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是在寝室喷香水了吗?
唐郁摸上开灯键,寝室亮起,唐郁低下头,只见一双鞋子整整齐齐摆放在门口,鞋子款式普通,唯一特别的是这双鞋子一只黑鞋,另外一只是白鞋。
两只鞋子的鞋尖齐刷刷对准了唐郁。
就好像有个人直挺挺站在门口,和唐郁脚尖对脚尖。
唐郁试图从脑海中驱赶这种奇怪的联想,他绕开这双鞋子走了两步,突然若有所察地停了下来,回头朝后看去。
那双鞋子依旧摆放在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唐郁的错觉,唐郁总觉得那只鞋子的位置好像有了些变化,鞋子离门口远了点,好像在他转身的短短数秒,那只鞋子自己朝他走了半步。
而且还是保持着鞋尖朝向门口的摆法,倒退着走了小半步。
唐郁后背上的肌肉一阵战栗,他紧盯着那双鞋子,鞋子没有任何变化。
……是错觉吗?
唐郁重新走向这双鞋子,他迟疑了一会儿,弯下腰,将这双鞋子放在了一旁空荡荡的鞋柜上。
做完这一切,唐郁这才走向他的床位。
唐郁对床的床位依旧被长长的黑白床帘遮住,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唐郁怕学长已经睡了,动作特意放得很轻,他轻手轻脚拿了洗漱用品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只不过阴暗湿冷的气息似乎随着今天的打扫变得更加浓重了,还有一股幽幽的冷香。
唐郁摘下口罩,他的面容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卫生间冷白的灯光下。
没了口罩的过滤,唐郁能嗅到那股冷香丝丝缕缕般在卫生间散开,无形包裹住了他的身躯。
唐郁本想冲个澡,但这里没有热水,他身体不好,受凉很容易生病,想了想还是准备用毛巾简单擦拭一下。
清水濡湿了柔软的毛巾。
修长白皙的手指撩起衣物,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因为阴寒的温度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唐郁低着头,镜面上倒映出了他窄而白皙的腰身,水珠顺着唐郁的腰线朝下滑,一只苍白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了唐郁的腰上,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微动。
呼€€€€
唐郁的后腰传来了一阵冰凉的战栗,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镜子,镜子中映出了他的身影,和一览无余的狭小卫生间,无论怎么看,卫生间也只有他一人。
冰冷的水珠没入唐郁的衣物深处,阴寒的气息像是要沁入唐郁的肌肤,唐郁打了个寒颤,迅速将衣摆放下。
他匆匆擦拭了一遍,整理了一下洗漱用品,便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然而在开门的刹那,唐郁愣住了。
只见本该摆在鞋柜上的椅子,再次放在地上,而且这一次,鞋尖对准了卫生间的门。
好像之前有人就这样站在卫生间门口。
这个想法让唐郁一瞬间不寒而栗。
发生了什么?
……是刚刚学长想要上厕所,但发现他在卫生间吗?
可是为什么鞋子要这样放?
难道是学长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所以特意重新把鞋子放回地面,用这种方式来委婉地提醒他?
唐郁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绕开了一双鞋子,往前走了两步后,唐郁忍不住缓缓回过头。
只见视野中的鞋尖仍旧对准了卫生间的大门,一黑一白的鞋子摆放得异常整齐。
从这种摆放的整齐度来看,学长看起来是有强迫症的人。
不过这种性格的人为什么会用一黑一白两种颜色不一样的鞋子凑成一对,是不小心穿错了吗?还是鞋子的款式如此?
唐郁收回视线,将洗漱用品放好,准备关灯睡觉。
他重新走回卫生间旁,再看了一眼仍旧摆在原位的鞋子,这才伸手摸向卫生间旁的开关键。
啪得一声轻响,唐郁关上了灯。
寝室一瞬间变得很暗,但不是全然的黑,唐郁站在卫生间门口,能看到寝室左侧亮着一点幽幽白光。
奇怪,哪里来的光?
为了看清那点光源,唐郁往前走了几步,朝左侧转头。
只见学长的白色床帘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两团烛光,两根蜡烛的影子倒映在了白色床帘上,浓郁的冷香从床帘后不断逸散而出。
是学校熄灯,所以学长点蜡烛照明吗?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
唐郁的脖颈紧绷,他盯着右侧烛光里直挺挺站着的人影:“学长。”
床帘内传来了黎生冷淡的回应:“怎么了?”
唐郁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左侧烛光后的另外一道人影,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寝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为什么学长的床帘下会出现两道人影?
“你是在问下面的东西么?”
