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地谢景行赶忙松开手,轻拍谢若的小身子。
谢若也好哄,还没等多拍几下,就又嘬着小嘴睡着了。
谢景行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两个小讨债鬼还是多睡会吧,
进到厨房时,周宁已经做好早饭,正在给谢定安熬药。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周宁看见谢景行走进厨房,把药罐盖上后,熄了火,药已经熬好,只需要倒出来晾凉就行。
起身给谢景行打了盆水放着,等他漱好口之后,可以直接擦擦脸。
“睡不着了,阿父昨晚发热没?”把柳树枝放好,吐出嘴里的水后,谢景行才问,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没有,昨晚我一直守着,你阿父喝完药就睡了,睡得很安稳,我摸了好几次,到今日天亮都没有起热。”周宁将药罐里的药倒进陶碗里,说到这个,连语气都轻快起来,他就怕会发热,让谢定安身体情况变得更糟,好在没有发生他担心的事情。
“那就好!”谢景行很快擦好脸。
“你把早饭吃了,到时候再休息会,昨晚你定没有睡好。”周宁端起药碗出了厨房,昨晚他不放心,看顾着谢定安的同时,也凝神注意着谢景行房间的动静,听见他夜里起了好几次。
谢景行没有起床后再入睡的习惯,很快吃完早饭,看厨房的样子,周宁和谢定安早已吃好,便将厨房收拾干净了。
出了厨房,正想去看看谢定安,没走几步就听到院子外传来的说话声。
当先进来的是村长,紧跟着几个老人,谢景行对不上号,可他大概还是知道,这些老人都是村里的族老,平日很得村里人的敬重,最后才是好几个精壮汉子,手里都拎着东西。
这一大群人上门,原本还显得宽敞的院子,瞬间变得逼仄。
“景行,你阿父和阿爹呢?”先跟谢景行说话的,当然是和谢家人已经相熟的村长,其他人也都看着他。
谢景行昨晚听了周宁的话后,今日细致地观察着众人,才发觉,原来村里人看着他的目光虽然热情,却还是带着疏离。
这次就不一样,前面的老人满眼慈祥,后面的汉子看着他,也一脸笑意,眼中满是亲近之色。
如果要比喻的话,原来他就像是那庙里摆着的金童,大家对他感到好奇、敬畏,现在对他却像是邻家孩子,虽然他有着些不一般的地方,仍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被他们照顾、关爱。
要说谢景行喜欢哪种态度,当然是后者,谁愿意像个雕塑一样,被摆在高处,就算是金子做的也不行,他还是更愿意融进人群之中,像个普通人一样,体验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看来真被阿爹说准了,“村长爷爷,阿爹在房里照顾阿父,大家先在堂屋里坐坐,我去叫他出来。”既然村里表露出这副态度,谢景行肯定也不会端着,热情地招呼众人进堂屋,把所有凳子找出来,才让所有人坐下,这时,周宁也出了房间。
周宁刚刚在房里翻出了之前买好的茶叶和茶杯,这些不常用的比较金贵的东西,都在他和谢定安的房里收着,免得放在堂屋里不小心被磕着碰着,还得心疼。
“怎么累的几位族老亲自上门?相公现在还起不得身,我先去给大家泡壶茶,再让我阿父下来陪陪各位。”说完周宁又立即对谢景行说:“景娃,快上去叫你外祖父和大舅下来。”
谢景行也懂这个道理,家里有人正式上门,肯定得有男主人陪着,可现在谢定安还躺在床上,是肯定不能强撑着起身的,只有让周广德和周忠义来帮忙招呼大家,这样才能显得看重。
谢景行很快就将周广德和周忠义叫了来,这时周宁已经为每个人都端上茶,正站在堂屋里跟几位族老讲话。
周广德很快进去和人攀谈起来,周宁才能脱身,过来跟谢景行悄声说:“你回房里看着君儿和若儿,堂屋都没有你坐的地方,没必要一直站在那里陪着,去吧。”说完,将他往房间那边推了几步。
谢景行清楚周宁是心疼他,他在堂屋陪着,也只能听大人们你来我往地交谈,还得时时提着精神,以免有人问到他,他接不了话。
回到房间后,谢景君还睡着,谢若确是醒了,正含着手指看向房门这边,乖乖的,也没有哭叫,见着谢景行进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形,显得很是可爱。
谢景行都快被自己弟弟萌得心都化了,几步过去将他抱起来,两兄弟在屋里逗乐。
接下来几日,谢家一直没闲下来过,村里几乎每家每户排好顺序来他家,你方唱罢我登场,家里的茶叶在短短几日间,就少了一多半。
