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睁大了眼睛,他们没有听到舍曲林说的声音,但是他们看到此刻,那些被他们挖出来的那堆尸体全都化为了血水!
粘稠的血水融进了土中,只见他们挖出来的空荡荡的坟地里凭空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棺材!
“卧槽这是什么?!”
“原来我们之前挖的坑还是不够深啊!大佬!我们要找的纸人是不是在这里!”
“咦,棺材里面怎么是空的?”
“……”
舍曲林呆呆站在坟地上方,没有理会周围队友们的话,正午十二点的刺眼阳光洒落在肩上,耳边那各种怪异的动物叫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缥缈的脚步声,似乎应和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他顺着脚步声回过头,看向山下。
只见山下的树林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灰蒙蒙的大雾,依稀能见到雾气里有一支影影绰绰的队伍在前行。
那是一个浩浩荡荡的纸人队伍,有纸牛纸马和各式各样的动物,同时还有数不清的纸人,队伍最中央是一顶摇摇晃晃的黑色的轿子。
薄雾弥漫,抬轿的纸人轿夫们高高跳起,随着它们的跳动,纷纷扬扬的纸钱洒落,那华美的轿子轻若无物般跟着纸人的跳跃飘起,转眼的工夫,轿子便稳稳落在了棺材三丈远的地方。
“什么倩倩?”爸爸的声音也从屋子里面传来,头发花白的爸爸走了出来,爸爸好像老了很多岁,连冒出来的胡子都有点白色。
爸爸的嘴巴边都是小胡子,我最讨厌爸爸的胡子了,每次爸爸亲我的时候,胡子扎得我有点痛,现在那个看不见的怪物出现了,害得爸爸也不收拾自己了。
我抬起脸,看向爸爸,“爸爸,你又忘刮胡子了。”
爸爸呆呆地看着我,好像傻了一样。
“是倩倩!真的是倩倩!”妈妈紧紧地抱住了我,她全身都在颤抖,泪水不断流下,妈妈又在哭了。
不要哭了,妈妈。倩倩不想看到妈妈哭。
我伸出手,帮妈妈擦眼泪。
爸爸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抓住了我的手,爸爸把我的小手贴在了他刺刺的胡渣上。
爸爸真讨厌啊。
但是爸爸也哭了,所以我这次就原谅爸爸了。
我对爸爸妈妈说:“我想吃可乐鸡翅、薯条,还有冰淇淋。”
妈妈立刻点头,不断说好。
我对爸爸说,家里太乱了,妈妈做饭,爸爸扫地。
一下,两下,三下。
唐郁将额头嗑出了红印,可他却毫不在意地站起,然后重新跪在蒲团上,这一次的三叩首,每一下唐郁都格外缓慢。
“嘭。”“嘭。”“嘭。”
额头的钝痛一阵又一阵地传来,痛到唐郁几乎要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当最后一次叩首也完成时,唐郁小心翼翼抬起头,屏住呼吸,看向那兽首背后的间隙……
那两张遗像消失不见了。
第 47 章 47
唐郁提着灯笼站了起来,他像是怕惊动了什么,走过去时所有动作幅度都格外小,连掌心的灯笼都没有摇晃分毫。
他一步一步来到了供桌前,惨白的灯光照在一个个诡异血腥的兽首上时,唐郁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他弯下腰,掠过这些供品,看向被供品遮挡住的后方。
唐郁检查得很仔细,但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那两张遗像都不翼而飞,就像刚刚那一幕只是唐郁过度思念后出现的错觉。
没有什么遗像,也没有会带着灵屋飞起来的纸鸟,更没有那像走马灯一样的七个房间……等等。
燕朗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唐郁的脑海。
“我把第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小型的客厅……”
“下一个上锁的房间打开,里面是卧室……”
“……儿童房、阳台、厨房间、书房。”
唐郁骤然提着灯笼往黑暗中的房间跑去,他轻而易举推开了上锁的房间,看到了屋内熟悉的布置。
老式电视机、沙发、茶几,还有茶几上摆放着的遥控器。
纸扎做的电视机屏幕黑漆漆的,不会播放着热闹的电视剧。
哗啦啦的流水冲到手上,沈君行一丝不苟地洗完手,他戴上乳胶手套,走进一尘不染的手术室。
患者躺在手术台上,身上布满了尸斑。
然而四周的医护人员却像视若无睹般做着术前准备。
患者骤然睁开诡异的眼睛,嘴里发出了咆哮。
身着医生制服的沈君行不紧不慢道:“麻醉。”
他的肩颈处正好露出了一盏耀眼的顶灯,光圈打在了他的脸上,洒在他笔挺的身上,可以看到他脚下的阴影延伸至了几个医护人员脚下,随着阴影的移动,几个医护人员像是牵线木偶,又像是阴影怪物多出来的触手般灵活地按照沈君行的要求行事。
麻醉师举起棍子,往患者的头上重重一砸。
上一秒,那如丧尸一样嘶吼的患者安静了。
沈君行朝着一旁伸出手,无需开口,就有护士立刻将沈君行需要的工具递上€€€€
一把电锯。
