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秋年组织了一下语言,“陛下,如今的几位皇子,其实各有千秋,他们从小经受精英教育,才学能力,都是不差的,但他们也有各自的缺点,或善文,或喜武,但是要成为陛下这样的帝王,只擅长一方面,是不行的。”
这不就是再说老皇帝文治武功皆有建树吗?一通马屁拍得老皇帝通体舒畅。
但或许,也不是拍马屁,祁秋年就是那么一个性格,只是单纯地会哄老人家开心。
祁秋年继续说,“陛下如今还风华正茂,龙体康健,为何不亲自培养一位继承人呢?”
老皇帝的笑意僵硬在了脸上,目光也变得锐利,“爱卿此话怎讲?”
祁秋年硬着头皮,“是陛下要恕臣无罪的,臣也就直言了,陛下您还年轻,不算老,其他的皇子,也多半定了性,而如今的大晋,既不需要一位开疆拓土的帝王,也不需要一位喜爱诗词歌赋的帝王,需要的是一位能够发展内政与民生的帝王。”
老皇帝面容严肃地点点头,如今的大晋,比起周边国家,确实算得上是强盛的了,但强盛,并不代表着掠夺,大晋的国土,能养活现如今的百姓,有了土豆红薯玉米之后,算是稳定了。
至少日后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情况了。
但若是有了一个想要开疆拓土的野心家帝王,大晋的和平又将变成一盘散沙。
而文治,大晋的读书人并不多,当然,有了祁秋年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侯爷,将书籍与纸张的价格打下来了,日后会逐渐增多。
但寒门子弟,不说想要赶超世族子弟,就说水平想要与世家子弟持平,三年五载内都是不可行的,若是大力支持文治,朝堂怕是又要落入世家的把控之中。
所以,如今的大晋,兵强马壮,大晋不挑起战争,但并不惧怕战争,周边国家,想要进犯,也得要掂量一下。
所以在这个时机内,抓紧时间发展内政,改善民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皇帝看着祁秋年,心里其实很认可,祁秋年虽然心肠过于柔软,但是看问题却一针见血,也确实是有治世的本领。
如果祁秋年真是他儿子,绝对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惜很遗憾,他不是。
所以只能从其他皇子里,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爱卿说得没错,所以爱卿的意思?”
祁秋年抱拳躬身,“臣以为,陛下心中已经有定夺了,不需臣再多言。”
老皇帝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担心的,不过是儿子们互相残杀而已,虽说天家无情,但毕竟都是自己的亲儿子。
而他的年纪属实不轻了,身体状况,也不算是特别好,只是一直瞒着,除了皇后与太医,无人知晓罢了。
真要他在这个年纪去亲自去培养一位皇子站出来,需要的时间不会短。
他怕,怕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没等到合适的时候,他先一步走了,朝堂怕又是一场混乱。
老皇帝叹息一声,“云澈呢?你如何看?”
晏云澈先前被祁秋年拦住了,自然知道祁秋年的好意。
他这个佛子虽然无缘皇位,但到底也是一位皇子,还有一个胞弟,和一个强盛的外祖。
若是他说多了,免不了可能会被陛下猜疑。
但此刻,陛下点了名,他也不得不说了。
祁秋年的目光也落在了晏云澈的身上。
晏云澈表现得很淡定,“陛下,贫僧以为,承安就很好。”
祁秋年被他吓了一跳,虽然他刚才说的话,表达的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让陛下再亲自培养一个皇子,不就是说前面的皇子基本上都养废了,再培养也没多少意义了。
但小承安不同,才11岁的年纪,这个时候开始教导,最是合适的时机。
可是他没想到晏云澈能说得这么直接,他都简直为晏云澈捏了一把汗。
老皇帝目光锐利,“你倒是直接。”
晏云澈不卑不亢,“举贤不避亲,承安虽年幼,但才智从不输给任何皇子,且承安性子纯良,如小侯爷方才说的那般,陛下若是想要培养未来的帝王,胞弟承安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有些话,他没说出口。
也不用说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战家是老皇帝亲自提拔上来的将军,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与战天涯的关系不错,而战家靠着军功挣了这个国公的爵位。
战家是纯臣,除了打仗,向来不会过多关注朝堂政事。
所以不用担心以后承安会被战家裹挟。
再则,文臣的支持,想必傅正卿陛下也早就有了默契,毕竟傅正卿的大外甥二皇子,是决计没有可能做皇帝了。
他们年纪都大了,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不论是傅正卿,还是皇后娘娘,都更希望能有个合适的人选,能够庇护二皇子晏云景。
而且,皇后娘娘与潇妃娘娘关系这么好,也是早就有了一定的默契。
而他是佛子,未来的国师,虽然除了执掌祭祀祈福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实权,可地位是实打实的。
哦,对了,如果非要再加一个筹码。
那就是祁秋年。
不过一年的时间,晏承安从祁秋年这里吸收到的新知识,新思想,都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他们也都明白,祁秋年的思想,能给大晋带来多大的改变,他们都看得出,祁秋年来自一个更先进,更和平的国度。
老皇帝叹息一声,“朕会考虑的,今日之事,莫要传出去。”
祁秋年和晏云澈躬身,他们当然不会传出去,现在传出去,不就是让承安当一个活靶子嘛?