谢定安不愧是天乾,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不少,不过几日时间,背上深可见骨的几道抓伤,已经勉强结疤,但还是不能太剧烈活动,不然定会把伤口撑裂。
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上门一遍后,谢家才算是安静了下来,谢景行也可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坐在靠椅上无所事事,放空思绪,谢景行被柔和的太阳照着,昏昏欲睡,快要彻底沉入梦乡时,谢景行听到周宁和谢定安在屋里谈话的声音。
周宁应该是刚给谢定安换了药,这时正关心地问他,“安哥,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谢定安仍然语气沉稳,话里满是安抚之意,“别担心,都已经结痂,再过两日就能下床活动。”
“怎么能不担心?你自己又看不到,你后背伤得这么严重!”当日他在方大夫家看到时,都快喘不过来气,要不是心里一股劲儿撑着,非得撅过去不可。
“别生气,这次是我不小心,以后再不会受伤,让你忧心。”谢定安总是愿意事事顺着周宁,怎么忍心让他生气,在他心里,周宁比他的命还重要。
谢定安还躺在床上,周宁心里也清楚不该发脾气,可他太恐慌了,“安哥,你别出事,我会活不下去的,到时候留下几个孩子可怎么办?”说到后面,语气都带上了哭腔。
谢景行没有经历过爱情,也不懂爱情,上辈子身边很多人都说,在一起久了,都是搭伙过日子,哪还有什么爱情,早就变成亲情了。
他也信以为真,可他阿父跟阿爹之间的感情,却再一次打破他的认知,他现在也说不出这样生死相随的爱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可他却还是庆幸,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他的双亲都还好好活着,他们互相爱着对方,他们也爱着自己。
“别哭,宁儿,我心疼。”谢定安抓住周宁的手,语气慌乱,不知所措,他那冷厉的外表只能唬住外人,面对家里人,面对周宁,永远都像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
周宁忍住没哭,发现谢定安想撑起身,赶忙按住他,“好好躺着,别乱动,到时候伤口又裂了。”
谢定安紧盯着周宁,见他确实没有落泪,才顺从地躺回去。
看着谢定安躺好,周宁才又说:“安哥,以后你能不上山吗?每次你上山我都不放心,在家里胆战心惊地数着日子,我们可以好好种地,到时候也能把日子过好。”他早就想跟谢定安说这件事,只是以前家里确实到处都需要用钱,实在没有办法,这次谢定安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真的吓到他了,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谢定安再上山。
谢定安一直注意着周宁的神情,看出他已是下了决定。
他也不忍心周宁心里一直担惊受怕,虽然觉得这次只是意外,可如果下次又出意外,却没有这次的好运气能活下来,想到周宁刚刚的话,谢定安心里一痛,“好,我不上山了。”
周宁听了他的承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就算日子过得穷点,只要谢定安能平安待在他身边,他也乐意。
周宁笑了,谢定安也跟着露出笑容,“前几天村里有汉子跟我说,以后去县城做活,会叫上我一起,就算不上山,我也能养活这个家。”
谢定安去县城做活,周宁倒是不担心,而且有村里那么多人一起,出了事也能有个照应,“这次不行,再怎么也得等身体养好。”
“好。”谢定安也没打算这次就跟着去,现在家里还有点积蓄,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身体好了,到时候去做活也能挣更多银钱回来,明年可以再买两亩地,到时候日子就顺了。
谢景行在外面一直听着,得知谢定安不再上山后,心里也高兴,可接下来听见谢定安准备以后去县城做活挣钱,他心里却不愿意。
不论是去做长工,还是短工,都得离家,还需要听主家的吩咐,他不想谢定安被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吆五喝六,就算谢定安不会让自己落于那般境地,可他光是想象,就不乐意。
不行,他该好好想想,家里能做些什么营生,可以让阿父和阿爹一直在一起,还不用去下苦力。
要是一直种地可不行,他真的干不来啊!
