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玉琢喝了两口酒,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又喝了一口,才含糊地说:“他想我跟他回去。”
池岩“啊”了一声,眉头皱起,“还是想继续包你?”
谈玉琢说“不是”,他把杯子送到嘴边,慢吞吞地咽下酒,表情有点迷惘,“他和我表白了。”
池岩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心想原来这场畸形的恋爱里只有自己被强制了。
池岩自我安慰了两分钟,继续耐心问:“你什么想法呢?”
谈玉琢很没有主见地说:“我不太知道。”
“你现在能来看我,不会是向他妥协了吧?”池岩忽然变得有点严肃,“你暂时不要考虑我,他不可能关我一辈子。”
谈玉琢没了声音,池岩低头看他,他眼神游移。
池岩瞪圆眼睛,歪头凑近他的脸,“你干什么不看我,做亏心事了?”
谈玉琢眼神移回来,但也没落到池岩的脸上,只落在了他胸前的衣领前,“我没有啊。”
他说得很轻松,池岩冷冷地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没有。”谈玉琢摸了摸鼻头,“我性子哪有那么软。”
池岩“呵”了一声,“谈玉琢,你一说谎就摸自己鼻子。”
谈玉琢顿住,移开手,低下头,许久后用轻到快要听不到的声音说:“也没什么,就是他回去之后我每天要和他打一个电话”
“这混蛋。”池岩抱着手,脊背靠在沙发上,“他纯勾引你。”
谈玉琢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着,虽然他感觉池岩形容的很荒谬,但过往和池岩相处的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在这时候反驳对方。
“那我等会,和你一起回去?”池岩问。
谈玉琢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池岩脸垮下来,再次疑问,“所以,等会我们一起回去,是吧?”
“对不起。”谈玉琢小小声,“他过几天才走。”
池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直接搬进去住吧,我把房间让给他。”
“他不会动你房间的。”谈玉琢连忙说,“他肯定会走的,这次他只请了半个月的假。”
池岩粗略地计算了时间,意识到自己还得待在这里一星期,有点淡淡的绝望。
谈玉琢低头看了眼时间,“我会叫他们把手机还你。”
有手机总会好熬过一点,就当给自己放个小长假了,池岩叹了口气,“好吧好吧。”
“他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谈玉琢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擦了擦眼角,认真叠好了握在手心里,“这套房子会过户给你,当做补偿。”
池岩喝着酒,一个咳嗽呛到了,辛辣的酒液立刻呛进了鼻腔。
谈玉琢急忙抽了几张纸,“你喝那么急干什么呀。”
池岩接过纸,擦了擦自己的下巴和衣服,“不是,直接给我了?”
“嗯”谈玉琢肯定地点点头。
池岩表情惊悚,“我不要,不至于,他过来和我道个歉就可以了。”
“歉也得道,房子是补偿你工作损失和心理精神损失。”谈玉琢解释,为了打消池岩的疑虑,他特地说,“没关系的,这边房价很便宜,一套也不用多少钱。”
池岩端起杯子,机械性地往嘴里倒酒,“他是不是在贿赂我?”
“没有,本来就准备给你的。”谈玉琢说,“因为你照顾了我很久。”
池岩有时会被他们的有钱程度费解到,“以后再说吧,这几天,你自己顾好自己。”
谈玉琢能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半小时后,池岩送他到门口。
谈玉琢站在门口,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池岩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委屈自己,不喜欢就直说,叫他滚远点别纠缠你。”
池岩敲了敲门框,随意道:“这样的房子,哥自己也能买。”
谈玉琢冲他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肩膀,像一个没有依靠的孩子。
“我有点怕。”谈玉琢靠在他的肩头,声音又哑又闷,“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哪怕他说出来了,我也不太知道怎么去分辨。”
“他太好,太完美了。”
梁颂年对身边每一个具有固定身份的人都有一套完善的滴水不漏的交往准则,完全刨除了他自己的个人感受,只按照俗世意义上的行为规则去学习,所以才会让人隐约觉得他像个假人。
他的准则谁都无法撼动,哪怕他自己的意志也无法违背,因为那是他多年能够维持自己生活在这个难解的世界的唯一方法。
谈玉琢不得不承认,梁颂年做出这些出格的事情,他反倒有了一种奇怪的真实感。
褪去那层光芒,不择手段有瑕疵的梁颂年,他才觉得可以去接近、去触碰。
“未必,我看他就挺讨厌的。”池岩想了想,猛然恍然大悟,“因为我占了情敌的位置吗?”
谈玉琢被他逗笑,笑完,郑重地说:“池哥,谢谢你。”
池岩拍拍他的背,“好了,撒什么娇,等哥回去给你烧青豆汤。”
第75章 青豆
梁颂年给小猫取了名字,谈玉琢早上醒来到客厅吃早饭的时候听见他叫小猫“煤气罐”。
谈玉琢打着哈欠,低头看了眼日渐丰腴的小橘猫,很不满意,“你干嘛叫它煤气罐。”
他蹲下身,摸摸小猫的背,揉揉它毛嘟嘟的脸蛋,左看右看,“它很瘦小的好吧,怎么能叫它煤气罐呢?”