哦,人类当然不可以长四条腿三只手臂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赶紧锯掉。
伴随着轰隆隆的电锯运行声,血液飞溅,刺眼的红喷溅到了沈君行的护目镜上,护目镜后是一副银丝眼镜,还有那血红的眼睛。
多出来的手脚掉落在地,被护士们扔进了垃圾桶中。
沈君行放下电锯,阴影化为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十倍的缝线穿过伤口,用精准到非人类的控制力,留下完全相等的间距,将伤口完美缝合。
被白色手套包裹住的指尖顺着丝毫看不出伤口的缝合线抚去,这个画面让强迫症感到赏心悦目。
他感觉自己也在叹气。
但又不像是叹气。
胸口的气体是抽出去了,可仿佛还有某种藏在血肉和骨髓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跟着扒皮抽骨般跟着离去。
随后而来的感知,就是人类感知里的窒息感。
他想,应该是他忘记吸气了。
于是沈君行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很突然的,他想到电影里看到的溺水者,很长一段时间,沈君行都会从人类拍摄的影视作品中学习人类的情绪表达。
沈君行记性很好,是人类所说的过目不忘,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能清晰记起影视片段里快要窒息而亡的溺水者,逃出生天,终于接触到了充斥着氧气的空气时,是以何种狼狈的模样在大口大口喘息,贪婪地、不顾一切地、报复性地大口大口呼吸。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沈君行在这一刻也想要这样喘息。
但他明明不需要氧气。
“你不要吗?”他听到唐郁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说:“那就€€了吧。”
和这句类似的话,他其实很多次都从唐郁的口中听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旁观者,看着唐郁对其他追求者说这样的话。
这样说话的唐郁,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是所有人都爱他、所有人都想留住他、但所有人都无法得到的、近乎于无望的漂亮。
是高悬于天的明月,是沉入海底的宝石。
是唐郁。
他可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说完后,他的怜悯并不是给快要崩溃的追求者,而是对着那束扔在了垃圾桶的鲜花,轻声惋惜道:“多好的花呀……”
但这点惋惜的情绪也很淡。
唐郁所有的情绪都是淡淡的。
有的人能量很高,激情澎湃,做任何事情都充满动力,光看外在,眼睛是明亮的,声音是洪亮的。
而唐郁不同。
唐郁是一个格外低能量值的人,他一天似乎只能干好一件事,蓝眸里凝结着如大雾般散不开的郁色,声音轻得像是一阵夜风。
和这样的唐郁相处时,哪怕靠得极近,近在咫尺,也会疑心唐郁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被所有人凯觎着爱着的唐郁,似乎不曾深爱任何人,也不爱自己。
他爱着的是死去的父母,是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他一直在追逐家。
但他心里真正的家停在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死亡与安宁。
沈君行就和这样唐郁保持了十几年平静温暖的日常生活。
这样细水长流的美好,就像是轻柔的呼吸,或许对正常人类来说,应该是够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无法满足沈君行。
他觉得很饿。
从和年幼时的唐郁第一次相见时,他就觉得很饿。
人类的食物从不会让他得到果腹感。
只有靠近唐郁,他体内疯狂叫嚣着的饥饿似乎才会稍稍安静片刻。
他想要一口吃掉唐郁,想要溶解唐郁的骨血,可他又害怕这样短暂饱腹后,他会再次陷入永无止境的饥饿中。
饥饿总是会摧垮理智,驱使着身体做出各种疯狂的行为,常年忍受饥饿的他终于忍不住前段时间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直到向来对一切都平淡的唐郁,在那一刻,对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浓烈至极的恐惧、厌恶、甚至憎恶的情绪。
当唐郁的手落在他的脸上,在他的耳畔边响起清脆的巴掌声时,他的视线穿过滑落的眼镜,仿佛看到了某种错位的世界。
无数战栗从他的全身升起,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内心,他突然明白了他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