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公是不吵人睡觉的哦。”小作精道。
顾行野:“……”
好老公是不吵人睡觉的哦€€€€好耳熟的句子。
遥记上回乐清时说这话时,他当时还满心盘算着如何提出两人分房睡的事呢,结果乐清时拿这话来搪塞他,害得他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没想到再次听见乐清时拿这话来搪塞他,居然是为了把他赶去别的房间。
岂有此理。
顾行野一边生气,一边从床沿站起身来。
乐清时乖乖递上自己绣的助眠鸳鸯枕,配合道:“老公记得拿上枕头,那边的枕头和我做的不一样,你睡惯了我这个再换别的可能会失枕,脖子会痛的。”
顾行野:“……”
好气哦。
明明都做出把他赶走的举动了,还在这里装乖让人不忍心对他说重话。
顾行野沉着脸接过自己的枕头,动作起伏一大,稍微牵扯到原本就火烧火燎的胃部,顿时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闷的哼声。
小没良心的娇气包赶人时倒是硬气,此刻又突然敏锐地睁开漂亮的桃花眼,上下打量四处搜寻:“怎么了?”
男人板着脸,站直了有些微弯的脊背,不自觉地拿枕头挡住了身前,冷声:“没事。”
说罢,男人直截了当地夹着松软的枕头出了门,背影些许落寞。
给小没良心的关上门,顾行野果真如他所言朝乐清时的房间走了过去。
其实空房间有很多,毕竟偶尔有节假日团圆日时,顾家人都会在顾宅小聚一场,晚了就会直接歇下。所以别的不说,房间是绝对不缺的。
只是……
男人蹙眉。
别的房间平时没人睡,也不知道佣人有没有好好打扫卫生,被褥是否常拿去晒太阳。假如他们怠工了的话,自己是绝对忍受不了散发着霉味亦或者潮湿阴冷的床铺的,一点点也不行,顾行野在睡眠这一块的要求可谓是吹毛求疵。
他虽然称不上有洁癖,但也确实不好伺候,起码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他喜欢享受最好的条件。
于是他就带着枕头到了乐清时的房间躺下了。
乐清时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非常干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小苍兰香味。不知道是香薰蜡烛散发出来的,还是少年洗干净的衣服上熏好的香气。
柔柔蜜蜜的,是一种很舒缓的气息。按道理应该是让人非常解压放松的味道,暖香的味道十分助眠。
然而……男人狠狠地翻了个身,身下特地为少年准备的松软床垫发出老大一声吱嘎的抗议。
睡不着。
顾行野不耐地睁开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同样黑压压的天花板。
四周静谧下来,其他的五感就会变成更为突出。
比如此时此刻,顾行野就能嗅到自己的枕头上沾着的小作精身上那股沁雅的冷香。
并不是那种化工的香水味,而是多种味道杂糅到一处的。是少年发丝上淡淡的薄荷味、洗完澡后笨拙涂抹上的宝宝霜的乳木果淡奶味、还有他身上的体温烘烤出来的……难以形容,总归是甜丝丝的气息。
又轻又软,甜而不腻,很清爽。
甚至淡到若有似无,需要人贴近了去探寻才能嗅到一丝,却无端更勾人。
勾得男人脉搏加快,身上的血液都叫嚣奔腾,莫名的燥热烧得他额角突突的跳。
“操。”
半晌后,男人终于憋不住从喉间吐出一句不雅的粗话。
他一脸烦躁地翻了个身,泄愤似的拍了拍少年缝制的枕头,将其拍得更加松软,骂道:“乐清时,你的房间真的有虫子吧。”
小作精果然是只会说虚假的甜言蜜语,嘴里却没几句实话的小骗子。
还说他的床很干净,不脏。
不脏的话怎么会睡得他全身痒痒的?
