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绷紧了弦,瞬间从他这个称呼中发觉了什么。
公安告诉他的?是谁知道了他的代号……之前就接触过组织的人吗?
曾经帮助他躲过好几次必死之局的第六感在大脑中作响,反复提醒他危险、危险、危险!!
这个人……
琴酒恍然,这家伙真的是陷阱!
是他自己主动放弃的!
“走!”
银发男人发觉自己上当了,立时开/枪,然而与他枪/声同时响起,几乎被掩盖的,还有另一声/枪/声。
那是还夹着烟的松内修在自己说出‘琴酒’后,从后腰处掏的枪。
他果断冲着胸口处开/枪/自决,是怕报警电话另一边如果不够迅速,没有查到他所在地晚来一步,那手机就会被带走了。
这点,他不容许出现意外。
琴酒急着撤离,但是也想拿走这个敢将他一军的小记者的手机,可眼见着手机破了个洞,远处还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他就算实在气闷,也只能带着伏特加撤离。
€€€€这次怕是要被朗姆逮住当把柄,再找理由狠狠咬一口肉了。
……
松内修开/枪之前都想过,他知道这之后,公安有一段时间都会被盯着,黑衣组织也会更加蛰伏,他的信息也许无用,也许会被公安暂时封存,也许给出信息的安室也会受到牵连,但是他已经提前和安室沟通过了,安室说有办法,让他大胆去。
既然这样,松内修就真的放心大胆了。
安室说公安一直在为抓捕而蓄力蛰伏,而工藤优作也推理出了黑衣组织的重要基地所在地和组织的Boss,就凭借这一点,暂时的蛰伏其实也并不是坏事。
而组织也会对公安最近的动作不会起太大疑心€€€€只要组织那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或者是公安真的有要突入Boss所在的基地的大动作€€€€无论是什么情况,他们都不会为公安的调动感到突兀和紧张,更不会挪走大本营。
这也是组织Boss的傲慢,再说那样已经盘踞了一百多年的庞然大物,真的让它挪地方……
总之,不到最后时刻,乌丸莲耶一定是不会挪的。
松内修当时听安室透让他放手,高兴得不行,真就直接放手了。
他来这边两周,都没抽过烟,那就抽一根;没有这么自在放松,那就猖狂自大一下。
反正都是逃不过死亡了,不如在死之前快活一点,坑了人嘛……他是开心的。
至少,能给琴酒添一点麻烦,都不是无用的,反正身份都要死,他看得很开。
等以后,也许还有再见的机会呢。
那一瞬间,好像有剧痛传来,又似乎是错觉,毕竟脑门挨了一/枪,脑神经坏死,他应该立刻就死了嘛。
黑发的青年从墙上缓缓滑落,蹭出一道长长的血痕,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眼神却奇异的定格在狠厉,配上这幅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害怕。
烟还夹在男人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这一点细密的毛毛雨不足以熄灭它。火逐渐燃尽,最后一点内容物明明灭灭,终于在烟蒂前被截停,火星熄灭,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似乎只有这无情洗刷所有痕迹的细雨,完整的见证了罪恶。
但是事实上,当然不是。
松内修也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记者,但是他是一个合格的公安。
他所接受的教育,所担负的责任,和他身上的流着的同胞的血液,都让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更何况,他还没有到末路,远远称不上是末路的困兽,是他心甘情愿,主动走进了那为自己打造的牢笼。
鲜血从男人的眉心脑后、胸口后心处流下,在身体下面积成血水的洼,随着雨水延伸,流向更远的地方。
他安静地靠在陈旧的墙壁上,靠在他坚守的正义上。
雨水洗刷得了痕迹,洗刷不了冤屈和罪恶。他聆听冤屈,聆听罪恶。他睁着眼睛,在二十二年来难得有的安静中沉睡,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这场雨。
视线所及朦朦胧胧,雨又细又密,仿佛是夜晚的婚纱。
*
第二天一早。
作为死者松内修的上司,山田达夫很快就知道了松内修的死亡。
他接到了公安的电话,对方言明本次事件的具体无法告知给他,但是对方告诉他,松内修是一个值得钦佩的人,并且感谢了对方在此次事件中的付出。
另外,希望松内修生前写的东西,能够发表出去。
顺便,发表之前请按照原本计划递交给警视厅那边,以进行审核,等审核结束之后再行印刷发表。
山田达夫挂掉电话,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他早就知道,松内修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他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真的有必要让自己再热情起来吗?这十几年过去,谁还能保持年轻时候的热血呢?他难道就没受过打击吗?
