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屋顶清洁工。”毕€€€€走过来,语速极快:“我问过了,清洁工每天中午12点会打扫宿舍楼顶楼的水箱,凶手应该算好了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三小时前,这位清洁工在清洁无人的讲座教室,没有不在场证明。”
关应钧道:“香江大学里谁最后一个看到林自明?时间呢?”
毕€€€€:“张星宗和刘司正去查了。”
话音刚落,天台的门就被撞开。
围在门口的记者们自发散开,抱着照相机,大气都不敢喘。
张星宗跑到众人面前,气喘吁吁道:“问过林自明的舍友了,他昨晚回了宿舍,今早六点半和秦嘉阳一起出的门,说是去晨跑,后来就没人看见他了。”
跟在张星宗身后的刘司正踌躇一瞬,递出物证袋,“我负责搜查林自明生前物品的时候,发现他留下了一封信。为了排查信息就拆开读了一下,是给简若沉的……”
简若沉接过。
林自明的字很清秀。
【简先生,展信佳
万分感谢你给的书单和电话。
春假时我读完了你给的书单,年后又在公开讲座上回答了李老师的问题,成功给老师留下了印象。
后来我拜访了李老师,上了几节一对一课程,对犯罪心理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李老师跟我讲了几个你经手的案子,听说你还会变魔术,能神不知鬼不觉换走高级督查口袋里的东西。真酷,我也学了几个,希望以后能跟你探讨魔术原理。
期待成为你的同门……】
简若沉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林自明留下的死亡讯息,竟然是从凶手身上摸来的。
“秦嘉阳找到了吗?”简若沉声线有点颤。
“没有。”刘司正肃正神色,“秦嘉阳是林自明的舍友,我们去的时候秦嘉阳不在宿舍,电话也打不通,我怀疑他畏罪潜逃。”
关应钧道:“立刻通缉。毕€€€€去辅导员那里拿秦嘉阳家的地址,其他人检查一下案发现场,确保没有遗漏信息就清场贴封条。”
大学生犯案,大多都是第一次,手法不像重案组接手的其他案件那样老道。
要不是案发地离总区近,案子出现的时机又巧,这样的案子根本分不到重案组手里。
关应钧看向张星宗,“去,和记者谈新闻发布会的时间,然后通知公共关系科。”
简若沉有些怔愣。
忽然,天台门口的记者和摄像骚动起来。
下一瞬,简若沉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电话,“喂?”
李茂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解决了,我们找到了三位跳楼者的病例,三人都在香江国际医院体检过,身患绝症,本来就活不长了,所以想拿钱留给家人,一了百了。”
“……”简若沉看了一眼腕表。
半小时。
祖国派到这边的人有两把刷子。
李茂明:“你那边怎么样?”
简若沉道:“有嫌疑人了,不过缺少指向性证据,抓到人之后需要审讯辅助。现在准备通缉。”
“审讯啊,你擅长的。”李茂明笑笑,“我们这边放了发新闻发布会的消息,准备公布你签下发展合同的事,你愿不愿意?”
一旦公布,就是彻底和港英撕破脸。
简若沉想到林自明,“公布吧。”
反正港英政府也没脸。
李茂明赞道:“好!有魄力!”
他语调温和,“我把你们那儿的记者全都叫走,你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把饭吃了。身体最重要。”
“好。多谢李警官。”简若沉挂了电话,天台门口围着的记者们已经闻风而动,消失不见。
重案组收拾好现场证据,拉好封条,开始准备一个半小时之后的新闻发布会。
简若沉再回到李老师办公室时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没什么胃口,看向放在塞在天花板电视架里的大脑袋TV机。
屏幕里是一张市民义愤填膺的脸。
大爷对着镜头“呸”了一口,“你们这些媒体真不要脸,警察还没公布结果就在这里乱写,我看港媒就只有stn会实事求是,有点可信度!”
“我以前住在九龙城寨,睡三平米的笼子!简先生帮我们扫平了黑色帮派,廉政公署组织我们迁入了安置住所。我们这才有了正经房子住。”
“港英?他们的眼睛里只有钱和利益,坏!简先生是好人!”
大爷怒骂:“乱写!滚!”
简若沉:“……”
嗯?不是骂他的?
他迟疑地换了个台。
柴劲武的脸出现在荧幕上,背景是香江大学医学院的门牌。
简若沉明知柴劲武可能不会有好话,还是停下来看向屏幕。
柴劲武蹙着眉,“他看不起嫌疑人?你开什么玩笑。简若沉对谁都一视同仁,当初我被怀疑成嫌犯,没洗清嫌疑时都能给我带粥喝。”
“犯法了就接受审判,这不是正常的吗?陆堑?他就算是天王老子贩毒也该死。”
“你什么台的?不要再来医学院堵门,烦死了,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简若沉:“……”
都三个多月没见,柴劲武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傻得劲儿劲儿的。
他鼻子有点酸,唇角缓缓地勾起一点弧度,把筷子头叼在嘴里,又换了个台。
STN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
接着是罗彬文坐在书房里的样子。
简若沉一愣。
电视扩音器里传来有些失真的声音。
“介于今日传出的有关简先生母亲和简先生立场的不实谣言,我方在此给予澄清。”
罗彬文鼻梁上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黑白参半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边是一沓文件,“康纳特家族在港投资超过千亿,项目从1973年开始,包括国金房地产,便民牛奶,地铁线路,商业中心,公众传媒以及港口发展。”
“此类便民项目已经惠及民众,目前可公开的文件将会投放至屏幕。”
简若沉目瞪口呆地看着原主母亲龙飞凤舞的签名。
地铁?1973年就计划建了?
罗彬文对着镜头,脸上和善的笑容全部消失,“康纳特始终保持中立和善意,期望与社会共同进步,协同发展。希望别有用心的人明白。康纳特是低调,不是死了。”
“啪€€€€”
李长玉办公室门外落下一声脆响。
“谁?”关应钧立刻起身走到门口,门外只有一支摔断的钢笔。
墨水流了一地。
江含煜站在拐角之后,抱着陆荣递来的计划书,整个人缩着,双手捂住口鼻,大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
明明所有的都是按照上面给的计划书来的。
谣言、跳楼、泼脏水、用命案牵制简若沉。
为什么本该千夫所指的人会得到这么多声援?
难道平常一点儿微不可察的善意,就能得到这样多的回馈?
为什么连柴劲武都会为简若沉说话?
他不是讨厌简若沉的吗?
江含煜看向计划书上写的:试探李长玉对简若沉的态度。
他抿唇直起身,缓缓退出了教职工楼。
€€
关应钧隔着手帕捡起钢笔放进物证袋,关死办公室大门,转身坐回沙发。
他垂眸扫了一眼茶几上的饭盒。
菜只动了一口。
简若沉又想换台,遥控却被李长玉拿走。
李老师拍拍少年的肩膀,“林自明的死不是你的错。不要找了,没有人会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
“你看,电视里都是你帮过的人,那些从前散发过的微小善意,都会像雪花一样回馈到身边。”
简若沉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转身靠进关应钧的肩颈。
他闭上眼,放任自己陷入这个带着红茶与薄荷气味的地方。
算了,李长玉火眼金睛。
什么都能看出来。
在这儿就不要藏了,憋着难受。
他把额头抵在关应钧的肩膀上,缓缓地呼出一口颤抖的气。
关应钧抬手揽住他,将人搂近了些,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轻声道:“别哭。”