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出去正街,正撞上了来找他们的屿哥儿,得了,人都到齐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前往校场。
屿哥儿和双胞胎的关系不只是一般的好,只要三人在一起,什么都玩得起兴。
通州府街上的道路是由大块大块平整的青石砖铺就的,屿哥儿一遇到双胞胎就跟个孩子一样,他们三人走在前面,不,不是走,是跳。
屿哥儿当头跳在一块青砖上,又斜着跳到左侧离着有三步远的青砖上,整个人呈“Z”字形往前跳,后面跟着两个学人精,屿哥儿跳到哪里,他们就跟着跳到哪里,撒下一路欢笑。
阳光已经冒头,橙黄色的光洒满整个通州府,谢景行看着前面的三人,眉角眼梢,连头发尖儿都溢满了温柔。
屿哥儿跳在最前方,离着谢景行三人已经有快五丈的距离,他转回头,见着谢景行和谢家夫夫跟在那么远的后面,冲着后面招招手,“谢哥哥,谢伯伯,周叔么,快点。”
谢若和谢景君一前一后跟在后面,都跟着往后看,谢景行三人加快脚步,扬声答道:“来了。”
不只是他们,府城里有不少人和他们一个方向,一个个呼朋引伴的,有老有少,有六十来岁老翁牵着几岁的小孙子、小孙女,也有刚新婚的小夫妇,连往日常在深闺待着,少有出门的闺阁大小姐、大家哥儿也乘着马车往校场赶去。
越离校场近,人就越多,赶车的,步行的,骑马的,屿哥儿紧牵着双胞胎等着谢景行三人靠近,六人一同,不然被人潮挤开了,到时还得花时间找人。
不过人来得太多,也不是任由人潮翻涌,靠近校场一里路远时,就已有兵士做好准备,在边上维持秩序,连着桥面上都有。
兵士分列道旁,人群只能顺着兵士隔开的路往里行,虽然人挤人,不过没有出现挤踏的情况。
河边柳树绿意盎然,金黄色的野花仍然开得正盛,屿哥儿作为辣手摧花的高手,走到河边时,顺手又摘了两朵,给谢若和谢景君头上插上了。
谢若人小,可已有了爱美之心,笑的两颊的小窝窝深陷下去,跑到后面三位大家长面前,仰起头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们。
周宁最是配合,当即“哇”的一声,“我们小糯糯可真好看。”
谢若又转头看向谢定安和谢景行,谢定安唇角勾起浅笑,“好看。”
谢景行还伸出手帮着他调整了一下位置,“我们家小糯糯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小哥儿。”
谢若听到夸赞,笑得眉眼弯弯,满足地拉着谢景君在前面一蹦一跳着走,背影无比轻快。
屿哥儿这次没跟上去,而是悄悄挪到了谢景行旁边,伸出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谢景行的后腰,“糯糯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小哥哥哦?”
谢景行将手往后伸去,跟后背长眼睛似的,准确地抓住在他后腰上作乱的手,捏在手里不放,“那可不是,我们家糯糯难道不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小哥儿吗?”
他居然又重复了一遍,屿哥儿将手往下抽,不想让谢哥哥拉着了,这次谢景行主动拉他的手他也不太高兴了,连上扬的唇角都被拉平,虽然他也承认糯糯好看,可是自己呢?
原来走在他身旁的周宁和谢定安已经往前走,到了谢若和谢景君的身后,他们二人倒是落后了几步。
谢景行绷不住了,将刚从他手里滑落的手一把抓过来,在屿哥儿又要动作前,凑近他耳边说:“我旁边这个就是通州府最好看的大哥儿。”
屿哥儿手上的力道静悄悄地松了,唇角往上翘一下,被他摁下去,没一会儿又往上翘,最后两边唇角都高高向上扬起,乖乖地被谢景行抓着进了校场大门。
和昨日比起来,校场已经大变样,本来演武亭两侧都是空着的,不过只过去了一夜,两侧都立好了供通州府百姓们观看比赛的看台,看台是木制的可移动看台,大炎朝好的木匠手艺精妙,看台很是牢固,用了十来年也没见坏过。
校场中间仍然是一块平整的平地,不过分成了两边,中间用网样的东西拦住了,一边几乎占了校场五分之四的位置,剩下的部分又分成了两边,场地中间都架着有羽毛球的球网,很明显这处是比赛羽毛球的地方。
剩下占地较宽的则是举办马球比赛的场地。
连校场外都有兵士守着,校场里面自然更是处处都是。
周宁和谢定安第一次进来,心里都惊叹,没想到通州府城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大的一处校场,往日只听谢景行说起过,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里面的人更是多得让他们不知从何处下脚。
