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礼殿和专祠,这是专门用来祭祀孔孟二圣以及各学院流派的开山祖师,还有对通州府和府学作出巨大贡献的学者清流的地方。
还有以藏书楼为中心的读书区,府学学子可以去藏书楼借阅书籍。
除此之外,也有专供府学学子生活、住宿的斋舍,和府学食堂。
剩下的就是在府学就读的学子和教官们讲学的讲堂以及教官们的办公场所。
整个府学建筑排列有序,一栋栋建筑鳞次栉比,融于山川景色之间,光是走进府学,就不自觉静下心来,真是一个适合读书的好地方。
阶梯最底下就有一处小院,谢景行进去,正好看到有老师在此处值守。
将喜报以及户籍册拿给老师做了登记。
老师又从后面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册书,翻到某页细细地问询谢景行。
谢景行根据他的问题,答了自己的籍贯、年龄、父母姓名、家里何人以及县试和府试作保的学子和廪生姓名。
原来这么严谨,不是只靠一张喜报和一页户籍就成。
等证实面前之人确实是谢景行本人之后,老师才将表明府学学子身份的入学证明递给他。
“你还是童生,为破格录取名额,不能占据府学学子学额,因此你初入府学,只能去最末的丙级班,待你考取秀才功名,再以学力重新分配去甲级班或是乙级班。”
谢景行恭敬点头。
老师又问:“府学有专供学子住宿的斋舍,要申请住宿吗?”
谢景行摇头,“学生就住在河对岸的文昌街,住所离得近,不用住宿。”
老师点头:“行,那你现在缴纳一年束€€共十两银子,其中包括一年四件书生袍,夏季两件长衫,冬季两件夹袄,若是银钱不够,可到课室老师那里申请勤学岗,一年工作二百五十日可免束€€。”
看他并没异议,老师又说:“甲乙丙三个等级各有十个班额,现在只有丙十班差人,你这就去丙十班报道吧。“
谢景行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头问:“像我这种走读的学子,每日该何时到课室,又何时可以离校?”
老师没有回答,而是拿手指了指对面。
谢景行看过去,他对面居然有一个告示栏样的东西,走近一看,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府学的作息时间表。
每日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早上6:45)到校,辰时初之前到达课室研读课本,午时中(12点)下课,中途可以休息一个时辰,未时中(下午2:00)继续学习,到酉时一刻(下午5:15)散学。
简单点说,就是从日升到日落,都得在学校里呆着。
难怪都说古代读书难,就这样还有不知多少人辛辛苦苦几十载,最后却只有个童生、秀才功名。
就这说不定还是好的,想起他在县试时满头发白的考生,不过那种只能说是没有读书天分,该早日放弃才好。
不用人带路,府学处处都有指路牌,每个课室外面也挂着课室的名称。
沿着台阶向上,谢景行很快到了一个院外挂着“丙十”木排的小院。
进了院子,三面皆是回廊,只有正面有一间屋子,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
谢景行看过去,里面坐着十来个人,正摇头晃脑随着老师读书。
其中坐在靠窗的那人侧脸十分眼熟,正是在船上遇到的孟冠白。
孟冠白两眼发神,嘴里跟着课室的夫子一起念叨,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正直直地看着他。
谁呀?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本少爷,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谢景行长身而立,站在院子中央。
谢景行对着他一颔首,便向着课室门口走去,
