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后来他就想通了。
没什么好纠结的,他也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好俗套无聊的青春恋爱物语。他对自己的爱情故事如此评价。
啊,或者说,他现在所经历的日复一日,每一个枯燥平静堆满试卷的日子就是那个‘青春’呢。
想通这一点后,他也不再跟自己过不去了,所以他在食堂也没对严妍说谎。
什么也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他和陆廷两人之间。
十八岁的严墨坦然接受了自己暗恋着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同时在心底坦然承认了自己什么也不会做。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他和那个陆廷。
对方肯定有女朋友的吧,那种现充。很久之前似乎听说过他女朋友是外校的来着。
对于一个马上就要开始时间紧任务重的高考三轮复习的高三牲来说,每天可以用来思考自己人生的时间实在不剩多少。
一路思考着有的没的,在他踏进教室的门时,那种熟悉平实的书和试卷的气息把他的人包裹住。
座位上同桌已经先他一步,开始做上今天刚发的新试卷了。周围零星有几个人也在学习。
严墨过去放下书包,在摸到口袋里那颗糖时,顺手给同桌递了过去。
“吃吗?”
同桌转头看过来,接过,道了声谢。
严墨顺手把桌面上铺满了一层的新卷子归整起来。
虽然是严妍那个人特地给的,但他果然还是不怎么喜欢巧克力。
看到里面有一张新发的全国卷,严墨顺手拿起来粗略看了看。
站在桌旁端详卷子的少年眼神专注,神情认真。
青春是璨然浪漫的水晶玻璃球,由塑料假雪,工艺油酯,模型装饰花和空心玻璃球所组成。
而严墨,他是玻璃球外面那双漠然注视的眼睛。
放下卷子,严墨这才在位置上坐下来。下一秒他马上发现了不对劲。
刚一坐好就发现,椅子被人换了。
先前他身下这张椅子之前明明已经被陆廷换成了另一张不稳的三脚凳。而现在他坐着的这张,太过平整稳当了,一坐下立马就能发现不同。
严墨歪过头一看,果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张了。
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同桌原本好好做着题,忽而发觉久久没听到严墨那边的动静,扭头一看,严墨的人已经面朝下地倒在了桌面上。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没事吧?”
那个后脑勺隔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闷闷地道:“……有点困。”
听不出他语气跟平时有什么不同,同桌转回头。
他心知道陆廷只是天然热心善良,对谁都很好的性格。
对他这样,不为别的,因为陆廷本身就是这样的人。那种善解人意,左右逢源的,对谁都笑得一样灿然的脸……
上一次,陆廷就在这个地方,俯下身子问他是不是发烧。
要真是一场发烧就好了,发烧他还能凭意志克服过去。
谁来告诉他喜欢这种情绪要怎么克服啊?
好烦。
蠢死了。
玻璃球外那只浓墨般漆黑的眼眸,也就是他自己,它没有情绪地眨了一眨。
沉默巨大的瞳仁盯住玻璃球中间的小人看。现在他也困在了这个俗套的玻璃球中。
“严墨,”同桌的声音在旁提醒:“你现在的脸很红。”
“……没事。”
严墨一扭头,就把露在外面的一点绯红的脸颊和耳朵一起埋藏进手臂里了。
真的,烦死了。
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喜欢上那个陆廷的。
第4章
“陆廷。”班主任喊人。
少年从最后一排座位上抬起脑袋。
陆廷之前是板寸,后来任由头发留长了一些。因为发质粗硬,整个人看着倒还比原先更帅气自然了些。
他又是五官英朗轮廓分明的类型,整个人依然干净清爽。
班主任:“你们今天谁进我办公室了?”
陆廷:“啊?”
“少给我装蒜,”老师从后门进的教室,此时已经提着一本书走到他身后,熟悉这些人尿性的她直接问了:“我那张专门放作业的椅子让谁换了?”
怎么就那么精呢?她刚找的一张新凳子,这也才用了一天。
陆廷低头做题,一副很忙的样子,没让班主任瞧见他此时没忍住翘起的嘴角:“不知道啊。”预备铃响过一次。
“最好别让我抓到……”班主任说完,半是狐疑地朝讲台走去,准备上课。
那双自带威压的鞋跟就嗒嗒地从他眼前走过。
就在她路过倒数第三排,没有停留径直走上讲台之后,严墨的这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因为此时此刻那张椅子就正在他屁股底下就坐着。
天知道他刚才多紧张,就怕班主任在椅子上的哪里做了标记。
这种事严墨早该想到的。上次不就是吗,陆廷和另一个人被叫去办公室改卷的时候顺便把班主任一盒超贵的蛋卷也炫完了这件事情还没过去多久。
“都没听见铃声?趴在桌上的都醒醒,同桌叫一叫。来,所有人,继续上节课复习到的这个地方……”老师在上面翻出ppt。
严墨低头哗哗翻着书。
果然,他跟那个人就不是一路人。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
那节课过后,班主任也自然而然地把椅子这件事儿忘在脑后,没有真的追查下去。
于是之后谁也没再提。
那张椅子就顺理成章地默认留在了严墨这儿。他没再提起什么,陆廷更没有了。
只记得那天五节数学课连堂是挺要命的。严墨上到后面都有点累。
他跟陆廷两人也没再说过话。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先前本就不熟,他们是两类人。
事情也就这么翻了篇。
如此过去了一个星期。
高三生活实在乏善可陈,每一天都被数不清的卷子和题堆满了。偶然一抬头,视野也被堆起的课本占满。
课本翻过几个章节,作业和卷子发下来几套,一天也就过去了。
当一个人每天百分之八九十的心神都被繁冗的刷题和知识点占据,便也无暇再去想些有的没的。
作为后面被分出来的领航班之一,他们班里的高三学习氛围只有更浓厚的份儿。
新班级经过两周的磨合,班里的人都已经大致找到了各自的定位。
一支黑色中性笔在他手指间灵活地转了几圈,严墨一顿,干脆利落地在练习册上填下一个答案。与此同时,后桌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团体和团体之间各自有壁。即使是相邻的前后桌之间,一道无形隔开的分界线也让两边的世界泾渭分明。
其实这道看不见的墙一直都有,存在于班里受欢迎的人和默默无闻的人之间。
如今的严墨已经十分习惯这种程度的热闹了。
也对陆廷这人在校内的人气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他也是刚知道一件事,原来一个人的交际面还能广阔成这样的。
他那些忽然来串门的朋友竟能一直都不带重样,从高一到高三,上至校长下至门卫大爷他都能唠上两句。
严墨挺好奇这个人天天这样到底累不累的。
确实是他所理解不能的世界。
反正陆廷大概都已经忘记他这号人了吧。
预备铃打响。班里熙熙攘攘的声音小了些,陆廷的同桌抱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数学五连堂。人间炼狱。”他满是生无可恋:“快,鲨了我,就现在。”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传进前排严墨耳朵里。
陆廷的同桌,诨号老八的家伙。这个名字据说是这人曾经刚好在人中位置长过一颗八嘎痘,又爱吃汉堡,故而后来人称老八。
€€€€以上是这段时间严墨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的。
老八的声音在说:“我死。”
陆廷关心的声音:“快死。”
“你和我一起。”
“我送你上路。”
很没营养的对话。严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听进去的。
这个话题闲扯了一会儿,他们又聊到什么时候放假。
他同桌跟旁边的人提起来一件事:“……这人之前暑假还染了个黄头发。特别搞笑。”
陆廷补充道:“是寒假,煞笔。”
“死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