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疏:“嗯……啊?你知道他?”
蒋云托着下巴,挑了一句头版里描述王劲青的金句:“酗酒飙车搞男同,是他吗?”
“完全正确。”
过了凌晨十二点,D.的所有人转场到下一个地点,蒋云临江的住宅和他们同一个方向,于是拜托魏疏顺便送他一程。
五六辆名贵跑车在车道疾驰,王劲青开的那辆帕拉梅拉车速一度飙到了一百六。
眼见着同行的几辆车转眼超到他们前面,蒋云心惊胆战地握紧安全带,嗓音发颤地提醒魏疏别开太快。
死前一幕幕恍如昨日,透过车窗,蒋云在外后视镜上看到了自己苍白如纸的面色。
说起来好笑,重生后,他几乎很少开车,大多请专门的代驾或者蹭一下魏疏的顺风车,用零花买下的为数不多的跑车全放进车库吃灰。
魏疏抬头扫了眼后视镜,登时被蒋云惨白的脸颊吓了一大跳:“不是,哥,我这正常行驶速度,你怎么吓成这样?”
下一个路口红灯亮起,方才飙得没影的跑车统统停在路边,一辆红蓝车灯交错闪烁的摩托堵着王劲青的帕拉梅拉,像是有事发生。
蒋云拍了拍魏疏的肩膀,指向前方:“是不是出事了?那好像是€€€€”
“……交警。”魏疏接道。
他踩下刹车,车身纯黑的迈凯轮低调地停在那列车队的末尾,魏疏临时戴了副墨镜,又把另一副递给蒋云。
“万一被拍到,别人也认不出你是谁。”魏疏说道,“走,看看去。”
价格不菲的豪车浩浩荡荡摆了一列,胆小且害怕被父母扣零花的压根不敢出去,只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下了车,于不远处围观前头的“盛况”。
蒋云走近了些,一名身着交警制服,体形清瘦的青年正与王劲青激烈争执着,帽檐挡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小截秀气的鼻尖。
“这位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青年拦住王劲青的去路,严肃道,“请出示驾驶证件,以及稍后需要你进行酒精检测。”
王劲青斜着眼看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手指点着青年的胸膛,一字一句道:“你的上级在哪?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青年没有退却,说道:“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王劲青偏头轻嗤两声,须臾,扬起的拳头即将落到青年脸上之际,他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反拧向身后。
蒋云身边空落落的,上一秒还在身侧的魏疏不知去了哪里。他回过头,那位失踪的发小三两下把王劲青控到了帕拉梅拉车前盖上,对着年轻警官绽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许警官,或许……你有手铐吗?”
蒋云:“……”
他看了看好友,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年轻交警。
怪不得。
看来魏疏口中的“正事”就是这个啊。
王劲青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袭警,青年的上级还在来的路上,魏疏协助他给王劲青戴上手铐,有意无意地和人警察同志搭话。
“司机”不想走,蒋云这个喝了酒的无非站一旁干等着。
等待的间隙,他回想到前世的魏疏身边仿佛是有人的,但他把人藏得很好,圈子里除了他见过几面,其他人全然不知此人的存在。
名字好像叫……
许江明。
青年摘下帽子,清俊的五官与蒋云记忆中的重叠到了一起。
果然是他,蒋云心想。
事关智松科技和海京其他几家上市公司的少爷小姐,许江明的领导一连来了好几个,可见对此重视程度有多高。
魏疏将人交到许江明手里,转身欲走,装了半天乖孙的王劲青大力挣脱起来,叫嚣道:“姓魏的凭什么能走?魏疏、蒋云跟我们一伙的,要查大家一起查!对……对了,蒋云喝了酒,你们把他也带走!”
“这孙子!”
蒋云冷着脸拽住好友手臂,防止魏疏一怒之下打了人,更不好交代。
他回到副驾,凭空生出一点不安。
酒精检测花费时间不多,当时在D.魏疏不过和王劲青碰了碰杯,却是一滴酒也没沾过的,蒋云喝了一点,但他没开车,所以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可他们依旧被扣着不放。
“许警官,”警察同志一出现,蒋云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我和魏疏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能否先一步离开?”
魏疏凑到许江明身侧,跟蒋云一左一右地夹着小许警官:“对啊许警官,我学校有急事处理,赶着回去呢!”
“酒吧里玩得这么开心,也没见你特别着急。”
许江明不疾不徐地呛完魏疏,偏头对蒋云道:“我们接到投诉,说你们当中有人涉嫌违法乱纪,一时半会儿放不了。”
蒋云无果而返,靠坐着冰冷的钢制长椅闭目养神。魏疏来回踱步,恶狠狠道:“虽然王劲青那龟孙确实活该,但我们跟这事又没关系,偷摸着举报就算了,把咱两扯进去算什么!”