孟冠白发现真的是他,不顾课堂纪律,猛地站起身来。
“孟冠白,你这又是想要做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从课室前面传过来,正是怒目盯着他的陈夫子。
“呵呵。”孟冠白尴尬地笑了两声,马上坐下,对着陈夫子说:“夫子我们课室有新同窗过来了,我见着他去了门口,就是我同您说的那个考了府试案首的神童谢景行,我看见他一时激动,没控制住,您谅解谅解。”
陈夫子仍严厉地看着他,不过神色稍霁,“你还是没有专心致志,这节课你须将这一小节内容背下来,课后单独来我这里抽背,若是记不住就回去将之抄写三遍。”
孟冠白立即苦下张脸,但还是乖乖点头,“好,谨听夫子令。”
看陈夫子没再紧盯着他,他立马将脸朝向窗外,龇牙咧嘴一番,又赶忙看向书,不行,他可不想抄写,不然回去又得挨家里人念叨,赶快记下来。
谢景行站在课室门口,将课室一系列动静尽收眼底。
发现陈夫子朝他走来,说:“陈夫子好,我是新来丙十班报道的谢景行。”
陈夫子接过他的入学证明看了看,眼神慈和地看着他说:“进来吧,去后面随便找一个位置坐下听课。”
谢景行看过去,每间课室该有二十人,课室里放着五行四列,共二十套桌凳,现在课室里有十六个人,还剩四张空位。
谢景行朝后走去,孟冠白趁着陈夫子没注意,对着他悄悄指了他旁边的空桌,示意他坐那。
谢景行无所谓,旁边有一个熟人也挺好,便遂了他的意,坐在了他旁边。
桌上早放着有各种书籍,谢景行看了孟冠白手里的书一眼,从其中将相同的书拿了出来,翻到对应的页数,跟着夫子通读。
第101章
读书过程中,谢景行时不时觉得两侧有目光向他看来,右侧是孟冠白,那左侧又是谁?
谢景行趁陈夫子不注意,往左侧看过去,左边坐着的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同自己年龄应该差不了多少,顶多十二、三岁。
秉持着以礼相待的原则,谢景行在左边少年又一次看向他时,对着他善意地笑了一下。
没想到那个少年立即冷下脸,转过头,再也不往他这边看了。
谢景行感觉莫名其妙,明明素不相识,他怎么感觉少年好像对他没有好感呢。
可等他转过头没多一会儿,左侧的目光又看了过来,谢景行只要一看过去,那少年就立即转头,冷着脸用侧脸对着他,三番五次下来,谢景行也不管了,少年一张娃娃脸,板着张脸就像只气鼓鼓的河豚,看着怎么也不像能搞校园暴力的人。
再一次环视整个课室,没见寇准规的身影,看来是还没来府城,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放课后,孟冠白立即将课本往桌上一扔,带着谢景行出了门。
出了课室后,沿着阶梯往上爬,孟冠白对着谢景行说:“我们得快点去食堂,今天有锅包肉和溜肉段,要是动作慢一点,就全被抢了,我们就只能吃些绿了吧唧的青菜,这府学也忒小气,每日就只有两个荤菜,还不能自己带饭来,要不是我每日回去后,家里好吃好喝地招待,等我再在府学里多待几年,非得饿瘦不可。”
边上有一个学子恰好路过他们,听见了他的话,立即对他怒目而视。
学子穿的也是府学的书生长衫,洗得发白,不像孟冠白身上的书生长衫簇新一般。
孟冠白身上那件长衫应该是家里新制的,比那书生身上的看着好上不少。
孟冠白看见了,转头冲他挑衅一笑,“怎么,看不惯我?看不惯我,你也得憋着,府学可是禁止斗殴哦。”
那欠揍的样子让谢景行不忍直视,不过他听得出来孟冠白刚刚那句话纯粹只是吐槽,没有恶意。
对着那位书生歉意一笑,他才拉着孟冠白往上去了。
“唉,谢兄,你怎么就拉着我走了?我又不怕他。”孟冠白挥舞着手臂问谢景行。
等远离那位书生后,谢景行才松开孟冠白,说:“你不是饿了?怎么还非要招惹别人,早点吃上饭不更好?”
孟冠白扯了扯刚刚弄乱的衣服,“一天天地待在府学里面,不招惹一下别人,这日子也太过无聊了,你不觉得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好玩吗?”