要想把承安推上那个位置,至少也要让承安平安健康地长大吧。
“罢了,朕今日也乏了,你们也回去吧。”
一个多月没回京,祁秋年确实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辞别了老皇帝,按照往常的情况,晏云澈会去看看自己的母妃,但今天却没有去,跟着祁秋年一同出宫了。
出宫的路上。
遇到了晏云耀,准确来说,是遇到了正在行刑的晏云耀,还有哭喊着的赫皇贵妃,哦,不,现在是赫嫔了。
一百大板,板板都到肉,那动静,与祁秋年从前在广州见过的手打牛肉丸似的。
赫嫔最开始,还想以权势压人,让行刑的侍卫手下留情,做了这么多年的皇贵妃,显然是忘了,一个嫔,要如何左右陛下的旨意?
甚至想去拦着行刑,她如今都没有了这个资格,被几个侍卫压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打板子。
赫嫔吵嚷着,她要去见皇上。
可陛下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见赫嫔,赫嫔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痛到昏死过去,然后又被打得痛醒,复又再次昏过去。
祁秋年眼神好,远远地看了一眼,晏云耀那腰部以下,几乎血肉模糊。
“啧啧啧,这回该成废人了。”
能不能站得起来都另说,不得不说,祁秋年心中一阵暗爽,特别解气。
直接杀了晏云耀,预。研拯里或许还没这么痛快。
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能彻底化解他心底的怨恨。
他甚至很想像一个反派角色那般,跳到晏云耀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一句:哼,你也有今天。
赫嫔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投过来的眼神仿佛淬毒一般凶狠。
今日她的娘家没了,承袭几代的承平侯,今次落下帷幕,抄没了家产,她的家人被贬为庶人,且六代不可参加科举。
而赫家,原本就没几个人在朝堂上,如今也因为晏云耀,牵连获罪下狱。
还有他儿子之前那位皇子妃的娘家,也就是冯家,冯家今年就已经开始落末了,遭受到了文人的抨击,陛下也不再委以重任,今日更是牵扯到了科举的事情,同样也被摘了官帽。
还是陛下念在他是老臣的份上,是囚。禁在了右相府,等候发落。
可是赫嫔知道,冯良这次也没有活路了,即便是侥幸留了一条命,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从前那般成为半壁文成的首脑了。
而她的儿子,今日也成了废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侯爷,如果不是祁秋年,他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他的儿子,应该就能在这一两年内被封为太子了,是未来的皇帝。
而她,就该是这大晋最尊贵的女人。
祁秋年如果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说一句:您实在是想多了。
上辈子,就在这个季节,老皇帝重病一场,这似乎是一个信号,之后皇位争夺战,那是愈发激烈,可是晏云耀并没有在此脱颖而出。
反而跟其他的皇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经受陛下给他们的考验。
至少,在他死之前,晏云耀是没有被封为太子的。
祁秋年被她盯得打了个哆嗦,小声与晏云澈咬耳朵,“她不会做什么吧?”
毕竟是曾经的宫斗赢家,心思计谋都不可小觑。
百足之虫虽死不僵,真要到了穷途末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还真说不准。
晏云澈看了那赫嫔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速度快到都没让祁秋年发现他那一瞬间的变化。
“无碍,一位遭受陛下厌弃妃嫔,又没有了母家的支撑,掀不起波澜了。”
祁秋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出了宫。
晏云澈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祁秋年自然蹭了个马车。
京城里看着还没什么问题,但其实已经乱成一团了。
比起他们早上进京时的那种平和安宁,此刻百姓的脚步明显都略显匆忙,走在街上,头都不敢抬。
显然,战止戈带兵抄家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随之而来的,那必然是晏云耀的一系列的罪证。
从前温文尔雅,以贤德著称的三皇子,原来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可恶的事情。
他们在心里唾骂,甚至也想去三皇子府的门口丢臭鸡蛋。
可是,他们毕竟是平民,不敢太过于激烈。
此刻几乎是人人自危。
至于老皇帝对晏云耀的判罚,百姓心中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普通家族里,家中出了一个逆子,最大的惩罚,不过也就是将逆子除族,很少有人做得到真的大义灭亲。
而晏云耀被关进皇陵,在百姓眼里,也跟除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