小猫绕着他的手转了一圈,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往侧边一躺,四肢朝天,露出腹部白色的皮毛。
谈玉琢抓它软绵绵的小肚子,“乖小猫,好小猫。”
小猫附和地“喵喵”叫,被摸了一会,左摇右摆地费力翻过身,一路小跑到自己的餐碗前,埋头进去。
梁颂年站在一边,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走过来拍了拍小猫的屁股,“那你给它取个名字?”
谈玉琢蹲在原地,手放在膝盖上,盯着小猫看了好久,最后半阖下眼,“再说吧。”
梁颂年摸了摸小猫的头,小猫一点都没有可能再次被抛弃的警觉性,忙着吃东西,头都不抬一下。
谈玉琢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梁颂年回头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垂下头,低声和小猫说话:“怎么办,等下你和我他都不要。”
小猫好像听懂了,停下了动作,从猫粮里抬起些头,圆溜溜的眼睛和梁颂年对视,小声地“咪”了一声,用脑袋去撞他的手腕。
梁颂年拍拍它的脖子,又给它开了一个罐头。
谈玉琢咬着一个花卷走出来,“你什么时候走啊?”
“下午。”梁颂年说,“给你做完晚餐再走。”
谈玉琢慢慢咀嚼着,没有说什么,回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就坐在厨房角落的小凳子上慢吞吞地喝。
他穿着一件很薄的睡衣,发尾乱糟糟地披在肩头,吃早餐也吃得不太认真,很无聊的样子。
凳子腿太矮了,他不得不伸长自己的腿,厨房的光线有限,外面的光透过窗户,把他的腿照得皙白。
可能有蚊子,谈玉琢动了动腿,皱眉嘟囔了几句。
“颂年。”谈玉琢探头,梁颂年“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叫它花卷吧。”谈玉琢举起手里吃剩的半个花卷,捏了捏,“你看也是软绵绵的。”
梁颂年便很快放弃了“煤气罐”这个名字,转身朝着小猫叫了一声“花卷”。
小猫趴在碗里舔水,听到声音,耳朵往后撇了一下,又立起来,循着声音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
它在梁颂年脚边停下,谈玉琢伸出手摆了摆,“花卷,过来过来。”
小猫见梁颂年叫它过来,又什么都不做,尾巴一甩,撅着屁股继续往前走,蹲在谈玉琢脚下。
谈玉琢捞起它,抱在怀里,掰了一小块面团喂给它。
于是,花卷就成为了谈玉琢的小猫。
下午,趁着谈玉琢睡午觉,梁颂年把做好的饭菜闷在锅里,给花卷添了猫粮,然后起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梁颂年叠好衣服,把洗漱用品装进去,过了几分钟,又把洗漱用品拿了出来,重新一件件放在浴室的架子上。
花卷站在装了半个的行李箱前探头探脑,伸出爪子摸摸箱子边沿,在梁颂年从浴室中走出来,出现在它视线中地那一刻,前腿轻轻一跃,跳进了箱子里。
梁颂年把它抱出来,它很快又钻了进去,还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稳稳当当地躺下了。
梁颂年无奈地挠挠它耳后,“我现在不能带走你,以后再来接你,好吗?”
花卷碧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也不知听没听懂,伸出舌头自顾自舔爪子。
梁颂年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小笨猫。”
谈玉琢午睡转醒,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上,又眯了十几分钟,才清醒了点。
外面的车流声渐渐地灌入他的耳朵,刺激着脆弱的耳膜,谈玉琢彻底睡不下去。
他手在床上摸了摸,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
手机屏幕的光过亮,谈玉琢无法第一时间适应,眯起眼睛,看清屏幕上的时间。
梁颂年应该已经坐上高铁了。
这里没有飞机场,只有城西建了一座高铁站,而且高铁班次有限。
梁颂年需要坐两小时高铁,到B市后转乘飞机,再开一小时的私家车才能回到家。
谈玉琢放下手机,对着空白的天花板呆了半天,张嘴叫了几声“花卷”,外面却静悄悄的,既没有猫叫也没有跑动的声音。
他疑惑了片刻,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栏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收起手机,踩着拖鞋打开门,愣住了。
早应该乘坐高铁离开的梁颂年站在客厅正中间,地上躺着一只行李箱,一条橘黄色的猫尾巴挂在箱子外。
梁颂年听见声音回头,“醒了?”
谈玉琢脑袋空空的,“你不应该走了吗?”
他突然感觉不好意思,因为他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本以为梁颂年走了不会发现,现在却被抓了个正着。
“走不了。”梁颂年平静地指了指箱子,“你过来管管。”
谈玉琢走过去,看见花卷缩在行李箱的一角,脑袋搁在爪子上,闭着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