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低下头,就能看到不及他腰身高的男孩,一头微卷的柑橘色头发被海岛咸湿的风吹得飞扬,颜色艳丽灼热,也一如他这个人一般热烈。
男孩张嘴,钴蓝色的眼瞳冷冰冰的,口吻也很平淡:“大叔,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第62章
福泽谕吉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幼孩的判断能力是有限的,他们的决定多是来自于身边人的影响,自己对善恶的认知可以称得上是少之又少。
两个杀手遥遥相望,对视良久又默默无言。
“大叔,我是经过正规渠道被聘用的,你不应该对我做出任何指责。”中原中也很不客气地说。
此时此刻福泽谕吉对雇佣他的那群人不满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的眼神有了变化:“他们不应该这样做。”
中原中也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我怎么知道那些家伙居然这样不信任我,明明已经找了我过来干掉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却还喊上了另外的人!”
但是从福泽谕吉的神色可以看出来,他明显不是在指这个问题,他的手指微微捏紧,银发轻轻垂在他的颊边,黑眸的眸光有些冷。
“你应该不超过八岁吧,这样的年纪就被那些杀手组织培养出来开始击杀猎物了吗?那些杀手组织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过我忘了,他们一向都是这样无耻至极……”
男人还在喃喃低语。
中原中也牙齿磨紧:“喂,大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这个人绝对是我给干掉的,你不会想要以大欺小磨灭我的功勋吧。”
福泽谕吉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叹气:“我不会跟你抢。”
他暗杀在幕后操控战争的权贵本就不是为了钱。
“但你这个年龄应该是在校园里好好地学习,而不是……”他的声音止住了,目光停在了如影子般出现的红发少年身上。
虽然有一定的潜藏技术,但是却被他一眼就注意到了。
他们应该是同样的身份,那个红发少年看似不在意,但是蓝色的眼眸却一直都在关注这边。
“他和你做着同样的事吗?”福泽谕吉低声问。
中原中也的神色带着不怎么在意的冷漠,平静地回答:“没错,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年幼就不能做这些了吗,你如果觉得不对,可是你也在和我们做一样的事。”
仿佛只是孩童天真的话语,却成了击碎福泽谕吉心理防线的一击。
他失魂落魄地走掉了。
中原中也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只要对方没有给他添麻烦,没跟他抢酬劳,他就懒得跟对方斤斤计较。
“第一单结束了。”织田作之助这么跟他说。
中原中也有些高兴:“那我可以向你支付我住在你家的费用了,对吧?还能再买个通讯设备,我很想跟春屿说话,好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他说到后面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一直都忘不掉上一次清水春屿印在他脑海中的浅灰色眼睛,那么可怜又那样悲伤委屈,但又因为一向尊重他的意愿,所以才会忍痛放手。
现在回想起来都很心疼。
织田作之助在一旁轻声道:“如果能收到你的消息,他会很开心的。”
中原中也看着织田作之助食指中指间夹着鼓鼓囊囊的白色信封,愣了一下。
“这是从东京那边寄到家里的,知道我家地址,又会特地来消息的,除了他也没有谁了吧。”
中原中也手指有点颤抖,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件,如饥似渴地读了一遍,匆匆的一目十行还不够,他又再细读了半天,这样看了两遍之后才把那些钱都拿出来。
“春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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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
“春屿,你是感冒了吗?”名为铃木园子的女生回过头来,稚声稚气地问。
她看起来比工藤新一这个率先跟清水春屿搭话的人还要熟络热情地对待他。
清水春屿摇摇头:“没有,抱歉,刚才感觉鼻子有点发痒。”
铃木园子关心地说:“没事就好,我们现在带你去食堂吃饭,你第一次来我们学校肯定不熟悉,但是你可以不用担心哦。”
工藤新一抽了抽嘴角:“园子这家伙,看见漂亮小男生就变得相当热情了。”
他身边的女孩无奈摊手:“园子一直都是这个性格嘛,而且春屿本来就长得很可爱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新一也不会再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主动搭话了吧,说到底你们也没什么区别啦……”
清水春屿好奇地看着崭新光洁的食堂,他身上还挂着一只白色的猫猫斜挎包,里面装着夏油杰给他准备的午餐用具,都是按照网上的攻略来照做的€€€€
花花桌布、环保筷子、餐具盒和手帕等等,完全不敢遗漏任何一项用具,生怕崽在学校狼狈或者受歧视。
完全没有意识到凭借崽的可爱,只会有大把的小孩黏上来想要跟他做好朋友。
毕竟清水春屿可是第一天准备的零食非但没能送出来,反而还收获了多一倍的零食回家的崽,有的装不下还塞在了自己的书桌柜里。
等大家在明亮的食堂里一一落座,将桌布铺好之后,就可以去领餐了,因为他们尚且年幼又没有太多主见,而且每天的用餐都要保证营养健康,所以学校都是直接准备的套餐。
如果可以的话,还能自备午餐。
但是小学生的年龄还太小,不像中学生那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吃冷食,大多还是吃的食堂准备的热乎饭菜,套餐里面还配有牛奶和蔬菜汤。
清水春屿和工藤新一他们坐在一起,四个人刚好坐在同一桌,他被铃木园子热情的视线盯得脸颊有点热,工藤新一无奈地说不要影响到春屿吃饭什么的,她才收敛了自己的“放肆”。
清水春屿本来是在老老实实吃着自己的饭菜时,视线突然凝在某个方位。
