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走出酒店的步子都有些打飘。
关应钧还算清醒,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张星宗和丁高,你们两个一起送毕€€€€回家,务必看着人进门。”
“其他人分成两组打车走,车费我来报销。”
夜风撩着众人的头发,吹得人困意漂浮。
这一刻所有人的脑子里既没有杀人案,也没有什么江家陆家的人渣,只有家中久违的席梦思。
他们熬了这么多天,终于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关应钧安排完所有组员,垂头问简若沉,“你怎么回去?是跟我一起骑车,还是叫你的管家来接?”
简若沉:……
骑车?
骑什么车?
丰田小汽车?
他抬眸看向关应钧有些迷离的眼睛,试探着问:“你住哪里?”
关应钧垂着眸子,避开对视,不说话。
简若沉啧啧称奇。
这就是卧底的警觉性?
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恶趣味的一面,看着关应钧垂眸不与他对视的样子,简若沉反而更加好奇。
他想了想,忽然问:“要不然我先送你,然后再自己回家?”
关应钧哑然失笑,“你打探我”
简若沉无辜至极,“我担心你才会送你回家,这怎么能叫打探?”
“嗯……”关应钧知道简若沉身上一定有鬼。
越是相处,越想不明白。
越是打探,越让人困惑。
关应钧笑了声:“那你送。我住得离你不远,就在丽锦国际花园2别。”
“你跟我住一个地方?”
简若沉拦了辆车。
红色的小出租停在面前时,关应钧甚至还能步履平稳地给简若沉拉开车门,“请吧,简顾问。”
简若沉一钻进去,立刻闻见出租车里有一股黏腻复杂的香臭味。
他被熏得头晕,关应钧要是闻见……狗鼻子不会被熏坏吧?
简若沉小声道:“师傅,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不想打车了。”
后视镜里传来一瞥,驾驶座的人结结巴巴问:“您、您是嫌弃我、臭……臭吗?”
关应钧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动作利落地矮身往里坐,尾椎刚沾到坐垫,立刻连打三个喷嚏。
简若沉:……
他对司机解释:“我朋友鼻子有点敏感,他一闻到香水味就会这样。不是您的问题。”
司机沉默着,没有说话。
关应钧蹙眉吸了一下车里的空气,忽然回头往后备箱看了一眼。
车里没开灯,暗极了,简若沉看不清关应钧的表情,只好凑过去问:“要换车吗?”
“不换了。”关应钧哑着嗓子咳了几声,对司机道,“去西九龙百灵烟厂。”
简若沉一愣。
不回家了?
哪个警局的好督查住烟厂里啊?
关应钧用大腿撞了一下简若沉的,小声道:“家里烟抽完了,顺便去买点。”
他垂手捉住简若沉放在座椅上的手,翻开,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同时唇瓣一张,声音轻得发飘,“让我买点?”
简若沉有点毛骨悚然。
那两个字是。
尸体。
他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对上一双阴森暗沉的眼睛。
这司机似乎是个单眼瞎子,左边半边眼睛几乎全是眼白,眼皮不自然地耷拉着,遮住了眼珠中间泛青的瞳孔。
简若沉被吓了一跳,猛地拍了身边的人一下。
关应钧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简若沉连忙找补道:“抽……抽烟!天天就知道抽!”
他恶狠狠说:“师傅,先去烟厂。”
暗红色的出租缓缓启动,发动机发出有节奏地闷响。森冷的视线通过后视镜,绕着简若沉转。
司机前倾身体打开车载广播。
里面滋滋啦啦传出一些电流声,很快响起记者嘈杂尖锐的发问:“江鸣山先生,听说简若沉逼迫您在江含煜和陆堑的订婚宴上,承认他不是您的亲身儿子,是吗?”
江鸣山桀桀笑了两声:“是啊。”
记者:“您认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将遗嘱立好吧。所以他才会联合警局,将莫须有的罪名压在我身上,给我施压。”江鸣山说着,又深情款款似的,“我很喜欢这种心狠手辣的孩子。”
“他从上学起就是第一,无论做什么都很好,以前对我很孝顺,我讨厌那种孝顺。可他这次做得让我很满意。”
“如果我被无罪释放,那么出来后会将所有财产的继承权移交给简若沉。”
“他才是我的骄傲。”江鸣山的声音很轻,为了一线生机按捺住所有癫狂,“若沉,等爸爸回来。”
他想用整个江家做筹码,和简若沉换自己的生命!
滋滋的电流声空白一瞬,很快换了频道,接上了一段邓丽君的歌。
悠扬飘忽的女声充斥在毫无灯光的出租车里。
她悠然唱道:“我知道你的话儿,都是在骗我,你狠心抛弃我,也不管我死活,谁爱我,谁爱我,谁来爱我……”
车载电台卡带了似的,滋滋停在了最后一句上,不停的,反反复复地唱。
简若沉脊背窜上凉意。
这个司机认识他!
故意把出租车停在他和关应钧明前,又将江鸣山走投无路时说的话给他听。
为什么?
第26章 我在,不会有事。
司机摁了一个按钮, 出租车的车载电台里换了一首更轻柔的粤语歌。
诡谲的氛围让人心如擂鼓。
肾上腺素骤然飙升,简若沉一时间冷热交加,手指轻轻发抖。他抬手将窗户摇下来, 让微凉的夜风灌进车厢。
夜色下, 车流霓虹与喧闹的人声交织着吹进车内。吹散了香水与尸体混合出来的复杂气味。
简若沉迅速冷静下来,手指轻点着思索。
这个司机虽然认识他,但应该不认识关应钧。否则应该不会将载着尸体的车停在刑警面前。
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就是冲他来的了?
什么动机?
简若沉舔了舔嘴唇,挪动位置,离关应钧近了些。
关应钧垂头看他, 压低声音用气声问:“害怕?”
毕竟才上大一,没见过新鲜尸体, 再怎么聪明也会怕。
这是人之常情。
关应钧不知道怎么安慰。
身为一个从cib转进cid的铁血刑警, 他见过的鲜血太多, 多次死里逃生,遇事时说一不二, 组里的成员看似笨得各有千秋,实则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
他们不需要安慰,从入行起就独自消化恐惧和看到尸体时的生理反应,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关应钧没碰到过比他小这么多的合作者,有点束手无策, 只好抬手将人拉的更近,轻声道:“我在, 不会有事。”
简若沉鼻子出气:“嗯?你误会了。”
关应钧“嗯”了一声, 走神一瞬。
青春期的男生好面子,他明白。
简若沉趁着关应钧出神, 手往他衣服里快速一伸,在胸廓边上摸了一把。
关应钧顿时浑身僵硬, 表情怔然,整个人几乎要弹坐而起,肌肉瞬间紧绷。
他攥住简若沉的手吸了口气,又被车里的气味呛住,猛地咳嗽两声。
司机的视线缓缓移过来。
关应钧只好板着脸,把咳嗽压下去,等视线撤走,才咬牙切齿地用气音道:“你做什么?”
简若沉学他说悄悄话,“看看你带木仓没。”
关应钧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他冷着脸松开掣肘,一字一顿,对着简若沉的耳朵问:“要木仓做什么?刑警的木仓有专属编号,不能外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