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把维生素b瓶放在物证袋里,问:“你还记得这个药是从哪里来的吗?”
简若沉耸了一下肩,“关sir,查出这一点是你的任务吧?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可不记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1000块钱的港币递给男人,“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别搞得脏兮兮的,容易生病。”
男人一愣,伸手接过那张港币,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摩挲了一下。
一本书,一瓶药,值这么多钱吗?
还是说……简若沉只是好心,所以说的话也是字面意思,想让他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简若沉最后扫了一眼室内。
没想到来一趟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但凡这个工友稍微老实一点,不那么喜欢占便宜,他都很难知道这瓶药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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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住宅区,一前一后上车。
关应钧抽出工作簿和便携笔递出去,“写个名字。”
简若沉抓着圆珠笔,也不遮掩,坦坦荡荡在纸上落下笔迹。
关应钧缓缓打开攥紧的拳头,展开手帕,露出包在掌心的纸片。
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被摆在明面上,打破了他最后的一点侥幸。
刚刚写好的那份铁画银钩雅韵非常,一看就专门练过。
而浸透了油的那份仅仅只是端正娟秀,称得上一句稚拙认真。
关应钧拿着本子和纸片的手微微发颤。
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使人脖颈酸胀无比,语调艰难,“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写出两份完全不同的字迹?才一个月……”
“你究竟是谁?”
他几乎要拿不住那两样轻飘飘的东西,抬手将它们扔到仪表盘上的小平台。
缩回手后探向后腰,先摸了一把枪,又实在不忍心拿枪口指着简若沉,只好一把扯下手铐,把简若沉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铐在一起。
简若沉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练了字。”
关应钧视线落下来。
简若沉呼吸发紧,忽然感受到了关应钧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平静里透着隐忍,带着上位者极致又毋庸置疑的权威。
简若沉垂眸道:“关应钧,你要是不信,就带我去做DNA比对测试,香江大学医学院的入学检查很严,资料都在,还录了DNA。”
他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对上关应钧的眼睛,“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关应钧抬手,靠着手铐的束缚将人拉得更近,声音微微发着颤,“你连自己的先天性疾病都不知道。”
“一个月不可能练出这种字,你还在骗我。”
DNA……
最要紧就是DNA了。
耳尖的红痣,灵动的表情,混血的长相。
种种迹象都表明简若沉的身体特征性很强,无法被刻意调换。
可一个人怎么会拥有两个灵魂呢?
理智与情感冲撞着,荒谬与现实对峙。
推理与常识背道而驰的冲突感几乎要把关应钧撕裂,“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怎么来的?是不是……”
他查得越深,知道得越多,越想不明白。
简若沉与他对视,看清楚了男人脸上的表情。
男人眼中好似盛着万千的挣扎,浑身紧绷用力。
但那股力气无处宣泄,只能憋在心里,憋得呼吸粗重,面色发红。
关应钧垂着头,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你告诉我吧……当我求你。”
简若沉眨了眨眼,仔细看着关应钧的表情,男人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诱哄那样简单。
他是真的在挣扎,在与内心的选择抗争。
为什么呢?
简若沉一时想不明白,他反手抓住手铐的链子,用尽浑身力气一拉,关应钧一时不察,竟被拉得倾身过去。
简若沉凑到他耳边,激他:“关sir,有种你现在就让我坐上审讯椅,想好审我的理由……毒头卧底还是别国间谍?我都€€€€”
关应钧整个人绷紧,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骇然瞪大了眼,“简若沉!”
骤然之间,这道压抑在喉咙里,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了未能说完的话。
简若沉垂眼,看到关应钧颈侧微微凸起的青筋鼓噪着。
关应钧只觉得理智都要随着风飘走了,“我要是早就想审你,根本不会带你来这里,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坐在你边上跟你说话!”
他解开手铐直起身,离简若沉远了些,堪堪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性:“我要带你去见李长玉。”
简若微微眯起眼睛。
关应钧真的不对劲。
这个行为逻辑,好像根本不是想要来证明他有罪。
真奇怪。
关应钧为什么要带他去见李长玉?
从行为动机上来说。
关sir好像不是在证明他“有罪”,而是在强证他“无罪”。
强行到有了一种……
自我说服的意味。
第40章 公事公办吧
李长玉住在香江大学的教职公寓。
公寓楼矗立在校园与商市的交界处, 外墙是寒光四射的灰黑色单面玻璃,和四周的公司写字楼融为一体,耸入云端。
这些楼房就算放在二十多年之后也不算矮。
李长玉身为终身教授, 被分在了顶楼风景最好的房间。
出了电梯, 踩上走廊里铺着的消音地毯,隔着手边暗灰色的单面玻璃朝外望去。
灯光星点,橙红与亮黄交织,车水马龙的都市和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港湾就在脚下,仿佛一手可以掌握。
好像真的站在云端上了似的。
简若沉看着不远处林立的大楼和夹在大楼之间的矮房, 终于切身感受到自己正站在时代的交汇口。
他不是时间旅客,而是能参与每时每刻的人。
100多亿的现金流, 甚至足以让他参与国际贸易中心的投资。
就算今天关应钧没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闹崩了。
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那栋楼是什么?”简若沉隔着窗户指了指不远处比这栋公寓还要高的白色大楼。
“那是中环怡和大厦。”关应钧扫过一眼, 视线在半空划过一个弧线,精准落在简若沉的侧脸上。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 “走吧……以后有机会带你上去看。”
简若沉笑了,“好啊。”
不管关应钧是想要证实还是证伪,他都无所谓。
简若沉跟着关应钧往李长玉的房间走, 好像之前拉着手铐跟关应钧对峙的不是他。
关应钧心知这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如今他们并排走在同一条走廊上,关系却好似不复从前。
他们中间隔着一人多的距离, 却像是被虚无的墙彻底分割。
柔软的隔音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这份安静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 直到关应钧按下了李长玉的门铃。
一次, 门没开。
关应钧又把手指戳在门铃的圆扭上,快而短促地按了三下。
李长玉顶着一头乱发和带歪了的眼镜过来开门, 眉头皱得死紧,横眉倒竖着啧了声, “小子,你干嘛?”
“干爹。”关应钧杵在门口,一抬眼,对上李长玉的视线,不禁眼眶一热,“我来找你有事。”
李长玉一惊。
哦哟,这个表情真不得了。
都叫上干爹了?关应钧这小子自从认了干爹,总共也没喊过十次。
都是李叔李叔的。
上回这小子喊干爹,是为了让他劝勒金文放他去曼谷做卧底。
这回又是碰上了什么大事?
李长玉半夜被人喊起来的烦躁劲立刻淡了。
他让开门,“进来。”
关应钧脱了鞋走进去,露出了后面的简若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