第039章
谢景行躺在稻草堆上,看着上方碧蓝的天空,一朵朵奇形怪状的云朵顺着风势飘动,左前方那朵云看着居然挺像一只哈巴狗正叼着烟杆抽烟,更上面的那朵云则是从狗嘴里飘出的烟圈,谢景行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不自觉笑出声。
“谢景行,你居然笑话我?”方安成在稻草堆旁边,想把羊群赶到一处,一只带着崽的母羊被他惹得烦了,正带着羊崽子吃草呢,这只两脚兽总是过来碍事,一头顶过去,将方安成顶了个踉跄,想着是熟悉的两脚兽,没有用大力气,不然非得将方安成顶地翻下山不可。
谢景行翻过身,一手撑头斜觑着下面的方安成,“没笑你,我正想着事,没顾得上看你,怎么,你有什么好笑的吗?”
方安成将信将疑,却不想将自己的丑事再说一遍,“那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笑?”
“没想什么,你还不赶紧去牵羊,那只羊都快跑进山林里了。”说完,没管方安成着急忙慌地跑去牵羊,翻个身又仰面看向天空。
今日一早,陈孝珍就带着廖文慈和秀姐儿来了谢家,说是今日来他家做顿丰盛的午饭,庆祝谢定安终于能下床走动。
谢景行这段时间一直带着谢景君和谢若,这次陈孝珍几人一起到他家,有人能搭把手,周宁就将他撵出了门,让他出去玩玩,别整天闷在家里,谁家十来岁的孩子不是漫山遍野地到处疯玩,就谢景行,一日日的不出门,成天在家待着帮忙。
没办法,谢景行只能悻悻地准备去村里闲逛几圈,好让周宁放心,没想到在河边遇到了方安成。
方安成又在放羊,不过这次他没躺在稻草杆上,而是被羊带着到处跑,他家羊群里新添了好几只小羊羔,他需要看着他们不到处乱跑,也不知道是他放羊,还是羊放他。
谢景行和方安成相熟,就没再到处乱晃,而是爬上了一旁不知谁家的稻草堆上,开始发呆,想了好几天,也没想着能有什么营生可以让家里面有份进项,又不会招惹祸患。
谢景行不禁在心里叹气,自己怎么就是个文科生,要是早知道会穿越,他怎么也应该去新东方进修,这时也不会这般愁。
“方安成,要是你带上钱进县城,愿意花钱买什么东西?”既然自己没有头绪,那就找土著问问,说不定会得到些灵感。
方安成总算是将羊群赶到了一处,气喘吁吁地爬上到草堆,躺在谢景行身边。
听谢景行问他,想也不想回答道:“那当然是甜甜的糖葫芦和糖人。”想到以前尝过的滋味,方安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一个糖葫芦就要五文钱,买两根都可以买一斤肉,糖人更贵。”只能想却吃不到。,方安成不免泄气,从小到大,就算他家条件算村里好过的,吃糖葫芦的次数两只手也数得过来,能在过年时得碗糖水喝,就已经是非常满足的事情了,有的家庭可是连糖水都没有,只有在去富贵人家拜年时,运气好的能得到些糖块,到时候分着吃,叶能甜甜嘴。
都说孩子和女人的钱好挣,卖糖倒是个好营生,可他不会。
现代糖的多便宜,想吃的话,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各式各样的糖,谁闲着没事儿会去琢磨糖是怎么做的?反正当时的他没有关注过,这时也只能哀叹,自己又错失良机。
“唉……”谢景行叹了口气,放空思绪,希望老天爷能再点点他,说不定什么时候灵光一闪,他就能从记忆里不知哪个角落扒拉点有用的出来。
他现在就只剩下满脑子的唐诗和宋词,要说他一个新闻传播学专业的人,为什么能记住那么多诗词,还得从他大学参加的一场比赛说起。
谢景行大二时,他所在学校联合十几所顶尖大学,举办了一场诗词大赛,冠军队伍可以分得五十万元奖金,队伍少则一人,多则五人。
他本想和室友一起组队参加,可那几个家伙不是沉迷于打游戏,就是沉溺于撩妹子,谁也不愿上了大学,还费苦功夫背那些没用的诗词,无论他怎么劝都不参加,他又不愿意放弃那五十万元,要是光靠打工,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挣这么多钱。