谢景行触蹙眉,站定在他面前,严肃着神色看他。
孟冠白心里莫名,平时一直脸带笑意的谢景行突然沉下神色,他心里居然生出些惧意来,“怎……怎么了?“”
谢景行淡淡地说:“孟兄,与人相处之道,我觉得尤为重要的便是'尊重'二字,尊重他人,也尊重自己。”
其他的他没有多说,转身顺着人流往上而去。
孟冠白在原地呆愣片刻,心里震动,他明白了谢景行的意思。
他总觉得是别人看不上自己,自己才会总是独来独往,殊不知他这副招猫逗狗,一脸谁都无所谓,小爷才看不上你的模样,才是让其他人敬而远之的原因。
谢景行是唯一一个除家人之外会劝解他的人,他不想失去谢景行这个朋友,立马追上去,一把揽住谢景行的肩,“谢兄,我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如此,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逗逗他罢了。”
那个书生他有印象,有点书呆子性子,性情有些过于清正,能来府学就学,只觉莫大荣幸,谁也不能说府学一句不好。
没想到他随口一句,就刚好被那书呆子听到了。
谢景行点点头,事情便过去了。
由于孟冠白动作快,就算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们俩也是到食堂早的那一批,锅包肉还多。
谢景行不熟悉食堂的菜色,就跟着孟冠白,反正他也不挑食。
在长桌上随意挑了个位置坐好,谢景行不是那等讲究寝不言食不语的人,边吃边问:“孟兄,今日坐在我旁边的那位同窗是谁?我怎么觉得他好似对我有些意见?”
孟冠白也不讲究这些,回答他说:"你居然不认识他就是这次府试的第二名,口曲县的丘逸晨。”
“府试的前三名都有来府学就读的资格,其中本次府试的二、三名前几日就到了,第二名就是坐在你旁边的丘逸晨,第三名则是靠近另一侧的那位少年吕高轩。”
孟冠白刚才嘴里虽挑剔府学的伙食,现在捧着饭食却也吃得欢。
谢景行若有所悟,这是怪他占了府试头名?算了,这也不是他的问题,人与人之间自有缘法,过段时间说不定会有所改善,实在不行,那也只能如此了。
谢景行对交朋友并没执念,点头之交也行,不交恶就好。
谢景行又回想起了丘逸晨旁边的那位同窗,也就是后泉县吕高轩,府试第三。
同是坐着,却比丘逸晨高了一个头,模样也成熟许多,该有十四、五岁了,面上总带一股憨厚神情,应该对他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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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课时,谢景行便没再搭理丘逸晨,全神贯注听着夫子上课。
换了一位夫子,虽然每一个班都有一位教官做负责人,比如说他们丙十班就是陈夫子做负责人,但教授他们的教官却不止一个。
下午上课的这位严夫子很是喜欢抽人回答问题,而谢景行作为今日的新面孔,喜得严夫子的重点关注,十个问题有五个问题都抽他起来回答。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让人集中注意力的方式,连孟冠白都不敢分心,只偶尔同情地看两眼谢景行。
谢景行并不害怕抽问,每一个问题都尽己所能回答,得了严夫子不止一次的满意点头。
旁边丘逸晨的视线更加灼热了。
甚至在严夫子又一次将视线看向谢景行,想要抽他起来时,主动举手,站起身回答了问题,也得了严夫子的赞赏,坐下时,丘逸晨挑衅地看了谢景行一眼。
没想到谢景行根本不搭理他,他眼里瞬间涌起一股怒气,可是又奈何谢景行不得,只能气鼓鼓地待在座位上。
谢景行装作没看见。
一天的课业总算学完,谢景行站起身,准备出去,旁边丘逸晨突然抢到了他前面,路过谢景行时,甚至若有若无的“哼”了一声。
谢景行无奈摇头,好胜心强的少年啊,自己这多存活一世的人就忍忍他吧。
与孟冠白一同走出府学大门,分别时,孟冠白提醒谢景行,“明日下午有骑射课,你记得带上套骑射服装和扳指过来,穿着书生长衫可不方便。”
谢景行感激点,目送着接送孟冠白的马车远去,踏上石拱桥向着文昌街的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