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适中的耳机声音抵挡不住魏疏的大嗓门,蒋云差点被他一嗓子送走,他闭了闭眼,道:“我怕被梁津发现。”
发现他偷摸着抽烟。
魏疏显然理解错了意思,不解中夹杂着悲愤,仿佛他的好友被脏东西夺舍:“我跟你打电话,你还怕被梁津发现?”
“难道,”他用八点档苦情男配的声线说道,“难道我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蒋云:“……”
演上了还。
其实抽烟这事吧,分人分场合。有的人不爱闻烟味,例如梁津,这也无可厚非,在两人共处的时候,蒋云从未当着他的面打过火。
时间久了,蒋云依稀觉得梁津不是讨厌烟味,更像是讨厌他抽烟的行为。
尾部那截烟灰被他弹进买来半个月依旧崭新的玻璃烟灰缸中。
魏疏一向脑补功能发达,解释了几句,他又提出新的疑惑:“梁津不让你抽烟你就真不抽?”
“那我和梁津掉水里你救谁?”
蒋云笑骂道:“滚吧你,我谁都不救。”
他一个不会游泳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帮忙打110。
话题从梁津这里绕开,难得有和好友闲聊放松的机会,他没和魏疏谈工作上的事,只问他最近跟许江明的情况如何,有没有新进展。
“有哦。”
魏疏:“重大进展!”
“怎么,小许警官答应你了?”蒋云笑道,“还是他态度松动了?”
“你跟谁‘小许警官’呢。”
魏疏纠正道:“人比咱两大四岁,得叫哥。”
蒋云和魏疏同年,许江明比他们大四岁,那就是二十五了。
他回忆了一下,许江明的脸巴掌小,虹膜颜色不是纯正的黑,带了点棕调,要是换上一身休闲装,外表跟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挺显小的,两人往那一站,反而魏疏看着像那个二十五的。
“前几天我接许警官下班,”提到重大进展,魏疏话音带着笑,“一不小心流了点鼻血,他可担心呢,立马掏出纸巾帮我擦,还把剩下那包纸都给我了。”
“他好爱我。”魏疏总结道。
蒋云默不作声地弹了弹烟灰,迟疑道:“你该不会把那包纸收藏起来了吧?”
魏疏:“你好懂我。”
“……”
“你确定是‘他好爱你’,而不是‘你好变态’吗?”
当局者迷,蒋云很乐意帮助他那恋爱脑晚期的好友看清现实。
魏疏:“呵呵你懂什么,你就没有遇到过保存好与喜欢的人相关的一切,或者反过来的情况吗?”
喜欢的人?
蒋云笑了一声,这四个字对他来说非常遥远,因为他这种上辈子一心搞事业的人从不关心情情爱爱。
喜欢他的……那就更不可能了。
谁好端端的会闲得没事喜欢他。
“不好意思,没有。”蒋云说道。
聊到最后,魏疏常规地走了一遍问候流程,包括但不限于询问他卡里的钱够不够,以及需不需要帮忙寄东西到冀西。
蒋云一一回绝,问道:“你那边呢,有我能帮到的地方吗?”
“嗯呢。”
“回来的时候带点冀西土特产。”魏疏道。
方才光顾着聊天,那根烟没抽几口就燃尽了。
蒋云抽了支新的出来,在拨号界面输入魏淳亭的号码。
周末相对轻松些,但也不排除医院突然接到急诊病人,临时安排魏淳亭上台手术的可能。
铃声响了几秒,“嘟”的一声后,魏淳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晚上好哦,小云。”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有些气虚。
蒋云道:“您在忙吗?”
“刚下手术台,过会儿就下班了,”那头有水流的声音,魏淳亭说道,“没事的,我正好准备给你打电话问问你的近况。”
“在冀西顺利吗?”
“顺利。”
虽然魏淳亭说了不打紧,但蒋云担心说多了耽误她回家休息,省去了一些没必要的闲谈:“您工作辛苦,按理我不该贸然打扰您的。”
“这次被父亲派到冀西,我无意中见到了一个人,”顿了顿,他说道,“邹渝,您认识吗?”
“邹渝?”
魏淳亭的声音有些失真:“你为什么会遇见她……”
“分公司和冀西的龙头企业有过合作。”蒋云含糊道。
“小云。”
魏淳亭叹了口气,温声说:“答应我,不要与邹渝有过多来往。”
“我手上有个项目,刚好在和她对接。”
接触是避免不了的。
“我不是在提醒你,”这是蒋云记忆以来,她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小云,我是在警告你。合作期结束之后,离她越远越好,知道了吗?”
邹渝认识魏淳亭,认识蒋丰原,甚至在他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她的脸是陌生的,蒋云对她毫无印象,这说明邹渝出走海京后再未回来。
泉辉至今无法拓展商业版图,不能踏出冀西一步,这应当不是邹渝在自愿的前提下作出的选择。
蒋云实在好奇。
“可以问为什么吗?”
魏淳亭发出一声长叹,好似无奈地面对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过去的事就不要追究了,当干妈求你。”
“别把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她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闪着红色警示灯,逼退蒋云蠢蠢欲动的步伐。
当年海京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燃烧的烟灰掉落在蒋云指上,烫得他一颤。他突然想到,前世他虽没被蒋丰原打发到冀西,可分公司与泉辉的合作、地皮……等等一系列事件,都曾发生过。
如果那块地真的有问题,且蒋氏真的出资接手了,就算远在海京,他也应该听到些许风声。
是谁出面填上了这个缺漏吗?
可2022年……没有人被蒋丰原派往冀西。
屋内响起开门的动静,蒋云赶忙摁灭烟头,将“作案物品”藏到阳台某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在梁津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假装他刚挂完一通电话。
那人在家里穿得很潦草,上身一件工字背心,背心紧身贴肤,勾勒出起伏的肌肉线条,下身是一条系带松松垮垮打了个结的休闲裤。
蒋云上辈子过得还算自律,一周四五天泡在健身房里,请一对一私教定制训练计划,他艳羡地看着梁津的背肌€€€€饶是这样,他还不如这个野路子练得好。
梁津转身太快,快到他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是想喝水吗?”
梁津拿着一瓶未开封的走过来,帮他拧松了瓶盖。
蒋云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接,一想到指间残留着烟味,他当即换成了左手。
“谢了。”
“嗯。”
他等着梁津走人,好把烟灰缸清空洗净,那人却没一点要走的意思,浓长的眼睫慢倍速眨了两下,视线盯上蒋云背到身后的那只手。
“抽烟了?”
他狗鼻子啊?
蒋云嘴硬道:“没抽,你闻错了吧。”
梁津抿了抿唇,道:“右手能给我看看吗?”
魏疏说得没错,难道梁津不让他抽烟他就真不抽?梁津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妈,凭什么听他的。
蒋云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然后别过脸,把手给他了。
卧室开着空调,梁津在里面呆了不少时间,尽管手心是热的,指尖却有点凉,像握着一块冰。
梁津的手长得宽大修长,垫在他手下,五指收紧时仿佛能完全将他包拢住。
“我没抽很多,”他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指甲边缘不经意划过梁津掌心,“已经跟你坦白了,就不用检查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人半强硬地将他手腕扣住,低下头,鼻尖轻轻碰了碰指侧。
“抽了两根,这叫不多吗?”
不仅逮到他抽烟,还准确地说出他抽了多少根。
这人开天眼了?
蒋云:“……你怎么知道我抽了两根。”
“猜的。”
梁津抬眼看着他,道:“看来猜得很准。”
“……”
岂止是准。
简直准得离谱,准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