顾行野越是睡得难受,心里越不舒坦,想必小作精肯定已经睡得香甜,入梦不知道跟第几号好哥哥约会去了!而他还在这里受着煎熬。
顾行野无端升起一点被忽视的委屈。
这种委屈出现得很陌生且突然。
他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尚且年幼,心智未完全成熟就被丢到国外求学的时候。当时举目无亲,满大街都是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看起来也和他很不一样的洋人。
年幼的顾行野想要回国,给家里打去了越洋电话。
他想听一听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言。
然而电话接通,响起的是陶伯的声音。他说:“少爷,老爷和夫人正忙,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或者我告知老爷,等他们有空时再打回给您。”
等到顾行野两天后接到迟来的电话时,他也已经忘了他想说什么。
那时候心脏就跟现在一样,不难受,只是闷闷的、很沉。
就像一块冰被放置在烈日下悄悄地融化了,没有人发现。它化成了一滩水渍,最终蒸发到了空气中,还是没有人发现。
等到终于渴了,喝饮料时却发现找不到冰块。
主人会懊恼地抱怨一句:“算了,凑活也能喝。”
就是这种落寞。
不至于扎心,也不到难过的地步,就是有种怅然若失的缺憾。
算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然而这是天大的冤枉。
其实顾行野的卧室内并不像他所想象的一般睡着一个没心没肺的小猪。
在他走后没多久,小春卷在床上独自翻滚。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小煎饼果子的话,早就已经是裹匀了酱料煎熟了可以铲起来卖钱的程度。
一番挣扎后,乐清时翘着两绺呆毛,闷闷不乐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来。
少年脸颊微鼓,被男人用大掌掐出坑坑的位置隐隐还残存着热意,他伸出两只白净的爪子自己搓了搓。
嘟哝道:“老公……好像哪里怪怪的。”
乐清时也睡不着了。
他睡眠质量好,平时一沾枕头没多久就会困意来袭,但今天他总是感到有些惴惴不安,无端总是能想起来男人结果枕头时沉闷的喘息声。
老公那时的神情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虽然男人平时也总是凶凶的,明明是很帅很干脆利落的眉形,却偏要皱在一起,给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森严感。
但刚才顾行野蹙起的眉头有几分隐忍的味道,就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似的。
老公很爱面子。
就连自己看两眼他的下属,而没有一直看着他,不够尊重他,就凶巴巴的吼他了。所以如果有什么别的损他的面子的事情,老公肯定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联想顾行野的身体情况和当时的姿势,乐清时猜想可能是顾行野胃疼的毛病犯了。一想到这种可能,乐清时本来就不剩多少的气更是烟消云散了,还有点着急。
是了,明明妈妈都叮嘱过他要多关心一下顾行野,可自己还跟老公耍小脾气,如果老公真的不舒服的话,岂不是他的失职?
少年有些不安地绞起了衣袖,纳闷地想……总不至于自己不陪老公吃一顿饭就胃病发作吧?
难道自己不陪,他就没吃东西吗?
不应当,老公应该没有那么幼稚吧。
但事关身体健康,乐清时也不敢轻易打赌,宁可信其有,最终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打算下楼去厨房给老公弄点夜宵送去。
陶管家得知乐清时的打算后很惊喜,他本就还在担心顾行野的身体,但他还是迟疑了一下,试探地追问道:“您……怎么会突然想给少爷做夜宵呢?”
按照顾行野的性格,既然说了不许他们告诉乐清时,那么自己肯定也不会去说的。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他有多么的心高气傲和别扭。
乐清时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说他跟顾行野在闹别扭,只说:“嗯……就是想做点东西给他吃。”
知道少年只是突发奇想,陶管家就放下心来了。
少爷自己的老婆贤惠,可怪不到他们多嘴了吧,他们可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哦。
他连声应好,生怕少年突然嫌麻烦反悔似的把人领进了厨房,还偷偷给乐清时吹灶房风:“小少爷,您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不如做点温补的东西吧,太刺激了对胃不好。”
不用陶管家说,乐清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一番思量之下,乐清时最后做了一锅热乎乎的糯米红枣粥。
红枣能够补血益气,糯米则是健脾养胃之物,两者组合不仅能够化解气血虚亏时冒虚汗的症状,也是温补养胃的上佳食膳。
乐清时在医术上的研究远不如他其他技能来得精通,但对于日常也足够用了。
他是早产儿,先天略有不足,身体比起常人更虚一些。他又是武安侯府的幺子,为了补足他的身体,皇帝看在他们一家是开国功臣的份上专门指派了御医驻府为小公子医治。
乐清时小时候玉雪可爱,懂事早慧,接触过他的人无不心生喜爱。老御医自然也拿着枯燥的黄帝内经等医书当做哄小孩的话本,一一念与他听,于是耳濡目染加之久病成医,乐清时也对于岐黄之术也算是半个内行人了。
做好之后,乐清时就端着上了楼。
一推开门,入目就是男人侧睡的背影。
乐清时眼睛一瞄,就看见自己原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被褥此刻竟然变得像是咸菜干一样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被人用腿狠狠夹过的。床单也些许凌乱,到处都是褶子,犹如台风过境。
不用多说,罪魁祸首只能是床上那个宽大沉默的背影。
乐清时有点不高兴,老公好幼稚哦……
这是跟他吵架了不高兴,就把气撒在他无辜的小被子身上吗。
但自己现在端着夜宵过来其实就是示好的意思了,还是不要再找新的架吵了,少年抿抿唇,忍了。
顾行野自然也还没睡着,他此刻正烦躁地闭着眼,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以及嗅到了空气中传来诱人的食物甜香。
男人头也不回,冷硬道:“我不吃。”
自己都跟陶伯说了,没有胃口。
陶伯一般最多劝慰几句,倒是不会僭越,今天怎么跟以往不大一样。
顾行野倒是没想过是乐清时来的可能,毕竟那个没良心的小春卷已经睡熟了。
乐清时:Q_Q
乐清时一下子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