大家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一串幼稚园的小豆丁们,他们的年纪更小,看起来就像是移动的小鸡仔,而且是由老师领着去食堂吃,这么看着就更像是鸡妈妈戴着鸡崽崽觅食了。
“是幼稚园的雨滴班。”工藤新一开口。
清水春屿知道,因为他在这些小孩子当中看见了伏黑惠的身影。
其他小朋友都会躁动着悄悄跟身边的小伙伴说两句话,唯独只有他安安静静的,一声也不吭。
伏黑惠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同情,而且就算是一个人,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他很平淡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从他的眼中也看不出对其他孩子有任何羡慕的波动。
黑发翘起的男孩情绪淡淡的,绿色的眸子半阖,自理能力也很强,别的孩子都尚且还需要老师来指导帮忙的时候,他自己就能很好处理手中的事。
他的情绪也很稳定,面色从容,哪怕是把自己的勺子从桌上给弄掉了,也不会大呼小叫。
他准备从座位上跳下来时,已经有一只白嫩的手快他一步将勺子给捡了起来,还很温柔地用手帕擦拭着上面微不可见的灰尘,最后把勺子递给了他。
他顺着干净的勺子望过去,手的主人是之前看到的那个金发男孩,对方正用浅灰色的漂亮眼睛直视着他,头顶明亮耀眼的白炽灯光落在男孩的发顶,白金一样美丽又圣洁。
男孩还给了他一个甜蜜柔软的笑容,就像是在影视中见到过的天使降临人间。
伏黑惠接过勺子,手紧了一瞬,白皙的脸颊蔓延了些许血色,一改以往桀骜不驯的姿态,抿着嘴没吭声。
就在他刚想道谢时,金发男孩已经被同伴叫住走远了,但他的手帕还留在原地,遗忘在了桌子上。
伏黑惠抓着帕子,小脸严肃端正,默不作声,正义凛然地收起了手帕。
*
今天五条悟他们要完成任务,所以不能接他放学,虽然他们很想拜托朋友帮忙,但是被清水春屿婉拒了。
“不要担心我,小悟、小杰。”清水春屿认真地说,“我不是什么也不会的小孩子,一个人上学放学也没问题的。而且我以后应该也会独自去学校的,这是锻炼我的机会。”
“何况只有这么一次,一定不会碰见什么问题啦。”
既然他都说得这样认真了,那么夏油杰和五条悟就不会勉强他,再三考虑之后才答应他的恳求。
雏鹰早晚有一天会展翅高飞的。
可是清水春屿的flag立得太早了,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毒奶自己。
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哼着曲子从他面前路过,他的身上以及脸上都布满了缝合线,还有着一头梳成三股的蓝色中长发,右边那一股随意地搭在胸前,侧过脑袋时,黄色的右眼和蓝色的左眼格外醒目。
他的眼神还有些懵懂迷茫,蹲在路边,唇角上扬,好奇地打量着形形色色的人类。
€€€€这是特级咒灵真人。
清水春屿对这只咒灵的印象实在是再深刻不过了,因为这只特级咒灵的术式是『无为转变』,可以通触碰搭配灵魂而改变对方的形状,哪怕是将人类变成咒灵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他同样想起了自己才进入咒术世界的时候被迫抓进去的雏鹰工厂,那么多孩子被人利用做实验,改造成为咒灵,如果说这里面没有这个特级咒灵的手笔,他是绝对不信的。
为什么?明明离真人的出现应该会是在十几年以后,怎么会提前出现在这时候呢,难道是因为所谓的蝴蝶效应吗?
清水春屿咽了下口水,手指攥紧,竭力维持自己的冷静和镇定。
只要当作没有看见就行了,他不过是个丢进人群中就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是不会被这些特级咒灵放在眼里的。
他低着头,只闷头穿过马路。
微凉的手指最先搭在他的肩膀上,紧接着是手掌的触摸,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是死人的手握住了他的肩头。
如同恶魔一般的嗓音在他的头顶响了起来。
“看见我就抖成这样,为什么?”
第63章
清水春屿在这一刻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他牙齿轻轻地打着颤,整个人仿佛如坠冰窖,呆呆地站立在斑马线上,就像是被吓傻了似的。
就连路人都投来了好奇的打量,可是脸上一圈缝合线的青年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害怕一样,轻轻哼着愉快的曲子将他牵走。
“好孩子不可以站在斑马线上挡住别人的路哦,会遇见危险的~”他的声音轻快又活泼,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好心的大哥哥。
可是看过原著的清水春屿非常清楚,真人这只特级咒灵骨子里的恶劣就是戏耍玩弄人类。
人类是如何对待小白鼠的,他的态度就同样如此。
在轻轻抚摸着清水春屿时,明知道他恐惧得瞳孔都颤抖扩大,却依然抚摸着他的面颊,故作好奇:“怎么小脸都给吓白了,真的好可怜喔。怎么会这样呢,宝宝?这么害怕我,一定是很熟悉我的,对吧?”
他的语调甚至都是甜蜜的,听上去是那种怪异的模仿,也许在他观察人类时,无意间见过了人类母亲这样轻哄自己的孩子,于是自然而然地学了过去。
清水春屿想说话,但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他一句话都吭不出,似乎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声带。
忽然间,真人朝着他伸出手,直接朝着他的眼睛抓来。
清水春屿立刻就被吓得闭紧了双眼,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摸着他的眼珠,指腹慢腾腾地移动,甚至还在感受着他眼珠的轻颤。
他绝望地想着,是不是要被真人残忍地挖掉眼珠子了。
“我又没有要对你做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害怕我?”真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委屈,“你身上有我的气息,虽然已经消散很久,就快要散了,但我还是感觉出来了。”
他最后这儿的语调显然是有点儿得意的。
“我对自己的东西有感觉,还要被嫌弃,你不觉得有点儿不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