害的哥哥外皮。
新鲜的空气和周围嘈杂的声音在此刻姗姗进入到了唐郁的身体，唐郁听到玩家们的讨论：
“是不是唐郁这边的好感度不够，才问不到沈君行的信息？要不等会儿刷刷唐郁的好感度？”
“也不一定非得从唐郁入手，这个游戏的自由度这么高，有了沈君行这个名字，人肉开个盒就行。”
“……”
唐郁听到这里再也顾不上其他，他连忙联系沈君行，只不过打字到一半，唐郁发现自己还是像从前无法透露出面板信息那样，此刻他也无法透露出玩家二字。
“昨天和我一起坐公交返校的那些人想要认识你，但他们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沈君行：“比如？”
唐郁皱着眉头：“他们想一出是一出，不达目的不罢休，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会在意自己给周围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也不会在意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他们毫无畏惧，连死都不怕！”
唐郁试探性地用比喻说道：“他们就像是把这个世界当成了一场游戏，而他们是随心所欲的玩家。”
只要不直接说他们是玩家，居然真的能发出去！
沈君行：“听起来很有趣。”
这一点也不有趣！
沈君行：“他们既然想要我的信息，小郁不妨用这个来当筹码，对他们发布任务吧。”
沈君行的话让唐郁一愣。
沈君行：“不是连死都不怕吗？那就发布一个让他们去死的任务，听起来很有趣，不是么？”
虽然只是文字，唐郁却仿佛可以脑补出沈君行笑吟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