人确实太多了,连谢景行都被校场里面摩肩接踵的人群撞了好几下,双胞胎更是只能紧紧趴着谢定安的大腿,看过去看过来都是一条条大腿,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他们二人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哪只脚踩到。
谢景行从人潮中走近周宁和谢定安,将谢若抱起,放在了谢定安的肩头。
谢定安立即懂他要做什么,将手中的小布兜和小水壶让周宁拿着,抓住谢若垂落在胸前的小脚,将谢若顶在了脖子上。
谢景君眼巴巴地看着谢景行,没让他多等,谢景行反手一提一扬,将他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下两人成了全场最高的,一眼望过去就是黑压压的人头了,可他们仍然高兴,小手紧紧抓住手边的耳朵。
人之所以这么挤,完全是因为比赛场地被单独隔开,不让人进去,只能顺着旁边的不足两张宽的空道走。
空道两端都有兵士守着,演武亭两端的看台每隔一段距离都写着有木牌,旁边居然还有府学的勤学工学子们在旁边引导,每一处木牌上都写着通州府城各个街巷的名字。
通州府城的居民不是第一次来校场观看通州府学,往年也一样,都是分街巷坐的,通州府居民有的甚至不用人招呼,弯都不带拐,就到了自己街巷所在的位置,招呼亲近的人过来,当先在看台上找了一处视野好的地方。
前一年的马球比赛谢景行因故没有参加,更前几年的射箭比赛,他觉得他就是来丢脸的,躲都来不及,甚至连比赛都不会进来看一眼,好不容易逮着放假的时日,他定是要好好休息的。
蹴鞠,他不感兴趣,而骑马,他觉得以他的技术就是来欺负人的,赢了也没意思,都没来参与,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盛况。
屿哥儿印象中倒是参加过这样的活动,不过还是在京城时,他那时还小,印象也不深了。
不过好在谢景行早已对负责此事的学子们打了招呼,没有让周宁和谢定安带着双胞胎去文昌街春闲巷那边,而是将几人带去了通州府学学子观看比赛的区域,这里人少些,双胞胎待着安全,所以尽管谢景行不喜特权行事,为了双胞胎,他仍然去求了人。
作为举办赛事的主办方,府学还是有一定的特权的,最起码府学学子观看比赛的位置就在演武亭最近的看台上,视野最好,能将全场比赛尽收眼底。
随着人群走到演武亭旁边,谢景行总算遇到了府学的熟人,同是甲三班的学子,他们班参加比赛的就他一人,其他学子要么被淘汰,要么本就没参加比赛,全都坐在一处,正摩拳擦掌地欲为他加油鼓劲呢。
有同窗看见他带着几人过来,连忙将位置让开,将四人迎进去坐好。
周宁和谢定安分坐两边,将双胞胎夹在中间,不过双胞胎到底还小,坐下后直接就被前面的人头挡住了。
他们可怜巴巴地左看右看,最后只能看向谢景行。
谢景行还没动呢,都知道这对双胞胎是谢景行常挂在嘴边的弟弟们,真是如谢景行平日所说的一般可爱,有热情的学子连忙说:“来,这个。”
他变戏法般,从他脚旁边拿出了两张可折叠的凳子,凳子一支开便稳稳立在看台的座位上,凳脚呈十字交叉形状,中间用木钉固定住。
怕谢家人不放心,他将凳子支好后还用手晃了晃,“看,很是稳当,可以让弟弟们坐在这上面。”谢兄的弟弟不就是自己弟弟吗?学子笑得热情。
双胞胎在陌生人面前很是乖巧,两人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哥哥。”
学子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一人亲一口,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小孩子?他隐含嫉妒地看了一眼谢景行,算了,既然是谢兄家的,他就不往家里面偷了。
谢景行莫名其妙地承受了同窗莫名的眼神,不过没想到,他考虑得居然比自己还周到,在双胞胎坐好后,他握拳拱手:“多谢吴兄。”
吴学子爽朗一笑,“小事情。”
谢景行的比赛在第二场,需得另两组赛出高低后,他们这一队再去同另一队赛出一二来。
比较起来,倒是屿哥儿的羽毛球比赛更早进行,且羽毛球比赛进行得速度可快得多。
谢景行将自家人安排好后,就同屿哥儿离开,去了自己候场的地方,府学为此次参加比赛的学子们都安排了专门的位置,供他们休息和候场。
屿哥儿跟在他身边,转头四顾。
谢景行跟着看,问道:“找什么呢?”
屿哥儿将入眼的地方都看了个遍,都没找着,回答说:“找林涵哥,可我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他?时间都快到了,不会还没过来吧?”
谢景行拿手固定住他还在到处乱转的脑袋,“别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屿哥儿惊讶,“在哪儿?”
谢景行拿手按着屿哥儿的脑袋往左一转,屿哥儿顺着他的力道看过去,对面那处不是参加比赛的队员们呆着的位置吗?
