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争论了半天,也没定下一个具体的章程。
但祁秋年也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此事你们先拟定出一个章程再来讨论吧。”老皇帝发话了,百官自然遵命。
可是之后,又陆陆续续地讨论了许多朝堂新一年的规划,去年官员大批量地调派,结果导致今年有许多工作展开有些困难等等。
然后又说起建渝州府灾后重建的进度等等。
也说了今年还要大力培养祁秋年去年派人去培育出来的高产量水稻。
这些事情,都是新年伊始,重中之重。
反正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有讨论到内阁上去。
祁秋年慢慢地也琢磨出一点意思,老皇帝怕是想要将这些琐事给拉出来,想让朝臣们也跟着他一起头疼一阵。
想到这里,祁秋年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别说,这老皇帝挺腹黑,报复心还挺强的。
果不其然,大臣们站了两个多时辰,肚子都饿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大朝会居然还没结束?
大臣们恍恍惚惚,好像感觉从前似乎也没这么多事儿啊。
而且挺多事情,那不是都不太重要吗?
类似这样的事情,从前都是他们直接上奏给陛下,陛下安排下来,他们再去办就是了。
这些小事情,哪里需要在大朝会上一五一十地掰扯半天呢?
老皇帝这一招都把朝臣们整迷糊了。
再等到大家肚子响了两回,傅正卿才拿出厚厚的奏折,“臣有本要奏。”
傅正卿先是让华公公将奏折呈交了上去,然后在朗声说出了关于组建内阁的提议。
他开口说的时候,几乎是满堂寂静,可等他说完内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又是满堂哗然。
这对于朝臣们来说,无疑是一件新鲜事儿了。
在座的大臣们都是有脑子的,做官能做到这个地步,除了家世学识,跟他们自己本身的头脑还是很有关系的。
傅正卿只是略微解释一下内阁,他们就清楚其中的概念了。
同样地,他们的心思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有一部分大臣觉得,从前做官,特别是做文官的话,做到最顶层也就是丞相了。
可是丞相就两个,傅正卿这个左相,虽然年纪也大了,但身子骨还挺不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要等他退休,估摸着也还得十来年。
然后就是之前被贬的右相冯良,他们还在揣测,接任右相的会是哪一个。
可现在看来,陛下居然是准备撤掉丞相这个职务,组建这个什么叫做内阁的机构?为首的叫内阁首辅。
所以这些文臣们也琢磨着,他们做官做不到丞相,那是不是可以进入内阁?
因为真正地进入了内阁,才算是进入了权力的中心,直隶于陛下,这才是无上的殊荣啊。
武将这边便是不同了,武将这边原本有个兵部,但是朝堂上还有些大将军来着,说个实在的,武将跟文臣还是有区别的。
武将可以凭着战功,一跃封侯,就如同战国公那般,战家原本也是普通的武将,官职不高。
原本他们觉得这内阁,是需要辅助陛下批阅整理奏折,跟他们武将没有关系。
但武将也不是全部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还是有聪明人的。
他们能想到,若是脱离了内阁这个圈子,他们是不是接收信息就比人慢一步了?
毕竟,内阁是要帮皇帝批阅整理奏折的。
一时之间朝堂上的大臣们心思各异,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将他们的表情都收在眼里。
“诸位爱卿,对组建内阁之事,可有什么疑义?”老皇帝稳坐龙椅,“若是有问题,也尽管提出来。”
其实大部分的文臣都没什么意见,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个机会,反对这事情做什么吗?他们现在应该是要绞尽脑汁在想如何能进入内阁呢。
但还是有少部分反骨,积极排斥组建内阁,毕竟内阁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一个全新的体系了。
他们墨守成规,觉得这样的改动没有意义,反而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事。
为首的,便是御史大夫,跳出来就激烈地反对,引经据典,说什么要遵循祖制,轻易改动官职,容易引起朝堂动荡等等。
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长串。
祁秋年听着脑袋都疼,他从前就知道在御史大夫是个迂腐老顽固,平时也没少在朝堂上参他一本啥的。
屁大的小事儿都要参一本,仿佛在凸显他们的存在感。
想到这里,祁秋年没忍住,啧了一声,做御史的,是不是都得要这种四平八稳的老顽固才行?