室友们实在不愿,谢景行狠狠心自己一个人上了,辞掉当时的兼职,一头扎进图书馆,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不然也不能在所有空余时间都去打工的情况下,依然以省状元的身份考上了国家最顶尖大学。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一人就是一个队伍,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硬是打败所有队伍,如愿以偿成了冠军,也成功赢下了那五十万元奖金。
当时造成的轰动,他迄今记忆犹新,几乎是以一敌千,十几所高校,上千的对手,他以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成功登顶,也荣登十几所高校男神之首的宝座。
当然,紧随其后,不知多少人接二连三向他告白的事情,也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
关键是男女都有,搞得他当时只能满校园里到处找地方躲人,他那个做梦都想脱单的室友,刚开始还满脸酸意,见到他被围追堵截的惨况后,也变得目不忍睹,帮他抵挡了不少狂蜂浪蝶。
幸亏,大家的热情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不然,谢景行剩下的大学生涯,定不会过得那般平静。
谢景行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智者不入爱河,卷王一路硕博’,虽然这辈子他不想再卷,可暂时也不想踏进爱河里,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为了爱情失去理智的模样。
“哥哥。”谢景行的思绪被一声清脆的叫喊声打断,谁在叫‘哥哥’?反正不可能是在叫自己,谢景君和谢若才两个多月,就是再天才,也不能这个时候就会开口叫人。
用手肘碰了碰方安成,“叫你呢!”谢景行没有起身,仍然仰躺着看着天空,准备置身事外。
方安成疑惑地坐起身,谁会叫他‘哥哥’?他是他家最小的,亲戚里也没有能叫他哥哥的人呀,低头看过去,正看见一个钟灵毓秀的小哥儿抬头看着上面,他一时看得呆了,这小哥儿真好看。
“哥哥。”方安成被这一声叫地回过神来,小哥儿根本没看自己,一直盯着旁边人,知道他是在叫谢景行。
他赶忙转头推了推谢景行,“快,是在叫你。”
谢景行满腹疑惑地起身,这周家村除了谢景君和谢若,还有谁能叫自己哥哥?
垂眼看下去,又对上了那猫一般的眼睛,谢景行一愣,是保安堂里遇见的那个屿哥儿。
见谢景行终于看见了他,屿哥儿笑得眉眼弯弯,又叫了一声:“谢哥哥。”他听大人们谈话知道的,这个哥哥姓谢。
谢景行无比诧异,这么个金尊玉贵的小哥儿怎么会来周家村?不能是觉得花一百二十两银子买奶粉方子吃亏,来找他算账吧,这都过了一个多月,现代购物都只提供七天无理由退货,这得是多迟钝才能过这么久再来找他。
“你怎么来周家村了?”心里胡乱想着,谢景行却是动作不慢地下了稻草堆,反手几下将身上粘着的稻草屑拍了下去。
屿哥儿看见他下来,迈着穿着莹白短靴的脚走向他,挨着他不动了。
回话的是一个续着胡须,看着约莫五十来岁的老伯伯,“谢家小郎君,镇上吴大夫听周家村的村民提起你阿父受了伤,不放心,趁着今日有空来周家村看看。”
“老伯伯好。”谢景行先向这个不认识的老伯打了招呼,才问:“那你们这是?”
“吾乃吴大夫的好友,姓祝,你旁边的小哥儿乃是我故人之子,来了宁和镇后便闷闷不乐,这次吴大夫来你们村,我想着顺便带他出来散散心,我听说你们俩曾有过一面之缘,想来屿哥儿见着你,定会开心。”他捋了捋胡须,笑着说:“看屿哥儿这个模样,想来我是猜对了。”
屿哥儿没有再闷在宅子里,能出门来玩,还见着了觉得亲近的谢哥哥,现在只是站在这儿,没说话也觉着开心,一直笑盈盈地站在谢景行旁边,时不时将好奇的目光看向一边的羊群,又悄悄地收回来。
他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小羊,他看着低头吃草的羊脸,心里觉得它们长得有点奇怪,可想着它们能产出能熬出奶粉的羊奶,就又觉得它们还是可爱的。
看着屿哥儿,谢景行对他有着一份不知来由的耐心,可能是将他当成了上辈子那只猫的替代品,问:“要过去摸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