“他们着重调查的人是王劲青,”蒋云道,“再等等,或许快了。”
他睁开双眼,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前世的同一时间,他提前得到风声,千方百计给梁津下绊子,这场酒局他和魏疏并未参与。没想到这辈子放过梁津,反而阴差阳错地踏入了之前避开的陷阱。
照这么分析,背后举报的人目的不在于他,针对对象很有可能是行事张狂、目中无人的王劲青。
他们误打误撞了而已。
来接蒋云的是蒋丰原的贴身秘书,姓李,跟了蒋丰原几十年,相当于蒋家的左膀右臂。
若换其他人来倒还好,李秘书亲自接他,意味着蒋丰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蒋先生说,魏总不方便出面,劳烦魏二少与我们一同离开。”李秘书说道。
回程的路上,蒋云胸前好似压了块石头,难受得踹不上气。
蒋丰原对人严苛,对待下属如此,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云从小努力约束自己,不肯落后旁人一步,生怕退步了会被蒋丰原责罚。后来他发现,无论他做得有多好,蒋丰原从来都是一副平淡的模样,不夸奖、不肯定、不认同。
做得差了,他生活的各方各面将大打折扣,在蒋丰原面前犹如透明的影子,被他无视冷待。
从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相处时就像陌生人一般。
最终蒋云想明白缘由,但那时,一切都不重要了。
蒋家庄园占地几千平米,轿车驶入庄园大门时,夜色已深。
别墅内灯光通明,蒋云推门进入,一眼望见国外出差归来的蒋丰原坐在餐桌主座,面前摆着一大桌精致菜肴。
紧接着,蒋云眼睫轻颤,全身的血液仿佛于此刻凝固。
蒋丰原身侧的青年短袖长裤,脊背挺拔如劲竹,听到蒋云推门的声音,他深邃的目光一并投来,在半空中与蒋云相汇聚。
梁、津。
蒋云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的身影,距离前世梁津来到蒋家还有一周不到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提前这么多,并且碰巧选在他“出事”的日子。
下一秒,蒋丰原手边的茶杯飞向他脚边,顷刻间碎了一地,瓷片向四周崩裂。
蒋云后退几步,倾洒的茶水仍不可避免地打湿了他的裤脚。
“还有脸回来?”
第4章
蒋丰原的气场不怒自威,换作以前的蒋云,此时便该低头认错了。
他站在原地,一反常态地辩驳道:“爸,不是您让李秘书接我回家的吗?”
蒋云歪了歪头,眉心微皱,一脸疑惑地看着蒋丰原。
蒋家家主€€€€他的父亲,平生最厌恶有人挑衅他的权威。
蒋云觉得他真的有些疯了,明知自己将遭遇什么,却依旧开了口,说出这种令蒋丰原不悦的话。
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肚子里空得像被盗贼洗劫过的超市,蒋云捂着腹部,左脚刚迈出一点,另一只茶杯朝他的方向飞了过来。
一地的碎瓷片挡住他的前路,叫他走不了一步。
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到看不见的地方,蒋云手指动了动,下一秒紧握成拳。
这一世和梁津“正式”见面,竟然又一次被他撞见这么不堪的样子。
蒋云以为梁津会像一根木头那样不动如山,漠视他被蒋丰原斥责,他甚至做好了在梁津的注视下接受家法的准备。
出乎意料地,梁津小声与蒋丰原说了什么,然后起身走过来,停在了一地狼藉前。
梁津的个字高,腰背总是绷得直直的,现在却慢慢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蒋云脚边的瓷片。
让蒋云大跌眼镜的是,这位上辈子跟他作对多年的死敌,音调平缓地吐出了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称呼:“哥。”
“蒋叔叔没有别的意思,他很担心你。”梁津的音质偏冷,每一个字咬得清晰。
凭空多了个“弟弟”的蒋云如遭雷劈。
除了梁津脑子有病和他被雷劈了这两条原因,他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解释梁津的行为。
不管蒋云喜不喜欢这声“哥哥”,蒋丰原倒很是受用。他用勺子搅着保姆徐姨熬的补身汤品,指着梁津道:“听到了吗?但凡多一分稳重,你母亲在瑞士也不会那么担心你。”
“成日跟着魏家那个小子鬼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混出什么名堂了吗!”
蒋丰原训人的常用台词,蒋云早烂熟于心。
说好的,放过梁津、放过自己。
蒋云掐着掌心,妥协地和蒋丰原低头:“知道了,爸。”
餐桌上那碗海鲜粥香气扑鼻,他眼馋许久,胃里的饥饿感愈发鲜明。梁津收拾好的碎片被佣人们扫进垃圾桶,他一坐下,蒋云立即跟着落座。
徐姨是南方人,煲靓汤靓粥的手艺一绝,粥里的米粒与鲜味融合得恰到好处,蒋云喝空一碗,意犹未尽地用纸巾擦擦嘴角。
“不介绍一下吗?”
蒋云添了第二碗,说:“外头盛传,您认了一个新儿子。”
蒋丰原眉毛甫一皱起,一道冷质的声音说道:“你好,我是梁津。”
这算什么?
蒋云不理解,梁津在替他解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