他还记得之前有个什么郑大人,前一任的御史,被贬到外地做官做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回京了,等着继续派官。
结果那郑大人,在陛下的寿宴上酸了他几句,顽固不化,然后又被贬到琼崖州府去做太守去了。
如今瞧着,那个御史和这个御史,其实也没多大的区别。
工部尚书,龚大人这个时候悄悄咪咪地凑到祁秋年的身边。
“小侯爷。”他小声说道,“先前冯良被贬,大家都在传,这位御史彭大人,可能有机会接任右相的位置。”
祁秋年恍然大悟,这彭大人年纪看着也不小了,如果现在再不升官,那这辈子估计就没机会了。
能做到右相,也算是给他的仕途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可现在陛下居然要撤掉丞相这个职务,重新组建内阁,难怪他会跳脚。
大概是这些质疑的声音太大,老皇帝拍了拍龙椅。
“朕确实有心想要组建内阁,还是因为先前观摩了渊贤男爵打理生意的方式,觉得十分有道理。”
祁秋年顿时一个大无语,他原本悄悄默默地站在一旁,老皇帝这一句话,直接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果不其然,那彭大人跳得更凶了,“陛下,您糊涂啊。”
作为御史,本身就有劝诫帝王的权利。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管理朝政,又如何能同上不得台面的做生意混为一谈呢?那渊贤,原本就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才从一介商贾跻身权贵,他哪里懂什么朝堂政事,黄口小儿的话,信不得,陛下三思啊。”
说到这,祁秋年那可就不服了。
他看着平时和和气气的,但本身也不是一个什么脾气很好的人。
这狗屁御史,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这要不生气,那得是万年王八了。
他没急着反驳什么做生意是上不到台面的事情,直接就开始道德绑架。
“彭大人,您可知晓陛下每天要处理多少奏折?每晚什么时辰才能入睡?那你又可知,这些奏折里面有多少内容写的全是废话?”
彭大人心头一梗,仗着自己可以劝诫及弹劾的官员权利,硬着头皮反驳。
“陛下乃天下共主,处理朝政,本就是职责所在。”
祁秋年嗤笑一声,“敢问御史大人今年几岁?每天的工作是什么?除了在早朝上上弹劾这个,劝诫那个,下了早朝之后,请问您还要做些什么工作呢?”
他似乎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哦,您下朝之后,似乎也没别的事情了,顶多是闲得没事的时候,去收集一些大臣们的小辫子,方便您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继续弹劾,否则您在朝堂上可能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彭御史脸色铁青。
祁秋年可没打算放过他,“这如此看来,这御史大夫,这个官位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保留,咱们这么多大臣呢,大家互相监督,彼此也督促陛下勤政爱民,这不就够了吗?非要一个御史做什么?”
那彭大人的脸色是青了又黑,黑了又绿的,“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可祁秋年还是没打算放过他,并且蛇打七寸,直接戳在彭大人的痛脚。
他慢条斯理地,“先前好像有传言,彭大人似乎有机会接任右相的位置,难不成彭大人是瞅着即将到手的丞相的官位,结果陛下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撤掉了丞相的官职,改建内阁,你做不了右相了,所以你心有不甘?才会如此反对?”
那彭大人脸色涨红,伸着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祁秋年,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祁秋年假装看不见,然后继续说,“彭大人,可莫要自私呀,这组建内阁,本就是为了分担陛下身上的压力,陛下如今年纪也不算年轻了,难不成你是想让陛下为国事操劳累垮了身子?”
好一波的道德绑架。
“哎呀,彭大人,这可真是大逆不道哇。”祁秋年表情略有几分夸张,“陛下也是一位明君,咱们做臣子的,都期盼着陛下能身体康健,好让大晋千秋万代。”
那彭大人终于是没撑住,咚了一下,直接给晕倒在了大殿之上。
于祁秋年稍微相熟的一些大臣,都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平时他们便最讨厌这些御史了,有事儿没事儿参一本,就连他们府里多纳了个小妾,他们都在朝堂上来参一本,经常搞得他们下不来台。
还是这小侯爷的嘴巴厉害啊。
从前,他们都只有被御史气到想吐血的地步,今天的御史直接被这小狐狸给气晕了。
简直是大快人心。
坐在明堂上的老皇帝,眼角眉梢也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渊贤说得有道理,先将彭卿抬下去,找个太医好好治治。”
随后老皇帝又直接点了几位老臣的名字,“你们同傅爱卿以及渊贤男爵一同将组建内阁的事情完善。”
被点到名字的这几个大臣,心中难免窃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便将是内阁首批的辅政大臣。
祁秋年稍微懵了一下,随后想到,陛下应该是让他去辅助这些大臣共同组建内阁,而不是让他参与内阁。
毕竟他身上也没个像样的官职,就他这样入内阁,其他人也不会服气,祁秋年如是想。
其他还有一小部分比较反对的大臣,见此,也算是明白了陛下的态度。
陛下执意要组建这个内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与其现在跳出来继续反对,惹得陛下不痛快,还不如想想办法,看自己以后有没有机会进入内阁。
毕竟这首批的内阁辅政大臣的年纪都不算轻了,要致仕退休,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新年的第一个大朝会,就在朝臣们饿得头晕眼花的时候结束了。
祁秋年的肚子也饿得咕咕作响,原本是想跟晏云澈一起回家吃个饭,然后再补个瞌睡什么的。
结果还没走出宫门,就被一个小太监给叫住了,“小侯爷,陛下有请。”
祁秋年下意识地就看向晏云澈,“阿澈,你陪我一起去?”
小太监却恭恭敬敬地:“小侯爷,陛下说了,今日只请您一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