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手机信号不好是常见的事情,宋医生,我只是你的病人。”
宋医生忐忑不安地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玩吊环的奇怪婴儿,他惊恐地打字道:“车上有一个看起来不到一岁大的婴儿,他是自己爬上车的,现在他在不停玩之前掉落下来的吊环,笑起来的时候嘴里长满了牙齿。”
唐郁:“麻烦宋医生拍张照片给我看。”
宋医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将手机摄像头对向那位婴儿。
咯咯咯笑个不停的婴儿突然停了下来,黑而小的眼睛仿佛能吸住所有光线,直勾勾盯着他。
宋医生脊背发麻,他根本不敢看这个婴儿,哪怕是隔着屏幕对视,他惊慌失措地低着头,只盯着拍摄键。
镜头里的婴儿不断龇牙咧嘴,让宋医生生出一股这个婴儿随时会扑上来,对着他的脸咬一口的恐怖错觉。
握着手机的手都要拿不稳,宋医生手指发着抖按下了拍摄键,一想到要将这样的照片保存在他的相册,他就升起了一股想要把手机丢出去的欲望。
宋医生:“图片.jpg”
唐郁看了一眼照片:“宋医生,是你太紧张了,这是一个婴儿,它没有长任何牙齿。”
宋医生:“你怎么用了‘它’?!!”
唐郁:“不好意思,打错字了。”
宋医生重新将手机对准那个婴儿,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他再次看过去时,对方居然真的变成了一个正常婴儿,咧嘴时露出了牙床,笑得无比可爱。
宋医生呆了又呆,突然释然了。
他就说好端端的怎么会见鬼。
看起来可能是他得了精神病了,那没事了。
宋医生:“谢谢你,唐郁,我现在人好多了。可能是最近我精神压力太大了。”
宋医生:“先不和你说了,我要下车了。”
唐郁体贴道:“好的。路上小心。”
结束了和宋医生的交流,唐郁将手机收回了口袋,他双手插兜,静静地站在公交车站台内,看着一辆公交车从远处驶来。
不需要唐郁招手,这辆老旧的公交车就在唐郁的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
一个长满了牙齿的婴儿在看到唐郁出现的刹那,忽然哇哇大哭。
婴儿的啼哭声尖锐几乎要震碎车窗。
唐郁抬脚走进了鬼公交。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符咒,贴在了鬼婴的头上。
鬼婴闭上嘴,青白色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这是唐郁在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发现的诡异。
刚缠上宋医生没多久。
除了这个鬼婴外,这辆鬼公交上挤满了其他鬼乘客,每个乘客的头上都贴着一道符咒。
唐郁面不改色地站在这群诡异之中,在所有玩家消失后,唐郁花了些时间找到了鬼公交的轮胎,并且重新将它组装成了鬼公交。
在唐郁的监管下,鬼公交不再危害人类,而是每天晚上载着唐郁穿梭在这座城市中,清理掉那些作恶的诡异。
那些被封印的诡异实在没地方丢,就被唐郁统一安排在了鬼公交上。
唐郁环视了一圈,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电话铃声响起,唐郁拿起手机接通,里面传来了宋医生的声音,“唐郁!我现在到家了,我这一路上想了又想,还是感觉不对劲!那个公交车就是很奇怪,给我的感觉不对劲!”
唐郁轻轻嗯了一声,示意宋医生自己在听。
宋医生继续心有余悸道:“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很累,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蹲在我床头,之前我总觉得是空调的吹风口对着我吹冷风,可是我刚刚突然有了一个很恐怖的想法€€€€”
“我觉得是那个婴儿蹲在我的枕头边,对着我的脸吹气!”
唐郁看了一眼座位旁被他封印住的鬼婴,他放柔了声音,那本就温和动听的声音多了一股安抚人心的魔力:“宋医生,你现在很累。”
“燕哥你看,好多npc都过来了!”
燕朗回过头,看到笑容满面的村民们挑着担子、推着推车,或者是干脆手提着篮子往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里走。
琳琅满目的结婚用品被送到了这间屋子里€€€€
红嫁衣、红盖头、红色绣花鞋、金镯子、金耳环、金戒指、一对大雁、猪牛羊三牲、如意称、尺子、算盘、剪刀、糕点果品……
“有了这把剪刀啊~绫罗绸缎剪不完!”乐滋滋说完喜庆话的村民捧着他手里的剪刀,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下一秒就被无数从肌肤里钻出的红色藤蔓戳穿。
他该回家了。
沈君行借着夜色里的阴影,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中,夜风将他白色的医师服吹得猎猎作响,他在瞬息间来到了家门口。
沈君行打开家门,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漆漆房屋说道:“晚上好,我回来了。”
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一边换鞋一边道:“今天的工作一点都不累,小郁不用担心,血?这些血是做手术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急着回来就忘记换衣服了,都是我不好,让小郁担心了。”
说着沈君行换上了拖鞋,他看向了空荡荡的餐桌,眉头蹙起,脸上充满了心疼和不赞成,“下次小郁就不用再等我了。”
“还说自己不困?眼睛都熬红了。”他的语气变得很柔软,“饿不饿?”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沈君行走到厨房,系上了围裙,“吃蛋羹好不好?想吃甜的还是咸的?”
