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潮湿的水痕顺着变色龙的喉结往下滑落,朝着胸膛滑落、渗透进了皮肤、穿过了肋骨,没入了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砰。砰。砰。
心脏跳动声震耳欲聋。
一个堪比人形天灾的异能者,却有着脆弱到会流泪的一面……
变色龙几乎是着了迷般不断回想着,那巨大的反差、探究时无限靠近危险的颤栗、还有哭过的蓝眸……
“轰隆隆!”
雷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如漩涡般的痴想。
变色龙满头冷汗,一阵后怕€€€€
“但等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了!”郁辜生怕老婆觉得他没用,连忙解释道:“等€€长大就好了!”
唐郁看出来了郁辜此刻的挫败和紧张,他柔声道:“好,我相信€€一定会很快长大的。”
€€长大,就等于老婆更爱他!
四舍五入,刚刚又是老婆的表白了!
郁辜乐得多吃了两大口饭,恨不得现在就变大。
唐郁夹起一口菜,他看着面前的郁辜捧着饭碗幸福地大口干饭,让人看着也不禁食欲大增胃口大口,唐郁想适合郁辜去干的职业又多了一个,吃播。
“对了,唐郁。”郁辜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唐郁,“你讨厌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我讨厌他,不是因为他太聪明。”唐郁轻声道:“就像我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笨。”
“诶?”郁辜挠挠头,露出了一种没太听懂但很高兴的表情。
老婆在说喜欢他诶!
下一秒,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郁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谁啊!谁啊?!干什么啊一天天的打扰我和老婆吃饭!我老婆已经十分钟没吃过饭了!都要饿瘦了!!!
唐郁对上了郁辜快要气炸的表情,他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唐郁,我是舍曲林,我今天介绍给了十户住户关于黎生纸扎铺的生意。”
难怪这么生气,还牵扯到了黎生。
唐郁对着郁辜伸出手,郁辜下意识想要牵住唐郁的手,结果那雪白的手避开了。
避开了。
开了。
了。
郁辜:“……?!”
郁辜震撼的模样像是被主人训练好握手这项技能的狗狗,在抬爪习惯性和主人握手时,却看到了主人抽回了手。
“我不是二狗子,我是郁辜,你认错人哩。”郁辜看向沈君行,挠了挠头:“沈医生,你在治病的时候该不会偷偷吃掉了他的脑子了吧?”
“吃什么?什么脑子?沈大夫喜欢吃这个啊?”老伯热情地询问道,真挚的关怀要从那张老脸上溢出来,看起来恨不得装一箩筐的脑子送给沈君行。
“老伯,您快点回去休息吧。”沈君行耐心劝道:“太晚睡对大脑不好,记忆力容易下降。”
小老头喃喃道:“年纪大了啊,记性就是不好了,那我走了啊,沈大夫,好好休息啊!”
唐郁从郁辜的身后探出脑袋,望着这位老伯蹒跚的身影,看着对方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这位老爷爷看起来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子,沈君行的治疗会对这位爷爷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送走了这位老伯,沈君行仿佛能察觉到唐郁内心的质疑,他回过头,柔声道:“小郁,你放心,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郁:“……?”
什么意思?什么叫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说那个老爷子本来身体就有点问题吗?比如老年痴呆?
“不过我会治好它的。”镜片后的双眸温柔地凝视着唐郁,“不仅是它,村子里的它、它、它,它们,我都会一一治好。”
“你看,在我的诊所覆盖范围内,周围一户死去的人家都没有,也没有人犯病,大家都活得好好的,过得是多么正常。”沈君行在黑暗中张开了双臂,像是上台发言感想的救世主。
唐郁呆呆看着这一刻的沈君行,脑子晕乎乎的,隐约觉得沈君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太对,但又无法说出具体的问题在哪里。
这种感觉……啊,就像在上数学课。
郁辜却对沈君行的发言嗤之以鼻,他嘀嘀咕咕道:“什么治好啊?把它的脑子治成这样的就是庸医!按我来说,喝一碗符水的功夫就好了。”
唐郁茫然地看向郁辜。
郁辜连忙拍着胸脯道:“真的!符水喝完它就会长脑子了!会变得可聪明了!”
唐郁:“……?”
郁辜的那个符咒做成的符水还能改善老年痴呆吗?不,听郁辜说的这番话,似乎还能长脑子?这是什么神奇功效啊,广告都不敢这么打的吧。
在唐郁迷惘的注视下,郁辜一字一句笨拙又认真地解释道:“老婆,你不要担心别人说的双喜村的怪病,也不要相信别人说的那个怪病是我爷爷传染给大家的,这是诽谤啊诽谤!”
唐郁:“……?”他好像没有听到别人说这个病是郁辜的爷爷传染的?有吗?好像就是沈君行说的,大家认为郁辜的爷爷是第一个得了这个怪病去世的。
但说没有的话,他的脑海似乎确实隐约听人说过。
是沈君行说过但他忘记了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他的记性一向不太好。
“我觉得啊,这场怪病说是怪病,其实是有脏东西在村子里出现了,以前是爷爷在,能够镇得住村子,那些脏东西不敢害人的咧,爷爷去世了,我又走了,没有人可以保护村子里,大家才一个个病了。”
郁辜拿出符咒,对着空中随意一贴,手势摆得帅气异常,”现在我来了,很快就把脏东西都赶走了!你不用害怕的老婆!”