他凝神一看,那里居然真的坐着林涵,还有其他几位明显不是参加比赛的学子。
屿哥儿高兴地笑起来,真的是林涵哥,他迫不及待得踮起脚,挥手喊人,“林涵哥。”
林涵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旁边都是其他队员带过来的亲属,他一个也不熟,虽然他跟着师傅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场面,可他仍改不了同陌生人打交道时的不自在。
不再是戒备,就是单纯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他也没有躲着避着,而是淡然地坐在那里,仿佛间听到有人叫他,他随着声音看过去,是屿哥儿,他眼睛一亮,立马冲着那边挥手。
屿哥儿笑得更开心,扬声叫道:“我马上过来。”
林涵高兴地点头。
屿哥儿转头,问:“林涵哥怎么去那里了?”
谢景行道:“参加马球比赛的队员们以权谋私。”
寇准规跟着也学坏了,昨日府学负责安排场地的负责人提前过来时,正撞上他们还在校场没回去,当即就有熟悉负责人的学子上去套近乎,说:“反正会为我们特意安排地方休息,我们参加比赛时空着也是空着,不若让我们带两个人去那里就近观看比赛,到时也更有干劲不是?”
他有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两人都是通州府居民,未婚妻也想来看比赛,可是担心人太多不方便,他肯定想在未婚妻面前展示他比赛时的英姿,当即说他来想办法。
负责人被他磨得烦了,就松了口,这下拦不住其他人了,一个两个都要带人进去,负责人已经同意了一个,总不能将其他学子阻回去,只能开口说道:“每人最多带一个人进去。”
一个人带进去还可以说是帮着递布巾递水,要是多几个人进去,那还成什么样子?
一个也够了,学子们很满足,寇准规默默地混在求情的学子里面,在今天成功将林涵也带了进去。
屿哥儿恍然大悟地点头,忽然又问:“谢哥哥没要求带人进去吗?”
谢景行沉默不语低头看他。
屿哥儿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后来才反应过来,腼腆笑道:“对哦,我本来就要参加比赛,不需要你带进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连这事都给忘了,真的是不小心,他嘿嘿笑着,连忙往里面去了。
谢景行无奈跟上,说聪明吧,有时尽干些傻事,说傻吧,又没几人能比得上他聪慧。
从前世到今生,他见过无数美女帅哥,怎么就栽在这小哥儿身上了?谢景行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甚至还甘之如饴,可栽都栽了,还能咋滴?只能心甘情愿受着了。
屿哥儿穿过旁边坐着的几个人,到了林涵身边。
林涵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空出一个位置,他们坐着的是条凳,一张条凳上可以坐两三人,他与旁人都不熟,单独一人坐着。
屿哥儿坐下去,谢景行到得最晚,被孟冠白几人拉去换衣服了,为了参加马球比赛,所有参赛的队员还特意定制了参赛的队服。
他们队里有孟冠白这个活宝,还有丘逸晨这个骚包,两人之前就发誓,到时一定要将所有来观看比赛的观众的视线全部吸引过来。
根本没有征询谢景行四人的意见,两人独断专行,擅自决定了他们队的队服颜色,大红色。
所有事情由孟冠白一手手包办,新做成的队服也是他今日带过来的,谢景行几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前几日的比赛他们并没有更换队服,全部穿的是自己平日里的常服,只在手臂上绑着有不同颜色的布条用以区分,当然布条也是红色。
可那一块小小的红色布条比上全身大红,那就是大巫见小巫了,幸亏谢景行一行六人长得都不错,就是六人中最平庸的吕高轩,穿上正红色也不显突兀,反衬得他沉稳端方。
在其他或黑或白或翠绿的队服中,他们队的队服着实显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行六人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而是要去接自己新娘子成亲的。
屿哥儿看着参加马球比赛的队员们从更换衣服的院子里出来,眼神直勾勾就盯在了谢景行身上,其他人完全不入他眼,谢哥哥刚刚夸他是全通州府最好看的大哥儿,可他觉得,谢哥哥分明才是整个通州府最好看的汉子。
穿上红衣更是挺拔俊美,谢哥哥以后同他成亲时,是不是也同这般样子大差不差?
想到此处,屿哥儿悄悄红了红脸,自己还真是不矜持,居然还幻想着谢哥哥以后迎娶自己时的样子,
林涵看着他含羞的模样,忍不住抿嘴笑了笑,他看着寇准规时不也是如此吗?
两人是好友,林涵往屿哥儿身边更挪近了些,小声道:“屿哥儿准备何时与谢郎君成婚?”有时他看两人相处都觉得嘴里€€得慌。
屿哥儿回过神,脸上的笑收了收,不过甜意更浓,他晃了晃脑袋,将脑中的画面晃出脑海,回道:“不知道。”
不等林涵再问他,又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现在谢哥哥正准备八月的乡试,在此之前定是不成的,我准备等谢哥哥乡试结束后就让他准备聘礼,到时去京城后必须要去我家提亲,不然,哼哼。”
他握着拳头在眼前挥了挥,到时他就已经十八了,要是谢哥哥还要推迟,他一定要同谢哥哥闹,闹到他同意为止。
他的话声不大不小,不止林涵能听见,旁边坐着的女子也听见了,那女子忍不住敬佩地看向屿哥儿,心里感叹:“真大胆,居然敢逼婚汉子,真是吾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