不过是再一次沉底而已。
‘松内修……’
山田达夫佝偻着脊背,体会到了与当年一样的无力。
他起身坐在老板椅中,看着窗外的景色,久久不能平静。
……
又三天后,新闻里播出了经过审核和处理的视频、音频,揭秘了若叶疗养院所做的恶行,也重点说了一位名叫‘松内修’的暗访记者€€€€
这些视频和音频,正是他深入所得。
在新闻结尾,提到他已殉职,彻底把新闻炒热。
一时间,被灭口的记者不仅仅没有打压了大家的热情,媒体人甚至各个起了逆反心理,大书特书他的事迹贡献,想要卧底进小组织、暗访调查的记者呈现出一波小爆发。
彼时,山田达夫面向窗外€€望许久,觉得自己也算能对六尺之下的亡魂有了交代。
第41章
松内修在赴死之前,知道和安室透分开很可能就是永别。有关这点,安室透知道,绿川裕司也知道。
今日是他们放任他的死亡,利用他的死亡,但这一笔账被他们记在了组织的身上。
组织那的烂账不差这一笔,但正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般,也许后来某日,让它这高楼倒塌的根本原因之一,正是这一笔能摧毁地基的烂账。
‘琴酒’这个词从报警电话里出现的一瞬间,接线员就已经记了下来。
因为这属于杀人案,值班的伊达航和佐藤美和子在车上读完了记录。
赶到现场后,伊达航立刻给目暮十三打电话说明情况,目暮十三说这案子要转交给公安。
伊达航初步勘察后判断,眉心和心脏处,两处都属于致命伤。
法医也进行了基本判断。
因为死者反应非常快,所以伤痕几乎没有前后顺序,可以说是近乎同时产生的致命伤。
“能造成这样的情况,这位……”佐藤美和子愣住,这人的名字她还不知道。
伊达航沉声说:“松内修,22岁,日卖电视台见习记者。”
佐藤美和子发消息让人去调松内修的档案。
她说:“很奇怪。”
伊达航愣了一下:“什么很奇怪?”
干练飒爽的女警旋即说:“他是记者,为什么会有枪?为什么会这么快的进行自杀?他知道自己活不过去被灭口,所以才会想要先开/枪?如果是这样,那句引起凶手杀意的话一定是他说的。”
她的手拖住下巴:“太奇怪了,他的反应速度不像是一个22岁的见习记者。”
她说:“即使是我要掏/枪/自杀,恐怕也做不到反应这么快,至少我造成不了这种同时产生的致命伤。”
佐藤美和子下了结论:“他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才会开/枪这样决绝!”
伊达航惆怅的想,他是以同期的角度来看松内修的反应,有心理准备的话,这种速度对这位本体大猩猩的人来说,也是正常的,倒是没想过从自己同事后辈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没错。”,他点头,“这很可疑,但是这件案子目暮警部说很快要移交给警察厅了。”
原因不能够公布于众。
所以不论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奇怪,他们也不能继续勘察了。
佐藤美和子愣了:“警察厅?要移交给公安?!”
她有点生气,但又实在气不起来。
伊达航点头:“这不是我们能够继续插手的事情了。”
佐藤美和子叹了口气,应声。
她总是很讨厌自己查了很久的案子直接被人拿走成果,但这次他们只是刚到场,也只比公安早知道几分钟而已。
她知道,有一些事情是公安负责的,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也接触不到。
她选择做了明面上的一线警察,面对杀人案,在这个社会里,相对于其他大部分分配到了交警的,她作为女警察已经很勇敢,能力也很出众,可暗处的有部分警种,是她还无法触碰到的部门。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刚直,从来都不适合那些卧底组织的任务,所以选择当刑警,既是不服输,也是想证明她也做得到,更是想从这里得到一些认可。
“公安就公安吧。”难得,佐藤美和子也有这样无力又泄气的时候。
有些事情,她的确是管不到,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就像她曾经因为炸/弹险些失去过搭档,不甘心也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有一天,她能知道松内修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又是为什么如此决绝,拥有自决的勇气。
但这不会是今天,也不会是明天。
她今晚来过现场,但没有接到过案子。
很快,公安到场了。
是她见过几次的风见裕也€€€€她每次见到他,心情都不是很美妙。
高大男人上前一步隔开她过于直白的目光,伸出手与风见裕也客套地交握:“这次案件交给你们公安接手了,我们搜查一课就先行离开了。”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愣愣的与他握手:“啊好……我是说,好的。”
今天搜查一课还挺客气的,那个佐藤警部补也没有生气地表达不满,真是挺意外的。
风见裕也很快按照长官的指令,令人留证勘察,然后再收拾好尸体,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