郁辜说得振振有词,说辞像是现在的双喜村和之前的友爱小区一样被诡异入侵了,只要用符咒驱赶,双喜村的大家就能获救。
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唐郁的大脑被飘飘然的眩晕笼罩,他的思绪很轻易地就跟随着郁辜的言语走。
是的,在之前的友爱小区中,郁辜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保护了友爱小区的大家,也会保护双喜村的大家。
“这是封建迷信。”沈君行推了一下眼镜,看着郁辜手中的符咒:“只有愚昧的村庄里才会有这种生病喝符水的观念。”
唐郁:“……???”
封建迷信这四个字从沈君行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荒谬……不,不对,这不是很有道理吗?这确实就是封建迷信,要相信现代科学才对,比如沈君行的诊所治病。
“我都说了,这不是病,这是脏东西,既然是脏东西当然要喝符水啦。”郁辜重申道,他的逻辑在这一刻是如此自洽。
蓝眸微微睁大,唐郁感觉到自己那晕乎乎的大脑开始分不清迷信和科学,虚妄与真实,一切思绪好像都变成了蚊香圈,绕来绕去,从开头绕到了结尾,现实绕到了诡异,真实绕到了虚假。
“我们的理念不同。”沈君行说。
“我们的方法不同。”郁辜说。
“但我们想做的都是一样的。没有谁对谁错,没有优劣之分,哦,还是有的,像黎生那样不管是什么东西都通通下葬的处理方式是最下乘的。”他们替无法到场的黎生说。
唐郁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怎么了?小郁。”
“老婆你怎么了?”
两道音色完全不同,可却奇异到犹如一个存在发出的声音回荡在了他的耳畔。
“……什么脏东西?什么怪病?”唐郁喃喃道,他在眩晕中终于朦朦胧胧抓住了重要的一点:“我好像……我好像还不知道双喜村的人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你们才都说他们病了……”
“小郁难道还没发现吗?”“咦,老婆你不知道吗?”
“叮咚!”
涣散的蓝眸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是黎生发来的消息:
在郁辜不可置信的心碎目光中,那漂亮的手抬起,轻轻落在了他的头顶。
唐郁摸了摸郁辜蓬松的卷发,他的力度很轻,指尖穿过了发丝,落在了郁辜的头皮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那飘飘然的幸福感像是从头顶淋了下来。
郁辜整个人都呆住了,嘴巴微张,他所有的戾气、喷涌而出的怒火,都在这一刻被这个简单的动作抚平。
狗狗我呀,又幸福了!
“乖,去吧。”唐郁轻声道。
老婆都夸我乖了,那我一定不能让老婆失望!
郁辜立刻站了起来,再听话不过地往侧卧走。
唐郁戴上口罩,整理帽子,打开房门,看到舍曲林站在门口,只不过这一次见面,那种令他不适的探究审视的目光并未出现。
这是舍曲林第一次如此收敛地面对他。
像一只被教训过后夹着尾巴的狗。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唐郁的唇齿间,严重缺氧的唐郁却有些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味道。
难以忍受的酥麻和窒息感同时席卷了唐郁,他下意识想要别开脸,可下一刻,一只冰冷的大手托住了他的脸庞。
……不!
惊惧交织的大脑变得混沌眩晕,蓝眸本该只能看到黑暗中的淡蓝色面板,但这一刻,唐郁却在那幽蓝光晕中看到了潋滟的波光、静谧的水草,大大小小的鱼群从他的身边游弋而过,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托举住着他,让快要溺毙的他浮出水面€€€€
唐郁骤然张开口,拼命汲取着氧气,那浓烈扑鼻的冷香灌入了他的口鼻。
他终于闻到了浓郁到好像要凝结成雾的幽香。
第 21 章 21
无数纸人包围住了沈君行,像密不透风的纸墙。
沈君行站在走廊上,他与地面接触的脚底有阴影在延伸,化为无数细线,一点一点在地面连接住纸人的影子。
这是一个精细活,沈君行做得耐心细致。
忽然间,沈君行抬起头,直直盯着紧闭的623房门,他的神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脚下的影子却摇晃不定,好像有一粒石子落进了湖面,让所有倒影都随着涟漪发生扭曲€€€€
连带着每一个纸人都发生了震颤,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过了几秒,沈君行的胸腔才蓦地溢出一声轻笑,那笑容让人捉摸不透意味,只能看到他脚下不断颤动的影子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沈君行抬起手,缓缓取下了鼻梁上的镜框,再将眼镜折叠别进胸前的口袋。
他做这一切动作时,都格外轻柔优雅,然而在眼镜取下的那一刻,沈君行面板上所有的数值突然往上一跳,除了魅力值在不断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