“怎么又说随便?随便是什么味道?”沈君行无奈地笑了笑,“好,我知道,是甜蛋羹。”
他打开冰箱,在塞得满满当当、归纳得井井有条的冰箱里,拿出了两个体型较小的土鸡蛋。
在本身就有些狭小的厨房间里,沈君行不知道为何突然避开了前方可以直走的路,而是拐了个弯走向灶台,仿佛之前那个位置站了什么人。
他单手敲了两个鸡蛋,转过头对着身侧的空气笑了一下,“明天想吃什么?”
“不麻烦,再怎么忙,给小郁做顿菜的功夫还是有的。”沈君行一边打鸡蛋液一边道:“本来夏天小郁的食欲就会下降,要是再随随便便点外卖吃,肯定吃不下什么东西。”
“如果现在的工作不能抽时间照顾小郁,那我就辞掉这份工作。”
“好了好了,不会辞掉的,就是说说而已。”
“……”
鸡蛋羹被端到了餐桌上,沈君行坐在没有鸡蛋羹的位置上,温柔专注地望着对面的空座位,仿佛对面有一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吃着热气腾腾的鸡蛋羹。
一定是小口小口吃,每吃一口的时候,还会吹一下热气。
但有时候边吃边和他说着话,就会不小心忘记吹热气这个动作,然后那个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鸡蛋羹烫到,吐出了一点红色的舌尖。
很可爱的样子。
沈君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笑意,他无奈又心疼道:“怎么每次都这么不小心?”
他递上了手边早早准备好的水。
鸡蛋羹上的热气一点点消失,以致完全放凉。
冰冷的鸡蛋羹表皮没有一丝一毫被动过的痕迹,沈君行却像毫无察觉般端起碗,对着空位问道:“吃饱了吗?”
“小郁真乖。”沈君行笑得温柔又宠溺,“快去洗漱吧,我也去洗碗,明天小郁还有课。”
他端着碗走向厨房,熟练地清洗碗筷,将最后一个碗放进消毒柜,他脱下丁腈手套和围裙,从微波炉里取出加热的牛奶,端着走进了无人的卧室。
卧室的被子褶皱停留在了主人离开时的位置。
沈君行将温热的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柔声道:“小郁,晚安。”
轻手轻脚离开房间,沈君行端着另外一杯热牛奶,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不需要开灯,沈君行在黑暗中轻车熟路走到一张长桌前,他放下牛奶,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他打开了过去的视频。
镜片后的血眸贪婪无比地望着在家中一个人活动的唐郁。
宛如巨龙在望着它的珍宝。
修长的手端起牛奶,氤氲的热气在镜片蒙上一层白雾,薄唇触碰杯壁,像是一个亲吻。
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屋外突然传来了雨声,沈君行放下牛奶,看向屋外下起的滂沱大雨。
“怎么办?小郁最害怕雨天的雷声了。”沈君行喃喃自语道。
沈君行快速走到了唐郁的卧室,他轻轻地打开了房门,走到了唐郁的床头。
他张开口,大口大口呼吸着。
忽然间,沈君行挣扎着的呼吸声停滞了,镜片后的眼眸死死盯着这张贺卡底部的署名。
那是唐郁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
只不过在这两个名字中央,有一点模糊的痕迹。
像是有一滴雨水落在了贺卡上。
……这是什么?
沈君行听到耳畔边无数雨水落下的声音,那些声音忽然都淡去了,整个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在这样悲伤的寂静中,他听到了那穿越时间与空间的一声滴答。
那是刚写了一半名字的唐郁,泪水砸在贺卡上的轻响。
“滴答。”
沈君行颤抖地闭上眼,他再也无法支撑住这具疲惫的身躯,倒在了储物间的地板上。
像是从这位村民里孵化而出的红色藤蔓越长越多。
转瞬间密密麻麻的红色藤蔓完全占据了之前村民所在的位置,盘踞在了屋内,组成了红色藤蔓织成的天罗地网的一部分。
玩家们还在呆滞中,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另外一个捧着算盘的村民像是唱名抑扬顿挫道:“有了这把算盘啊~钱来钱往都知道!”
“是他?!”六六大顺恍然大悟,“他怎么来这里了?!啊?难道他是来治他的耳背的?!”
那位村民在六六大顺复杂的目光中,来到了沈君行的面前,他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道:“沈大夫啊,我最近总是嗓子疼。”
沈君行平静道:“张开嘴。”
这位村民配合地把嘴张开。
围观的六六大顺愤愤不平道:“这不是能听得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