一只苍白的手从上方的床帘缝隙里探了出来,指甲盖微微泛青,指尖勾起遮住书桌的白色帷幕,随着白色帷幕的掀起,帷幕后的人影从一道剪影,变成了一个穿着红衣、扎着小辫的纸人。
另外一只手同样从缝隙里钻出,抬起了左侧的帘子,一个穿着绿衣、戴着小帽的纸人直挺挺地出现。
两个纸人放在书桌两侧,它们身后的白蜡在安静燃烧,惨白的烛光照亮了纸人黑漆漆的眼珠和红艳艳的腮红,在浓郁的冷香中,它们直勾勾盯着唐郁。
“它们不是人。”
第 15 章 15
“家里开纸扎店,忙不过来,我在这里搭把手。”
苍白的手缩回了白色帷幕里,两道帷幕垂下,火光上映出了两道长长的人影。
唐郁站在两道人影中间,从上看去好像组成了一个三角形,他那湛蓝的眼眸因为恐惧和惊愕瞪得溜圆,视线不敢停留在白色帷幕上,于是整张唰白的小脸抬起,唐郁僵硬地仰望着上方的黎生。
火光映在他的眼里,让他看起来像是迷失在黑暗中,寻求庇护的羔羊。
黑白帷幕隔绝了外界一切的视线,唐郁空白的大脑迟钝地整理着刚才黎生说的话,之前燕朗说的“他床位上有纸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突然蹿进了唐郁的脑海,唐郁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有点呆滞的“嗯”。
这声“嗯”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像是示弱的泣音。
“你在怕我。”黎生冷声道,没有任何语调的冰冷话语让人猜不透他想要什么样的反应。
“……嗯?”墨色的眉头抬高又蹙起,唐郁像是课堂上被老师抽查提问的差生,他下意识磕磕绊绊道:“对不起。”
一时间无人说话。
在唐郁终于能压住生理性恐惧,不让自己的肌肤起鸡皮疙瘩时,他听到黎生冷冰冰的声音:“你只会说对不起吗?”
“明明不是你做的错事。”
“如果有不满,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这不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也是你的。”
一连串的话像冰雹一样铺天盖地砸了过来,砸得唐郁措手不及,差点就想再说对不起。
“还是说,你根本不想住在这里,所以遇到什么不满也不想着去解决€€€€”
语速快得过分的黎生突然停顿了下来,空气中的冷香丝丝缕缕包围住了唐郁,仿佛要渗进唐郁的五脏六腑。
“直接离开就好了。”
唐郁的呼吸一滞,如果面前的人是沈君行,他也许要怀疑今天的行踪又被监视了,毕竟他今天下午就在忙着看房子。
也许是黎生最后那句话音量突然变得很低,也不再像之前说得那么急,于是莫名给人一种凌冽的寒风忽然变成一缕微风,还能嗅到冰雪化开的潮湿感。
好像黎生在委屈些什么。
唐郁迷茫地眨了眨眼,想着这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学长怎么会产生这种情绪?
不过这个错觉一出现,之前侵蚀着唐郁的那些恐惧暂时被压制住了,困扰他的变成了要怎么回复黎生的话。
凭心而论,黎生是唐郁还算满意的室友类型。
他最满意的是黎生的冷淡。
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连面都见不到,话少,只要维持着表面客客气气的疏离,就能相安无事。
他想要离开的关键不在于黎生,而是玩家。
黎生的面板属性那么高,大概率也会是游戏里的关键NPC,一定会和玩家产生各种互动。
如果他继续和黎生住在一起,很可能会引起玩家群体里没必要的关注。
但这些话很难和黎生解释,毕竟他没办法对别人透露任何游戏啊玩家啊之类的信息。
“我……没有对学长有什么不满。”唐郁仰着脸,斟酌着词语,他脑海中挑挑拣拣着要说的话,睫羽颤颤,蓝眸清如泉,顶着这张脸说任何话都像发自内心,“学长做什么都很厉害,读书是,打扫房间是,现在做纸人也是。”
“我刚刚只是有些害怕纸人,并不是害怕学长。”
又是良久的沉默,久到唐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时,上方传来了黎生冷硬的声音:“纸人有什么好怕的。”
“红白喜事,阴安阳乐,纸人替亡者做事,也替生者解忧。”
唐郁微微偏了一下头,好奇地侧耳倾听。
他这样的姿态,哪怕是平时再冷言少语的人见了,也要不自觉多说上两句。
“昨天有人死了,要的扎全,衣食住行、花草鸟兽,一应俱全,还有白马。”
“白马?”唐郁念了一句。
“男马女牛,如果男人死了,要扎马,骑白马以求升天。”
唐郁被黎生的话引起了兴趣,他小声追问道:“那女牛又是为什么?”
“女人扎牛,因为牛能喝掉女人做家务用过的污水,让她干干净净地走。”
漆黑的眼睫安安静静眨了一下,唐郁仰面的神情显得很是认真,“人死了……真的需要这些吗?”
烛光将纸人的影子映在白色帷幕上,也将唐郁的影子投射在地面,只不过唐郁的影子在地上只有那么一点,渺小极了。
如果从上往下看,就会发现这个角度的唐郁也显得格外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